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拉過浴泡,把自己裹緊,又在裸-露的肩部搭了一塊厚毛巾,才拉開浴室。
室外的空氣有點冷,剛剛張開的毛孔,又一個個爭先恐後地趕著趟兒閉上了。
她走向行李箱,展慕華端著水杯攔住了她:「你想要做什麼?」
「拿睡衣……」
「你先去睡吧,一會兒我拿給你。」展慕華看著雪白的浴巾,把她的關鍵部位遮擋得嚴嚴實實,忍不住苦笑,「你這樣一裹,可比睡衣暖和多了。」
蕭冷月也覺得是。
但是,浴巾的穿法,有著自身的局限。那就是只要一扯,就會從肩頭滑得一絲棉線都不剩下。
「你去睡吧,我沒有興趣和病人做劇烈運動。」展慕華安了安她的心。
「嗯,好吧。」蕭冷月覺得他說得是實話,扶著牆走進了裡間,掀起被子就倒上了床。
展慕華看她走路有點搖晃,忍不住皺眉:「沒發燒吧?」
「好像沒有……」蕭冷月順著他的話頭,心裡卻並不這麼想。
不發燒,哪裡會覺得渾身發寒?
但願不要高燒不退。
然而,她的希望,還是落了空。
展慕華沖了一個澡,精神百倍地處理了一些剩餘的公事,才走進內室。
卻聽到蕭冷月的呼吸有點異常,走過去,看到她的臉早就已經潮紅。額上的溫度,高得有點燙手。
「又發燒了!」展慕華有了經驗,只能勉強再打起精神,替蕭冷月用冷毛巾在額頭冷敷。
她氣息沉重,雙唇微微張開,唇皮已經有點乾燥。
「說了要喝兩杯開水的,只喝了兩小口……」展慕華看著床頭櫃上的水杯,觸手已經冰涼。
想了想,他懶得再讓服務員來換開水,自己喝了一小口,在口腔裡溫暖了,才送到她的唇邊。
蕭冷月迷迷糊糊之中,彷彿飲了甘泉,那一口水很快就進了喉管。可是她的舌還是纏著他不放,彷彿還在拚命地吮-吸。
展慕華心神一蕩,幾乎把餵水事業,發展成熱吻大業。
她的嘴唇雖然有點乾燥,但是很軟,而且很熱,幾乎是滾燙的。
看來燒得不低啊!
展慕華有點後悔自己的夜不歸宿,早一點把人打發了回來,蕭冷月哪裡用得著在大廳裡枯坐著等。
剛回來的時候,看到她那副睡眼惺忪的樣子,大概是剛剛睡醒。
這麼低的溫度,她又喝了一點酒,不發燒才怪呢!
這間酒店的服務……簡直是太差了!
展慕華決定把這家酒店,列入自己拒不往來的黑名單。
他戀戀不捨地離開她的唇,可是蕭冷月無意識之中,卻彷彿對他的驟然離開不滿似的,伸出舌頭舔了舔唇。
這個動作,讓展慕華渾身的血液,都彷彿沸騰了起來。
晚上被勾起來的欲-望,這時候排山倒海似的,不可收拾。
「水……」她低喃了一聲。
展慕華神智一清,暗自嘲笑。
他引以為人的自制力,唯有在蕭冷月的身上,是毫無作用的。
再度把水在嘴巴裡含溫了,然後餵進去。這一次,他沒有再作過多的停留,就這樣餵了半杯,蕭冷月才輕輕地歎了口氣,鬆開了眉尖。
額頭的溫度降下了一點,展慕華才鬆了口氣。鑽進被窩,立刻就被她的手腳纏了上來。
展慕華輕笑了一聲:「還是發燒了更熱情……平常早就躲得三尺遠了,哪有這樣的風情?真想……就這樣要了你,又怕……」
浴巾被輕輕拉開,蕭冷月也毫無所覺,頭依然側在他的臂彎。
縱然被薄被裹得嚴嚴實實,她的皮膚,卻依然溫涼。難怪自己剛靠近,她就一反常態地變成了八爪章魚。
原來,他給她的感覺,就像是黑洞的天地裡鑽木取火,光亮起來的時候,他就成了她的溫暖之源。
自嘲地笑了笑,展慕華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裡,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她。
蠢蠢欲動的渴望,好不容易才被壓了下去。
他倦極而眠,半夜裡卻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蕭簫!」
一個激凌,頓時睡意全消。
黎明前的黑暗裡,蕭冷月猛地彈跳起來,肩上的薄被滑至腰間,露出白皙的皮膚,她竟然絲毫沒有覺得。臉上的驚惶,讓展慕華心裡微疼。
「怎麼了?」他伸臂攬過了她,卻覺得像是攬著一塊冰。
彷彿已經不是大夏天的時節,而是冰天雪地的數九寒冬似的,她在他的懷裡,還微微地發著抖。
蕭冷月機械地轉過頭,重重地喘了一口氣,眼睛裡的驚惶才漸漸地褪了下去。
「我……做了一個惡夢。」
「嗯,我聽到你叫蕭簫的名字。」展慕華伸出手摸上她的額,觸手卻是一片濕濡。
蕭冷月沒有說話,眼睛還大大地睜著。
「冷月,做了什麼惡夢?」展慕華忍不住問,唇輕輕地貼在她的頰上。
「我夢見……」蕭冷月的目光落在他的鼻尖,總算不再空茫茫地讓他難受,有了焦距。
「蕭簫?」他看她遲疑著沒有說下去,就擅自接了口,牙齒在她的鼻尖上輕輕地咬了一口。
「啊!」蕭冷月吃痛之下,伸手推開了他。
他的胸膛,是光裸的。這時候,蕭冷月才發現自己的浴巾,早就已經灰飛煙滅,臉上忍不住就紅了一紅。
「嗯,我夢到了蕭簫。」她點頭,偏開了自己的眼睛。
「夢到蕭簫怎麼了?」展慕華追問。
蕭冷月奇怪於他的固執,卻還是慢慢地開了口:「我夢見自己和蕭簫在藍天白雲下放風箏,他笑得很開心,我追著他跑。可是,風箏脫了手,就飛走了。然後……有人從我的身邊,搶走了蕭簫,我怎麼追,都追不上。」
她說著,看了他一眼,眸子裡隱隱有著懼意。
展慕華瞪大了眼睛:「那個搶走蕭簫的人,不會是我吧?」
「那個……」蕭冷月垂下睫羽,「我沒有看清。」
她的樣子,分明就告訴了他,那個奪走蕭簫的人,就是他展慕華。
他又好笑又好氣:「我在你的眼裡,就這麼巧取豪奪?」
蕭冷月沒有說話,他現在的行為,不就是想把蕭簫搶走嗎?
「我這叫搶嗎?蕭簫也是我兒子啊,我們在一起,才是一個完整的家。」展慕華沒好氣地瞪她,還沒忘了試了一下她額頭的溫度。
燒已經退了大半,拭乾的額頭還有一點微熱,但已經不像睡前那麼高熱。
蕭冷月只是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存著什麼心思,閉上了眼睛,竟然漸漸地又睡了過去。
展慕華哭笑不得,這女人,把自己驚醒以後,自己倒頭就睡,留下他卻殊無睡意。
原來在蕭冷月的眼裡,自己接走蕭簫的行為,竟然是這樣的可惡。
他輾轉了一會,實在睡不著,乾脆起來把公事處理妥當。看到蕭冷月仍然擁被睡得十分安穩,乾脆沐浴嗽洗。
回到房間,蕭冷月似乎睡得不太安穩。
他忍不住用手指撫過她的唇瓣:「沒有我陪著你,不習慣了吧?」
說著,就俯身,在她的唇上印了一個吻。搖了搖頭,才低頭歎息:「可惜,不能陪你了。」
給蕭冷月在床頭櫃上留了一張字條,又替她倒了一杯開水放在床頭櫃上,去了威煌。
還有一些公事要處理,然後……
公證登記,真是一個好主意嗎?他看著手裡的文件,每一頁上,都印著展氏的公司名稱,用水印的方式,嵌在頁眉。
「如果是公證,以後要是離婚,她可就擁有一半的財產權啊……」展慕華覺得自己的決定,做得有點欠考慮。
他甩了甩頭,撥通了龍飛宇的電話。
蕭冷月醒來的時候,身邊留著餘溫,是展慕華身上熟悉的淡淡檸檬香氣。
紙條被壓在電話機的下面,字寫得很大,以至於她一瞥之下,就看到他寫的內容。
「我去公司。」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倒真像他一向的風格。
她懶洋洋地依然躺著,隨手打開了電視機。
其實,她倒並不是想看什麼電視節目,只不過高燒過後,還是覺得渾身虛軟,一動都不想動。
甚至連睡衣,都不想起身穿上。
「展氏總裁展慕華先生昨天抵達b省,就旗下子公司威煌公司與安承公司的糾紛一事,與安承公司行政經理劉晴小姐達成了協議……」
劉晴?
蕭冷月瞪大了眼睛,看著電視屏幕上並肩而立的兩個人。
「請問,外界盛傳兩位婚訊在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劉晴抿唇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可以拿九九黃金來比一比,哪一個更真?」
展慕華站在一旁,露著淡淡的笑意,並沒有反駁。
記者的話筒,又轉向了他:「聽說展先生曾經有意解除和劉氏的婚約,但是看兩位今天合作無間,不知道是不是謠傳?」
「當然。」展慕華的回答,讓蕭冷月全身的血,彷彿被凍住了。
儘管懷疑他提出公證登記的動機,但不可否認,蕭冷月的心裡,還是存著一絲期盼的。
所以,才會對郝薇留下成懷義的行為,格外憤慨和難堪。
當他那個溫柔的早安吻,劃過她的唇時,蕭冷月其實已經醒了。
只是還沒有想好怎麼面對,所以才故意裝睡。
那時候,她的心,軟軟地融成了一片。
也許誠如郝薇說的,未嘗就不是一個契機。
那渺茫的希望,終究還只是一個笑話。
他只是想給蕭簫一個名份,所以才會要偷偷地登記。不過是想,讓蕭簫在父母欄上,可以不空缺任何一個。
心臟銳利地疼痛著,蕭冷月只覺得渾身冰涼,胸口悶得半天才透過氣來。
一家三口……
多麼美妙的夢想!
她把目光再度凝聚在電視屏幕上的時候,新聞已經播出了下一條。
展慕華回房間的時候有點晚,看到蕭冷月還維持著他離開的姿勢,睡得人事不醒。
床頭櫃上的水杯裡,已經涓滴不剩。
「冷月?」他擔憂地問。
「嗯。」蕭冷月慢慢地睜開眼睛。
「還是不舒服嗎?我們去醫院吧,可以配一點不過敏的藥。」展慕華坐下來,試了試她額上的溫度。
觸手溫涼,燒已經退了。
「不用了,我只是覺得渾身沒力,所以嗜睡而已。」蕭冷月搖頭,眼睛又閉了起來。
原本定於今天回a市,去民政局領取結婚證的。
可是,蕭冷月沒有提,展慕華居然也沒有提。
他還需要一天的時候,為自己的財產做婚前公證。
於是,他們在b省多逗留了一天。蕭冷月在酒店裡宅了一天,展慕華沒有再去應酬,很早就回來陪她吃晚飯,點的是她愛吃的雞絲粥。
「已經完全好了。」展慕華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她的額,「今天可以回a市,再拖一天,民政局就雙休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