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夠了夠了，夠我這兩天喝一壺的了！」陳洋嘟噥著，苦著臉走了。
蕭冷月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唇角勾了起來。
有了這麼一位活寶，辦公室生涯大概不會那麼沉悶。
「他長得比我帥？」展慕華站到了她的面前，彷彿隨口一問，眼睛看著天花板。
「啊？」蕭冷月沒有想到他的這個問題。
「人都走了，還盯著別人的背影！」展慕華恨恨地說著，轉身就走，「還不去接蕭簫？」
蕭冷月立刻從座位上彈跳起來：「我以為你今天要加班，陳洋不是還要去交接嗎？」
「那也是他和伍一豐的事，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展慕華好看的眉，皺成了一團。
「你是公司總裁啊！」
「什麼事都要親力親為，那我還不是要忙到挺屍嗎？請了助理是幹什麼的！」
「但是，陳洋不是第一天上班嗎？啊……」
蕭冷月沒想到展慕華猛地停住了腳步，一下子撞到他的背上。
「你倒是很關心他嘛……」
展慕華仗著身高優勢，說出來的話怎麼聽都帶著威脅的意味似的。
她這樣是關心嗎？
「我和他是同事，大家都是為了公司。」蕭冷月和他打著表面的官腔。
「不想去接蕭簫？」
「啊……想。」蕭冷月連忙搶先一步，跨進了電梯。
好吧，誰都沒有蕭簫重要。
不好意思，陳洋同志，您哪，就靠邊站，自求多福去吧！
她立刻把思想的重心，從文件堆中的陳洋，一下子轉到蕭簫的身上。
又是五天不見！
蕭冷月覺得a市的交通狀況，有必要限制私家車。
還不到下班高峰期，車道上已經擠擠捱捱。
幸好展慕華車技過人，又不怕變成碰碰車，才殺出一條血路，朝著學校疾馳而去。
「你的技術真好。」蕭冷月這句話出自真心。
如果換成她來開，除了跟在如龍的車流後面乾著急，還真沒有可行的辦法。
「那當然，也不看看是誰！」展慕華毫不客氣地把她的恭維照單全收，「下次帶你去賽車，那個速度才真是刺激。」
他還玩賽車？蕭冷月以為那是年輕人玩的時髦玩意兒！
可是他們趕去學校的時候，卻撲了一個空。
「是孩子的爺爺和奶奶過來接的，蕭簫說你們知道。」田七巧有點惶恐，「我看蕭簫的臉型和他爺爺很相似，而且蕭簫和奶奶也親熱，所以就讓他們把他接走了。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展慕華這時候才想起來，「上次走的時候，媽媽就說這一周她要來接的。一忙起來，我竟然忘了。」
何吟秋確實說過……
「沒想到……你爸爸也會來，我一直以為他不是很喜歡蕭簫。」蕭冷月笑了笑。
心裡有點複雜，彷彿一件極寶貝的東西，被人搶走了似的。
「既然蕭簫已經被接走了，那剩下來的時間，就是我們的二人世界了？」展慕華笑得極其曖昧。
「我們不是每天都是二人世界嗎？」蕭冷月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扣上了安全帶。
路邊的白楊樹站得筆直，像兩排哨兵。
一陣風吹過，似乎還能聽到樹葉的「沙沙」聲。
「今天是週末，我請你吃晚飯。」展慕華倒不在意蕭簫。
以母親對孫子的寶貝程度，何吟秋絕對不會讓他受一丁點委屈。
恐怕一向嚴肅的父親，也會被母親改造得和藹可親。
「我想……去看看蕭簫。」
「明天再去，把蕭簫接出來，我們去打高爾夫。」展慕華不理會蕭冷月的要求，直接把車開進了一間高級會所。
當然又是會員制的。
裝潢完美地詮釋了「低調的奢華」這一主題，不張揚，精緻卻在每一條紋路裡。
展慕華還沒有報出名字，穿著無袖長禮服的領位員，已經笑容可掬地走過來，帶著他們走進了樓上的包廂。
儘管是浪漫的燭光晚餐，但蕭冷月卻食不知味。
「放心，蕭簫會受到最好的照顧，我媽不知道想孫子想了多少年呢！」展慕華替她倒了一杯紅酒。
「我不喝酒！」蕭冷月連忙拒絕。
她已經因為喝酒吃了兩次大虧，已經對酒產生了一種本能的抗拒。
「為什麼？」展慕華笑瞇瞇地問。
「喝酒誤事……」蕭冷月咕噥著，「再說，我也不喜歡喝酒。」
「你錯了，小喝怡情，大喝亂性。這兩樣都是很妙的境界，不妨喝一點兒吧。」展慕華拿開蕭冷月護在酒杯上的手掌，倒了大半杯。
蕭冷月倔強地咬著唇，連連搖頭。
開玩笑，誰知道這回喝了酒，她又會失去什麼！
雖然思前想後，她似乎也沒有什麼可以推動的了……
「不喝？」展慕華微微瞇著眼睛，氣勢十足。
蕭冷月搖頭：「不喝！」
展慕華居然一點都不生氣：「那好，我餵你吧！」
蕭冷月的臉驀地紅了，因為她想到了展慕華「喂」的方式。
果然，他含了一口酒，隔著桌子朝她俯了過來。
「不用了，我喝。」蕭冷月急忙端起了自己的酒杯。
「這個酒的味道很醇，全世界也不過剩下一百來瓶，你有口福了。」
她可不想要這樣的口福！
蕭冷月嘀咕著，卻只敢在自己的肚子裡罵。
酒味香醇可口，蕭冷月本身酒量並不算太差，只不過因為酒而失足，因此三年裡幾乎滴酒不沾。
她喝得有些急，不小心就喝掉了大半杯。
於是，展慕華又替她斟了一杯。
又是半杯下肚，蕭冷月竟然覺得腦袋有點眩暈了起來。
「不行了，我好像要醉了。」蕭冷月拒絕展慕華再一次替她斟酒。
「喝醉酒的人，只會說『我沒醉』。看來，你還清醒得很呢，女人有一點薄薄的醉意，才最最迷人。」
「是麼？」蕭冷月的眸子裡，已經水光瀲灩。
斜斜地挑了一挑眼尾，平常絕計見不到的風情，便琅琅地落在展慕華的眼間。
臉上因為酒意，而湧上了酡紅。
睫毛像是不勝重負似的，無力地落在下眼瞼上，留下兩排密密的剪影。
她的五官，一直過於柔美。
頭頂上灑下的光線，在她的臉頰上洇開，更顯得嬌艷欲滴。
如同一枝早春的玫瑰，花瓣已經半綻，正是欲抱琵琶半遮面的萬種風情。
「冷月！」展慕華忍不住失聲叫她的名字。
「嗯？」拖長的尾音，微微帶著沙啞。
彷彿有一根線，突然地撓到了他的心臟。
蕭冷月的臉上浮出一個夢幻般的笑容：「都說是一醉解千愁，可是我喝了兩次，每一次卻都把我從雲層上拉到了地獄。」
千古恨啊！
「不會的，你現在還在天堂。」展慕華誘哄。
「是嗎？」蕭冷月天真地睜大了眼睛，彷彿因為看不清而努力睜得很大。
「當然，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天堂。」展慕華說得很篤定。
蕭冷月瞇起了眼睛，彷彿在思索，又彷彿在聆聽。
「哦……」她臉上的容色，漸漸地收斂了起來。
「記住我的話。」展慕華的神色很認真。
即使已經有了一點醉意，蕭冷月還是本能地吃了一驚。
這句話，他說得太嚴肅，讓她感到一陣涼意。
「有你的地方……」蕭冷月喃喃地重複。
「對！所以，別試圖離開，我會讓你置身的地方，變成地獄。」展慕華說得很平淡，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臉。
「離開？」蕭冷月的腦袋還是有點渾濁。
「冷月，在我沒有厭倦之前，你不能夠離開。我們的遊戲，主動權在我的手上，懂嗎？」
蕭冷月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唇畔卻綻開了一抹輕軟的笑靨。
「我知道，你說了才算！」
她的笑，像是畫上去的面具，連展慕華都覺得她言不由衷。
可是到底有哪裡不對，一時之間又分明說不上來。
因為他的話，蕭冷月的酒雖然沒有全醒，也覺得渾身發冷。
她的自由，在三年前那個走進咖啡店的黃昏，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失去了。
哪怕三年中，她刻意忘記展慕華的存在，可是蕭簫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展慕華的身影。
她的心，已經被展慕華禁錮了。
「我想去看看蕭簫。」蕭冷月喃喃低語。
其實，她如果孑然一身，又會怕什麼？
只有蕭簫……
「你和他倒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如果……」他開玩笑地說完了一句話，又輕輕地把頭微微側了過去，「哪一天，對我也……」
他說得太含糊，蕭冷月哪怕神清氣爽的時候，也未必能夠聽全。何況，她現在已經半醉不醒。
「我想見蕭簫。」她固執地重複。
「你現在滿身的酒氣，蕭簫見到了，恐怕會厭惡了。」展慕華笑著搖頭。
「我……先回去洗個澡，再去看蕭簫，好不好？」蕭冷月急不可待地站了起來，因為太猛而略略前傾，差點趴跌在餐桌上。
「你這樣子……滿身的酒氣，醉得人都快認不出來了。」展慕華扶住了她的身子，「除了讓蕭簫擔心害怕以外，不會對他有任何好處。」
「是你讓我喝的！」蕭冷月忍不住控訴。
展慕華苦笑：「只要是針對我的，你總是醒得很快……」
蕭冷月大眼睛裡的期盼，讓展慕華覺得，拒絕她的要求，實在有點難度。
但是，他不太想讓蕭簫霸佔住蕭冷月太多的時間。
「鈴……」手機鈴聲，及時地解救了展慕華的進退兩難。
「媽媽！」蕭簫軟軟的童音響了起來，聽在展慕華的耳朵裡，頓時覺得心房一軟。
「蕭簫，你和奶奶玩得開心嗎？」他放柔了聲音。
聽到兒子的名字，蕭冷月頓時撲了過來。
展慕華改扶為摟，她固定在自己的胸前。
一隻手，則隨手打開了手機的揚聲器，讓她可以清晰地聽到蕭簫的聲音。
「爸爸，媽媽呢？」蕭簫的聲音有些慌亂。
「媽媽在這裡！」蕭冷月連忙接了上去。
「媽媽——」蕭簫歡呼一聲，「媽媽，你什麼時候到這裡來看我啊！奶奶說讓我今天住在這裡呢！」
蕭冷月正要許諾：「我現在就……」
展慕華已經搶過了手機，直接告訴蕭簫：「明天下午，我和媽媽回來接你，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好啊好啊！」蕭簫的興奮勁一過，立刻就覺得不對勁，「爸爸，媽媽今天晚上不來陪我了嗎？」
「奶奶會陪你的。」
「可是，我要聽媽媽講故事。」蕭簫失望的聲音，聽在蕭冷月的耳朵裡，立刻覺得有一萬分的不捨。
「好，媽媽給你講故事。」蕭冷月不假思索地答應下來。
展慕華不滿地搶過了手機：「蕭簫，你今夜讓奶奶給你講故事，媽媽要早一點休息，明天才有精力帶你出去玩，對不對？」
「可是……可是……」蕭簫覺得這個理由並不正確。
可是到底怎麼才是正確的呢？他歪著小小的腦袋，卻始終沒有想出原因來。
「蕭簫，在奶奶家過得開心嗎？」蕭冷月搶過手機問。
「嗯，有點開心。」
這算是什麼回答？蕭冷月有點傻眼，腦袋似乎還沒有完全恢復工作。
「如果有媽媽，蕭簫就會很開心。」蕭簫似乎有點委屈。
「有爸爸吧？」蕭冷月苦澀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