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誰認下誰
劉美珠也目瞪口呆,狐疑地看向蕭冷月一臉的蒼白,頓時頭痛如裂。
這樣的結果,誰也料想不到。
唯一不覺得大難臨頭的,是展慕華。
「我?」他傻乎乎地用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尖,「你……是叫我?」
蕭簫眉開眼笑,一雙眼睛笑得像是月牙兒。
展慕華愣愣地瞪著他,目不轉睛。
不用別人告訴他,展慕華看著蕭簫,就像是在看著自己兒時的舊照片。
他轉過頭,看向蕭冷月。覺得這樣動作,也變得十分困難。
蕭冷月的腦袋早就昏昏欲燃,不敢抬頭,只是機械地結結巴巴反駁:「他不是……爸爸,他是……媽媽的上司。蕭簫,你認錯人了。」
她祈求般地看向蕭簫,可是孩子卻絲毫不懂得她眼神的涵義,仍然一臉天真地說:「他像蕭簫,所以是爸爸。」
劉美珠噤若寒蟬,只是擔憂地看著蕭冷月。
防了又防,誰會想到蕭簫忽然一發燒,就把所有的真相,揭了開來。
而蕭簫的點滴掛下去不到半瓶,熱度已經退下了一半。
最後悔的,莫如劉美珠。早知道,她就不用打電話給蕭冷月,蕭簫只是受涼感冒,根本沒有什麼大事。
蕭冷月渾身像是被浸在了冰窖裡,臉上的那個微笑早就已經無法成形。
卻仍然勉強掛著,強掙著最後一個希望。
展慕華的目光,從蕭冷月的臉上移開。邁開大步走到蕭簫的身邊。
他微微彎腰,蕭簫已經伸出了雙手:「爸爸,抱抱。」
蕭冷月哀吟一聲,早就知道自己的解釋,蕭簫聽了不會相信。
「我是你的爸爸?」他小心地伸出手,覺得觸手一片柔軟。
心裡的感覺,奇妙得不真實。
「當然。」蕭簫理直氣壯、理所當然地回答。
他還在打著點滴,所以不可能完全撲到展慕華的懷裡。
「不是我像你,應該是你像我。」展慕華的內心,混沌成了一片。可是在商場上歷練出來的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還是依然發生了效用。
蕭簫歪著頭想了一會兒,乖乖地點:「是的,你先出生。」
展慕華嚥了一口唾沫,手背放在他的額上。
他放得有些小心翼翼,彷彿怕傷到了他似的。
「燒得不高。」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劉美珠。
「已經掛下去大半瓶水了。」劉美珠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看了一眼蕭冷月,發現後者根本沒有回答的能力。
「謝謝你。」展慕華溫和地說,「我們會照顧蕭簫的。」
劉美珠再蠢笨如牛,也知道他在下逐客令。
「哦,那……」她剛站了一半,又不放心地看向蕭冷月。
「美珠,謝謝你,那你……先回去吧。」蕭冷月勉強回過神來,對劉美珠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那我先回去了,有事就打我電話。」劉美珠對她使了一個眼色,蕭冷月輕輕點頭。
儘管再怎麼不放心,這也是別人的家事。
劉美珠知道自己只是一個外人,看到展慕華對蕭簫的態度,並不像她們之前擔心的那樣,很有為人父親的自覺嘛!
但願他們能夠前嫌盡釋,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蕭冷月沮喪地看著蕭簫興奮地拉著展慕華說東道西,連芝麻大的一點事,都能夠拿出來顛來倒去地說半天。
讓蕭冷月意外的是,展慕華居然並沒有因為蕭簫在語言上的顛三倒四,表現出不耐煩。
他側著臉,專注地看著蕭簫,似乎在聽一個世界上最好聽的故事。
蕭冷月木木地坐在一側,連坐的姿勢都沒有改變一點半分。
憑什麼她沒有說話,這父子兩人,就已經認了親?
自己生下的兒子,居然五官沒有一樣像自己的!
蕭簫說得興高采烈,還時不時地手舞之,足蹈之。忽然,他住了口,「媽媽,我渴。」
好小子,有所求的時候,才會想到自己!
蕭冷月瞪了他一眼,可是蕭簫卻轉著眼珠子,笑容裡帶著討好的意味。
再大的火氣,也沒有了影子。
何況,不管蕭簫開不開腔,兩個人的臉放在那兒,展慕華再遲鈍也會生出懷疑。
早知道這小子沒事,她才不會急著回來。
勝利明明就在眼前,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卻一下子全泡了湯。
蕭冷月簡直連跳樓的心都有了。
苦著臉替蕭簫倒了茶,在手背上試了試溫度,才沒好氣地遞給他。
展慕華立刻接了過去:「你怎麼讓他自己喝?這麼小的孩子,喝嗆了怎麼辦!」
他語氣裡的責備,讓蕭冷月呆了一呆。
眨了眨眼睛,情況似乎和她設想的不一樣。
他這是承認了蕭簫,是自己的兒子?
但是……
蕭冷月微微一喜,很快又臉色蒼白。
這樣一來,蕭簫不再是自己一個人的。
他會不會……把蕭簫搶走?
恐懼地瞪大了眼睛,蕭冷月看著展慕華端著杯子,湊到蕭簫的嘴邊。
「蕭簫自己會的。」蕭簫卻不領情,伸出胖乎乎的兩隻小手,接過了杯子。
展慕華的杯子握得很緊,一時沒有放手。蕭簫也許覺得疑惑,抬起下巴,軟軟地問:「爸爸?」
「那……自己小心喝。」
蕭冷月撇了撇嘴,蕭簫早就會自己喝了!
蕭簫乖乖地答應了一聲,「咕嘟咕嘟」一口氣,把一杯水全喝了進去。
「還渴嗎?」展慕華問。
「不了。」蕭簫搖頭,打了一個呵欠,「爸爸,我再跟你說啊……」
蕭冷月沒好氣地板下了臉:「蕭簫!給我躺回去,好好睡一覺。你真是越長越出息了,生了病還像烏鴉一樣聒噪,你講得不煩,聽的人還嫌煩了呢!」
蕭簫頓時垮下了臉,委屈地翹著小嘴。
因為剛喝過水,唇上還有著未褪的水光,更加顯得可憐兮兮。
「爸爸……你煩蕭簫了嗎?蕭簫從來沒有跟爸爸講過話,所以加起來一起講啊!」
展慕華急忙安撫:「不,爸爸很喜歡聽,蕭簫說的話真好聽。」
蕭簫立刻眉開眼笑:「蕭簫愛媽媽,也愛爸爸。」
蕭冷月鬱悶到不行,這小子拍馬屁的功力,見風長啊!
第一次見面,就能愛上了?
哼,蕭簫的愛,真是太、太、太廉價了!
「冷月,蕭簫還在生病呢,你對他大呼小叫做什麼!」展慕華轉向蕭冷月的時候,一張臉立刻達到了冰點。
「我……哪兒大呼小叫了?」蕭冷月更鬱悶。
她只是聲音大了那麼一點點,口氣硬了那麼一點點……
「爸爸不許凶媽媽!」蕭簫立刻當起了小小的和事佬。
「好,蕭簫累了就趕快睡一覺。」
「不行!」蕭簫連忙搖頭。
「蕭簫!」蕭冷月再次板下了臉,「你發燒了懂不懂?如果你不睡覺,一直都不能好,然後就只能一直住在醫院裡!」
「如果……」蕭簫猶猶豫豫的樣子,像極了受氣小媳婦的模樣。
蕭冷月幾乎昏倒,這小子天生是個當演員的料子!
「想說什麼儘管說,別怕你媽媽!」展慕華立刻替他撐腰。
「如果住在醫院裡,就能見到爸爸,那蕭簫不想病好……」
展慕華的喉頭哽了一下,沒有立刻說話。
蕭簫拉住他的衣角:「蕭簫一直住在醫院裡,是不是可以一直見到爸爸了?」
「不是。」展慕華搖頭。
蕭簫扁著嘴,一副又想要立刻哭出來的樣子。
「蕭簫一直住在醫院裡,明天就不能看到爸爸。如果生病好了呢……」
「爸爸!」蕭簫可憐地嘟著小嘴,小下巴揚得高高的。
「那就可以一直都見到爸爸了!」展慕華忽然覺得連逗一下這個孩子,都覺得不忍心。
「真的?」蕭簫幾乎一蹦三尺高,動靜大得把點滴架子都扯歪了。
「小心!」蕭冷月撲過去按住他的手,腦袋卻「砰」一下,撞到了展慕華。
為什麼每次倒霉的人,總是她?
欲哭無淚的,是蕭冷月。
因為撞得很沉,眼前的星星在好一會兒才散開。
展慕華卻像是沒事人似的,已經替蕭簫把架子扶好。
「對不起。」蕭簫低著頭,大眼睛從展慕華的臉上,再瞟到蕭冷月的臉上,又委委屈屈地加了一句,「我錯了。」
蕭冷月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你錯在哪裡了?」
「我不應該一高興,就忘形。嗯,媽媽說過,這樣很不好。」
展慕華看著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你一個小孩子,高興了當然要忘形。你媽媽的教導,那是對老爺爺的!」
蕭冷月撇了撇嘴,他自己也沒七老八十,還不是喜怒不形於色嗎?
蕭簫是個小人精,立刻在爸爸和媽媽之中,很有眼色的選擇了同盟軍。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漾了起來。
「爸爸,我睡覺了,醒來的時候,爸爸會不會不見?」蕭簫擔憂地問。
「不會,爸爸會把蕭簫接回爸爸的家,好不好?」
蕭簫甜甜地笑:「好!」
蕭冷月張了張嘴,又立刻閉了起來。
「媽媽也要去!」蕭簫又緊跟著加了一句,「媽媽要和蕭簫在一起的。」
「當然,媽媽本來就住在爸爸家裡。」展慕華惡意地加了一句。
看著蕭簫閉上眼睛,很快就呼吸平穩,蕭冷月鬆了口氣。
可是,立刻,她就覺得那口氣,松得太早。
展慕華的臉色,冰寒得入骨三分。
「跟我出去,我有話問你。」
蕭冷月渾身一寒,假裝替蕭簫掖著被子,磨磨蹭蹭地把他的小手,塞進薄被。找了一塊乾毛巾,蓋在他插著針頭的手背上。
「蕭簫還在打點滴呢,等打完了再出去吧?」蕭冷月盡量把話說得綿軟。
展慕華看了看點滴瓶,只剩下淺淺的一小圈,沒有反對。
只一會兒功夫,護士就進來拔了針頭,蕭簫大概因為睡夢中覺得疼痛,手指痙攣了一下。
蕭冷月輕輕地撫在他小小的手背上,針眼雖然很小,還是讓她有點心疼。
又在病房裡磨了很久,實在磨不下去了,才用烏龜的速度走出去。回頭看到蕭簫睡得正好,心裡略略安定。
展慕華站在走廊的盡頭,目光隔著遠遠的距離射過來,讓蕭冷月本能地感到寒意。
紅色的煙火,在他的指尖燃燒,像是夜晚裡盛開的火焰。
蕭冷月頓住了腳步,卻看到他扔下了煙頭,朝著自己走過來。
她嚇得一個激凌,踉蹌地後退了兩步,直到背脊靠到冰冷的牆面。
「蕭簫是我的兒子!」展慕華握住了她的胳膊,另一隻手則捏住她的下巴。
看來,下巴上又要出現青紫了。今天好容易才用厚厚的遮瑕膏遮得滴水不漏,明天大概又要青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