第一百二十二章
「也會很開心啊!」蕭簫理所當然的回答,讓蕭冷月心裡拂過一種強烈的失落感。
她的三年,和展慕華的三天,竟然是同樣的感情比重!
「那就好。」她喃喃低語。
儘管剛剛相認不到兩個月,可是蕭簫對展慕華的依戀,是如此的明顯。以至於讓蕭冷月吃味的同時,多少放下了心。
她的離開,至少不會對蕭簫造成太大的影響。
可是她捨不得就這樣離開。
「媽媽給你講故事……」
「不要,爸爸說媽媽會生病,明天就不能來看蕭簫了。」蕭簫很堅決地反對。
蕭冷月心裡一暖,她的蕭簫多麼懂事!
「媽媽在電話裡講給你聽,好不好?」
「好!」蕭簫高興地回答了一句,又連忙阻止,「媽媽,慢一點哦,等蕭簫躺到了床-上,媽媽再講。」
可真是名副其實的睡前故事啊!
拿著手機,蕭冷月講了很久。
蕭簫時不時地對故事提出一點要求,蕭冷月總是含笑應允。
有時候結果被改得面目全非,聽的和說的,卻仍然興致勃勃。
「媽媽……好睏啊!」蕭簫終於露出了睡意,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寶貝兒,晚安。」蕭冷月說著,還捨不得放下手機,仍然握在手裡,怔怔地看著天花板。
也許蕭冷月是真的醉了,到後來,售價高達上萬元每瓶的頂級紅酒,被蕭冷月當水一樣的喝。
展慕華回過神來,把瓶子搶救過來,只剩下了瓶底薄薄的一層。
蕭冷月的臉頰,紅得像塗上了一層胭脂。眸子裡水光瀲灩,晴色方好。
只拿眼這樣輕輕地一睃一瞟,眼角眉角逸出來的風情,便絲絲縷縷地直扣人心。饒是展慕華自詡定力過人,也不覺得神旌志搖。
「我們去……跳舞!」蕭冷月軟軟地笑著。
「跳舞?」展慕華意外地揚眉。
「嗯。」蕭冷月狠狠地點頭,然後揚起五指在他的眼前晃了又晃,「你別動,你的腦袋不要再晃了,我的頭都暈了。」
展慕華哭笑不得:「好,我們去跳舞。」
到底是誰的腦袋在晃啊!
不過,清醒的人,是不能和醉鬼講道理的。何況,這個醉鬼,又變得這麼可愛,和清醒的時候完全不同。
迷離的雙眸,上勾的嘴角,再加上一縷不聽話而脫離了大部隊而落在唇畔的髮絲……
展慕華希望這個包廂裡,有一張超豪華的大-床。
看著逼仄的空間,他有點遺憾沒有挑一間更大的包廂,帶著三人的長沙發,也許可以將就一二……
蕭冷月立足不穩,直接倒向了他的方向。
無奈地撈起她的身子,展慕華重重地歎了口氣,把腦袋裡最旖旎的情思驅趕出去,半摟半抱地朝樓下走去。
酒氣混合著她獨有的芳香,絲絲縷縷地鑽進鼻孔,就算展慕華只飲了半瓶酒,這時候也微覺醺然。
會所的大廳,在四周的位置中間,有一個小小的舞池。
有時候,這裡會有一些歌舞表演,到了九點,則是客人們隨意秀舞技的場所。
他們下樓的時候,正好趕上一曲華爾茲。舞池裡人影幢幢,成雙成對地擁舞著。
展慕華把蕭冷月摟在懷裡,她只是一徑地笑著,配合著他的舞步,有點生疏,幾次踩到了他的腳。
幸好她穿的是平跟鞋,只不過在他珵亮的皮鞋頭上,留下一個印記而已。
不過,很快她就熟悉了舞步,跳得流暢無比。
手掌下的腰肢,起承轉合,都會舞出不可思議的弧度。
他忽然覺得,自己沉入了深醉,但願這一刻留在記憶的永恆,不要甦醒。
衣香鬢影裡已經看不清人來人往,有些是認識的,會點一點頭。有些則不認識,這樣的擦肩而過,又會回過頭來,注意他懷裡的女子。
今天的蕭冷月,似乎多了一點什麼。
展慕華看著眼前彷彿笑得極其幸福的女子,竟希望這首舞曲,一直就這樣放下去,沒有停止的時候。
他從來不知道,蕭冷月居然有這樣好的體力。
幾乎沒有再離開舞池,他們擁舞著,直到終場。
午夜十二點的曲子,是一首舒緩到極致的慢四。
他把她擁到懷裡,緊緊地扣在自己的胸前。
臉上的紅色還沒有褪下去,展慕華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溫度異乎尋常的高。
蕭冷月微閉雙眼,完全跟著他隨意踩出來的節拍,前後左右,往復循環。舞了半天,都只是在某個角落裡打著轉轉。
舞池裡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幾對情侶,擁抱的姿勢大同小異。
燈光漸漸黯淡,天花板上只剩下了兩盞銅燈,還發出微弱的光芒。
蕭冷月的臉,隨著舞動的角度,或明或暗,陰影打在她的側臉上,讓她柔美的五官,描畫出了一點銳利的輪廓。
其實,她並不是柔順的小綿羊,經常會不小心地露出鋒利的爪子。
「我們該走了。」他湊到她的耳邊,低低地說。
「唔?」蕭冷月歪著腦袋,彷彿在思考一件關係國計民生的大事,「再跳!」
「該回去了,會所也要關門。」展慕華哭笑不得,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對跳舞,湧上了無與倫比的興趣。
事實上,她跳得很好。
以前,一定經常跳。
即使醉得人事難醒,但節拍還是踩到很準。
蕭冷月是被他半摟半抱著出去的,直到坐在副駕駛座上,還歪頭露著一臉的笑意,哼著不成曲調的歌。
今天的心情,有這麼好嗎?
展慕華不解地回想了一整天的行程,除了陳洋的到來,似乎沒有什麼特別。
難道她對陳洋有意?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展慕華就覺得自己想壓都壓不下去。
想來也難怪,陳洋和她,至少做了兩年的同事,關係恐怕比自己近多了。
「你喜歡陳洋?」展慕華替她扣上安全帶,低低地問。
「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想要飛,卻怎麼也飛不高……」蕭冷月還在低低地哼著歌,這首滄桑而帶點粗獷的歌曲,到了她的嘴裡,卻彷彿成了一首纏綿悲傷的情歌。
蕭冷月只是專心致志地唱著,根本沒有聽清展慕華的問題。
「你不會喜歡他的,是不是?吊兒郎當,有什麼好!」展慕華極力地貶低著那個男孩。
蕭冷月卻撲閃了一下睫毛,一副茫然不解的模樣,像一隻無辜的小白兔。
「當然,他很年輕……」最後,展慕華不得不承認陳洋唯一勝過他的這一條。
年輕,這是他拍著馬也趕不上的優勢了。
「你不喜歡陳洋,對不對?」他忽然攫住了她精緻小巧的下巴,用一種兇惡的語氣問。
蕭冷月眨了眨眼睛:「陳洋?」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名字,被她用醉後的語氣叫出來,竟然別有一種纏綿。
展慕華忍不住加大了手指的力量,蕭冷月痛得驚呼一聲,都沒有讓他手軟。
難怪她今天行為反常!
「陳洋……」蕭冷月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是誰啊……」
啊?
展慕華忽然失去了力氣。
敢情他嫉妒了一晚上的陽光男孩,在蕭冷月的心裡,根本沒有留下任何印記?
不過,心情卻好得像是立刻就要飛到天上去。
蕭冷月噘了噘嘴,下頜的疼痛,讓她把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展慕華鬆開了手,指尖輕柔地撫在她被捏痛的部位。
還有一個問題要問,趁著她醉酒的機會……
「那……沈振濃呢?」
「振濃……」蕭冷月淺淺地歎息了一聲。
呀,叫得這麼親熱!
展慕華本能地又想加大力氣,看著她微瞇的眼神,是從所未有的嫵媚,就再也下不了手。
蕭冷月卻不知道他的思想歷程,只是咕噥著:「走了還要回來做什麼呢?好馬都不肯再吃回頭的草,我才不要回到以前呢!」
展慕華滿意地點頭。
蕭冷月沒有等到下文,又再一次哼起歌來。
「那麼……展慕華呢?」他有點緊張,甚至比人生中哪一場重要的考試都緊張。
「展慕華!」蕭冷月忽然怒睜圓眼,「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壞蛋!」
呃……
展慕華顯然對這樣的結果很感到挫敗,瞪圓了眼睛,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哼!他騙我,威脅我……反正做了很多很多過份的事!」蕭冷月呢喃著,臉上的笑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收了起來。
「有這麼壞嗎?」
「當然有!」蕭冷月很快地接口,「最最重要的是,他還搶走蕭簫!」
「他本來就是我的兒子!」展慕華哭笑不得。
「蕭簫是我的,我一個人的。明明是他不要他的,我和蕭簫相依為命了三年,憑什麼他只提供了一個單薄的精子,就把蕭簫搶走了一半?」
蕭冷月恨恨地數落著他的「可惡」,像是被關緊的洪水,一旦遇到了開閘,就再也止不住,滔滔不絕地又說了下去。
「那可不是單薄的……」展慕華明知道跟醉酒的人講理,等同於對牛彈琴。
可是有些話,還是不吐不快啊!
「總之,他是很壞很壞的人。」
蕭冷月用一種少見的嚴肅口氣,下了這樣的結論。
「我有這麼壞嗎?」展慕華大感氣餒。
「壞死了!」蕭冷月咕噥著,為了加強語氣,又說了一句,「壞死了!」
原來,他在她的心裡,是這樣一個存在!
回想自己和她相遇的點滴,他似乎確實在扮演著這樣的角色。
「但是……還是有好的地方吧?」他苦笑。
「嗯,有啊,對蕭簫就不錯,要不然,才不放心把他留在你身邊呢!」蕭冷月咕噥著,把頭靠在他的肩上。
這個動作,純屬本能,卻讓展慕華心花朵朵盛開。
有一天,大概會成為蕭冷月本能的習慣吧?
透過車窗,夜半的街道一片沉寂。
即使是週末,車流量也已經嚴重縮水。
這個時候,絕對不用擔心堵車的問題。
路邊的行道樹,每一株都長得十分挺拔,不知道是不是由林業局的人精心修剪過。
多餘的枝丫並不很多,長得恰到好處。
蕭冷月的歌喉並不太完美,帶著一種低低的嘶啞。有時候,高音唱不上去,但是低音部分卻很迷人。
他忍不住低頭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
淡淡的紅酒味道,帶著她獨有的香氣,落在他的唇上。
要費盡全部的定力,他才能抑制住自己加深這個吻的衝動。
時間不早了,他們的激-情之夜,也該早一點上演。
再把時間浪費在路途上,展慕華無疑覺得得不償失。
尤其是解決了陳洋和沈振濃的威脅,展慕華的心情,正是無限high的時刻!
空氣懊熱,汽車開過市民公園的時候,遠遠地看著池塘裡的荷花,開得正好。
一陣風吹過,池中荷葉翻冰,黑暗裡看上去,像是魔幻電影裡,巫師的袍角。
蕭冷月的呼吸漸漸地平穩下來,歌聲散在空氣裡,漸漸地只留下腦海裡的一點餘音。
纏綿著悠遠的餘情,在心臟裡一遍遍地迴響著。
從會所到公寓,路並不長,很快就到了地庫。
像他們這樣晚歸的,還大有人在。
展慕華熄了火,側首看著蕭冷月的臉。
嫣紅的臉蛋,微翹的睫毛,她其實比蕭簫還要像天使。
車頭的大燈時不時地閃過,蕭冷月的睡容安詳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