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怯生生的笑容，每次看到我發怒，你就露出一種好像很無辜的樣子。」他也送了一個白眼過來。
蕭冷月忽然發現，展慕華拋起媚眼來，絕對比自己更有回眸一瞥百媚生的意韻，心裡忍不住覺得好笑，唇角便又勾了起來。
「第四種……」展慕華開了口。
蕭冷月急忙豎起耳朵，聆聽下文。
可是，展慕華卻偏偏在關鍵處賣了一個關子，沉吟著不說下去。
「第四種是什麼笑？」蕭冷月追問。
「就是你剛才的那種笑容……」展慕華淡淡地說著，眼神有些迷離，差點來了個追尾事故。
幸好名車的性能很優良，一個急剎，就和前面的車拉開了距離，把蕭冷月嚇出一身冷汗。
「你小心開車，到了酒店再說第四種笑吧！」蕭冷月心有餘悸，抹了一下額下沁出來的冷汗。
「放心吧，我的技術哪至於這麼遜。」展慕華死也不肯承認，剛才是看到她臉上的那個笑容，才晃了神。
沒那麼遜？
差點就和前面的車撞成一團！
她可不想和他抱成團去地府再次湊成一對……
況且，她還有蕭簫。
蕭冷月不敢再和他說話，別過臉，繼續去看高速公路外面的景色。
漸漸地雨止轉陰，原來是到了b省的地頭。
遠處的山脈，連續起伏，像是一幅最好的背景。太陽在雲層裡，只露出一個淡淡的輪廓。
汽車很快停在酒店，展慕華直接在服務台拿了房卡，是一間豪華的大套房。
「好了，你現在可以說第四種笑了。」蕭冷月一看到他放下行李，就急忙動問。
展慕華忍不住失笑，原來她還記掛著呢！
他走到蕭冷月的面前，用手指托起了她的臉。
長髮盈肩，越發襯得她的臉，只有巴掌大。
這些年，她似乎瘦多了。
心裡有些疼，又恨她的不辭而別。她眼睛裡的那絲殷切期盼，一下子讓他的心軟綿綿的，像是小時候偷偷吃過一次的棉花糖。
「第四種笑啊……就是毫無心機和算計，大大方方的笑。」
他的聲音很溫和，讓蕭冷月聽得當場呆立無語。
「開心的時候，自然會那樣的笑。」蕭冷月哭笑不得，害她還揣了一路的好奇心，原來只是這樣的結果。
「冷月，你知道嗎？三年了，你變了很多。」
「是嗎？」蕭冷月摸不清他的意思，只能泛泛地答應了一聲。
「三年前的你，比現在可愛。」展慕華說著，心情有點複雜。
蕭冷月抿著唇，低低地笑了一聲：「那時候年輕嘛！」
可愛？這個詞兒，現在只能拿來形容蕭簫了。
「鈴鈴……」新手機的和弦鈴聲，很悅耳。
「又是誰！」展慕華顯然很不樂意有聲音打擾他們，尤其是來自蕭冷月的電話，天知道會不會還是沈振濃……
那傢伙，分明對蕭冷月還是不能死心！
列為頭號不受歡迎分子……
哼！
蕭冷月安撫地朝他笑了一笑，忽然想起來，這就是被他列為第三種的笑容，忍不住更感好笑。那個笑容，就自動過渡到了第四種。
顯示屏上的名字，讓她愣了一愣，不再顧及展慕華的感受，第一時間就按下了接聽鍵，不等打招呼就問：「美珠，怎麼了？」
「冷月，你過來一下吧，蕭簫忽然發高燒了，我現在送他去醫院！」
「發……高燒？」蕭冷月抬高了聲音，「怎麼回事？」
「不知道啊，本來玩得好好的，可是蕭簫卻非要到外面陽台上去等你，結果……淋了雨，午睡以後就開始發燒。冷月，我送他去兒童醫院，你快過來吧！」
「我……我馬上過來！」蕭冷月立刻答應。
掛斷了電話，才想到自己現在並不在a市，而是在b省。
急忙又撥了一個電話過去：「美珠，你先帶蕭簫去掛急診，只要不轉成肺炎，就沒有關係，蕭簫的體質一向很好的。」
劉美珠從來沒有想到孩子生起病來，會這樣的來勢洶洶，聲音裡已經有了慌亂的鼻音：「我知道……你快來吧，我有點害怕。」
「我在b省，現在就趕回去。」
蕭冷月掐斷了電話，抬起頭：「對不起，我要立刻趕回a市，蕭簫生病了。」
「現在？我們才剛到！」展慕華有點火大。
「我知道，你把車借給我吧，好不好？我保證會很小心地開，不會被警察抓住的。」
「不行！駕照都沒有拿到，還想開長途？」展慕華想也不想，一口拒絕。
「我不能讓蕭簫有事的，你的事情其實我幫不上忙，我……我只有蕭簫。」蕭冷月哀懇地看著他，「等蕭簫退了燒，我再開回來……」
「你又不是醫生，回去了又有什麼辦法？」展慕華老大不情願。
「我是他的媽媽啊！」蕭冷月低吼了一聲，「我一定要立刻回去，你……沒關係，你不借我車，我可以打車回去！」
她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就要奪門而出。
「等等！」展慕華拽住了她的胳膊，「非要回去不可嗎？」
蕭冷月鄭重地點頭：「對，哪怕沒有車，我用兩條腿，也要走回去。」
「走？恐怕你至少要走一個星期。」展慕華嗤笑。
「反正我現在就要回a市，我要陪在蕭簫的身邊。」蕭冷月斬釘截鐵地回答，也不再理她，掙扎著就想要走出房門。
她眼睛裡狂亂的絕望，讓展慕華震撼了。
輸血的那一次，她的神情也是這樣。這一刻，她似乎可以為了蕭簫付出一切。如果他現在還有什麼非份的要求，恐怕她也會不假思索地點頭吧？
為了蕭簫，她竟然可以做到不顧一切。
心裡酸溜溜地著不了力，很想一口回絕她的請求，甚至把她禁錮在這個房間。
然而，他終究還是在她將要燃起火焰的眸子裡，軟下了心房。
「好了，我只是說不把車借給你，可是沒有說不送你回去啊！」展慕華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今天我注定就是做車伕的命了！」
蕭冷月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明白他說話的意思。
「走啊，你不是想早一點回a市嗎？」展慕華拿起車鑰匙，「我送你回去。」
「這……可是，威煌的事？」
「你就不用操這個心了，明天一早趕過來也來得及的。」展慕華沒好氣地走向電梯。
蕭冷月不好意思地點頭：「那……麻煩你了。」
「你本來就是一個麻煩精！遇到你以後，事情就亂得一塌糊塗，從來就不肯讓人省個心！」展慕華落井下石，對她數落一陣，以揮發自己心裡聚集起來的怒氣。
她哪有這麼麻煩？
身上的傷，還有兩次生病，還不是拜他所賜？
蕭冷月很不服氣地想要反駁，但是看他利落地點火踩油門，想到剛剛開了兩個小時的車，還沒有來得及休息一下，又要再開兩個小時，心裡感激，竟然忍住了反駁。
展慕華看她那副像是受了氣的小媳婦模樣，忍不住暗暗好笑。
「別擔心，我開車很快的。」展慕華瞥見她眉宇裡的擔憂和焦急，忍不住安慰了一句。
「嗯！」蕭冷月點頭。
隔了很久，微一恍眼，才看到汽車的儀表盤上，指針已經指向了一百八十碼。
「超……速了……」蕭冷月小聲地提醒他。
「我知道，你不是急嗎？」展慕華目光不偏，兩隻眼睛堅定地盯著前面的道路。
是為了她？
「其實……」蕭冷月想讓他開慢一點，可是自己的心卻急得想要立刻插上翅膀，後面跟著的話，立刻就變了味，「那你小心開。」
展慕華品出了她的意思，忍不住又好笑又好氣：「我還以為你是一個遵守交通規則的典範呢，原來也不在乎我超多少速啊！」
「事急……從權。」蕭冷月嘟噥了一句，恨不能再幫他把油門往下踩一踩。
她沒有了說話的心情，一心一意看著前面的路，彷彿多瞪兩下，路就可以縮尺成寸似的。
「你閉上眼休息一會兒，再急也不可能讓汽車變成飛機。這台車雖然底盤穩重，也不能像飛似地超過前面的車輛。」展慕華看不過她那副呆木的模樣，忍不住開口提醒。
「哦。」蕭冷月這才發現，自己的眼睛早就瞅著得發酸了。
連忙眨了兩下，卻眨出了兩眶淚水，沿著腮一直往下掉。
「別哭啊！」展慕華無奈，抽了一張面紙遞給她。
「我沒有哭，就是……眼睛睜得太用力了。」蕭冷月不好意思地擦乾了臉，肌肉卻仍然一塊塊地緊繃著。
「發燒又不是什麼大毛病，兩瓶吊針下去就退了。」展慕華看不得她見到蕭簫有事就大難臨頭的模樣。
儘管上一次，他就是利用了她救蕭簫心急的心思，才成功地把她「騙」回身邊。
「也許會轉成肺炎、腦膜炎……早知道，我今天就去看他了。我……」蕭冷月擔驚受怕，懊惱不迭。
其實下巴上的這個傷口已經很淡了，蕭簫也許未必注意。
就算注意，也可以隨便扯個小謊。
雖然，蕭簫人小鬼大，精明得不像個孩子……
她雙手合什，在心裡暗暗祈禱：「不要讓蕭簫有事啊，有什麼病都換到我身上好了。」
展慕華看她虔誠的樣子，嘴唇還不斷地翕動。
雖然聽不到她說的是什麼，但是隨便想想，就知道她求的肯定是蕭簫了。
「不用這麼誇張吧？小孩子誰能少得了感冒發燒？」
蕭冷月還是一臉憂愁：「蕭簫不太發燒的，他的體質一直很好。就算是進幼托園的第一周，也沒有感冒過。」
「就是你把他照顧得太好，所以有了一點點狀況，才會驚慌失措成這個樣子！他才三歲，往後你還怎麼活啊！」
這樣的小心焦急，怎麼不落在他的身上呢？
展慕華不由得假想，如果自己生病了，她會怎麼樣？
來的時候，並沒有覺得道路有多麼漫長。但是回程，卻覺得這條路，彷彿延展出了不少，怎麼也到不了a市。
所以，當蕭冷月看到a市的招牌時，忍不住心口一鬆。
汽車在醫院的門口還沒有停穩，蕭冷月就像離弦的箭一下朝著醫院的急診室跑去。
展慕華也不管車熄沒熄火，也跟在她的身後跑了進去。
「爸爸！」清脆的童音，冷不防地響起來，把展慕華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自己的周圍。
明明空無一人……
蕭簫正躺在病床上，小小的身子被劉美珠按著，可是一雙眼珠子，卻骨碌碌地看向展慕華。
剛剛坐到蕭簫床沿的蕭冷月，背脊頓時僵硬，握著蕭簫的手，也瞬間變得冰涼。
她昏了頭，怎麼讓展慕華也跟著來到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