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往事如塵
「你……不要我陪你？」展慕華苦澀地笑。
「不要。」蕭冷月回答得再乾脆也沒有了。
瞌睡蟲早在就在和她的眼皮親密戀愛，可是這男人卻沒完沒了。
她要別墅做什麼？和蕭簫兩個人住七八十平米的公寓就足夠。
她不要名車，要來也沒有什麼用。雖然拿著薇子的車開過幾回，但是沒有駕照。
至於華服什麼的，蕭冷月還嫌打理起來太麻煩呢！
最最重要的一點是，她不想從他的手裡接過這些東西。
展慕華一語不發，悻悻然地走出了蕭冷月的房間。
他沒有在自己的房間裡開燈，而是坐在休閒沙發上，蹺起了二郎腿，好半天都沒有睡意。
雖然腿傷看起來很重，但恢復得不錯。
展慕華特許蕭冷月不去公司，後者當然樂得天天在公寓裡看看小說，混混日子。
儘管蕭冷月有時候會撐著腦袋對雲發呆，但總的來說，日子還是過得相當愜意的。
自己和展慕華的關係，想來想去，總是有點想不明白。
多想了幾次，也就拋開不提。
「這個怪人的心思，真是不明白。」蕭冷月自言自語。
閒極無聊，蕭冷月自然只能在菜譜上下心思。
所以，展慕華已經接連幾天，推掉了應酬，就為了回家享受蕭冷月的廚藝。
「少做幾個菜，反正只有兩個人。」展慕華看了一桌子的菜，臉色平靜。
「嗯。」蕭冷月受教地點頭，為自己解釋，「雖然菜色看起來比較多，但都不是什麼貴重的菜品，我讓淨菜店送來的。」
糖醋小排、爆炒腰花、香干蘆蒿、上湯娃娃菜、素什錦、紫菜蛋皮湯，都不是什麼名貴的菜餚。
哪怕每樣來一百碟，展慕華也不會被吃窮。
「你做這些菜，腿受得了嗎？」展慕華對她的誤會，有點無可奈何。
「沒關係，現在已經好多了。再說，送來的淨菜，不需要切洗，只要動動鏟子，還可以扶著料理台借力。」蕭冷月埋著頭吃。
「喜歡做菜……以後有的是機會。」展慕華婉轉地提醒，沒有說是自己怕她的腿延誤了恢復的時間。
「誰會喜歡做菜？」蕭冷月詫異地抬眉。
「那……你怎麼做這麼多？」
「是你說，以後的晚飯要歸我負責啊！而且除了特殊情況，不允許有蛋炒飯，隨便兩個菜糊弄的情況發生。」
「現在你的腿受了傷，不就是特殊情況嗎？」展慕華真覺得有點頭痛。
「可是，整天悶在這間房子裡，除了做菜，還真想不出有什麼事可以做……」蕭冷月挾了一筷娃娃菜，有點幽怨。
「看看電視，上上網。」
「電視沒有什麼可看的節目，女主角可以哭二十分鐘……」蕭冷月咕噥著，對自己的幽居生活表示不滿。
幸好她還有一份工作，雖然這份工作要和展慕華同進同出，但至少也是工作，她還是獨立的，並不是無所事事的，被包養起來的二奶。
「那你在b省的三年裡，都喜歡做什麼？」展慕華有點好奇她過去的生活。
「看書啊！」蕭冷月像看白癡一樣地看著他，「你也知道的，我還沒畢業就被開除，只有高中文憑。後來……嗯，靠著薇子做了一個小文秘，我當然只能選擇自學考試。而且那時候蕭簫還小，又不能送全托，所以我恨不能把時間掰開成兩半，有時候一隻手抱著蕭簫，一隻手拿著書看，根本沒有時間做別的。」
展慕華看著她平靜的面容，憐意大盛。
早知道，在三年前，他就不應該讓劉晴這樣恣意妄為。
「自學考試比較難，如果是函授的話，會更容易一些。」
「我知道，但是函授要去上課，我沒有時間。」蕭冷月惱火地看著他，「自學考試最好的一點，就是只需要自己看書，到時候去考考試就行。而且，學費特別便宜，一門課幾十塊錢，一本書也是幾十塊錢，再說我還可以買盜版的，十塊錢都不到。」
展慕華張口結舌。
蕭冷月卻似乎沒有看到他驚訝的臉色，只是把筷子戳了戳面前的飯粒：「反正我拿到畢業證書，前前後後只花了幾百塊錢。函授能做到嗎？一個學期就要幾千學費，對於當時的我來說，這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她悠悠地說著當年的往事，似乎沉澱的無奈，已經隨著如梭的時光緩緩淡去。
然而，展慕華還是聽出了她的不甘。
當年在學院，她是數一數二的優等生，每年一等獎學金的獲得者。如果不是他……也許她的路會平坦得多。
「為什麼不來找我？」他低低地問，看著她握筷的手。
每一根手指，都修-長白皙，有著美好的線條。
「找你？」蕭冷月詫異到了一萬分。
很明顯，這個方法，是她根本想都沒有想過的。
因此，讓展慕華實實足足地感到氣餒。
在她的眼裡，他根本不是能夠保護她的那個人。
「如果我去找你，我想，也許你會對劉晴的小手段，更感到滿意。」蕭冷月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譏諷。
「嗯？」
「難道不是嗎？我走投無路，只能成為你地下的情人，沒有自己的尊嚴和意志。」蕭冷月聳了聳肩。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她瞞著他生下了蕭簫，最想要逃離的，就是他。
「也許不會。」展慕華沉吟著，不確定當時自己的想法，「事實上，如果三年前你來找我，或者現在我早就放了你。」
意思是，他早就厭倦了她。
「這些年，我其實過得很好。」蕭冷月忽然笑了起來。
她的笑，也有很多種。這一次，是先皺著了小巧的鼻翼，然後放大了笑的紋路。
明媚，出塵。
「很好？」展慕華壓根兒不相信。
他看過她租住的小房子，很窄，沒有空調，條件差得要死。
衣櫥裡，空空如也，估計三年裡基本上沒有買過衣服。
「第一次按照自己的思想去生活，感覺真的很不錯呢！」蕭冷月笑意盈盈，「有時候，我還是有點感激你的。」
「感激？」展慕華更不明白。
「對啊，要不是你，我大概是按部就班地大學畢業，然後被嫁給哪位公子哥兒，哪裡有我三年這樣的自在生活？」
蕭冷月笑得很真誠。
但還有點保留。
她真正感激的，是他給她留下了蕭簫。
不過，這個原因，不能訴諸於口。
「你以前的生活，不自由嗎？」展慕華覺得自己的聲音，越來越柔軟。
也許是因為他知道她的身世，也知道她的不得已。
蕭冷月卻不知道，這男人調查過自己。她猶豫著，不確定自己要不要向他坦承。
最後，還是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我是家裡，最不受寵的女兒。」
「確實……」展慕華點頭同意，「但是，這個世界上，有受寵的子女，就必然有不受寵的，這很正常，你不是獨一無二。」
「是啊，所以我不覺得自己的命運有多麼不好。」蕭冷月無辜地聳了聳肩，「早知道買一點紙盤子了，洗碗比做菜還要麻煩。」
「你可以不洗。」展慕華根本不覺得是一種麻煩，「我明天去多買幾套碗碟回來。」
蕭冷月駭異：「你想用一套扔一套？」
「有什麼不可以？」展慕華理所當然。
「可是……問題在於，你買回來的碗，沒用之前還要洗一遍啊！」蕭冷月無奈，「好像比吃完了再洗，更麻煩一點。」
「新碗還要洗嗎？」
「廢話！」蕭冷月很無禮地白他一眼，因為她被迫要去洗碗，因而心情便不那麼高興。
展慕華剛一擰眉，又歎了口氣：「算了，放著吧，明天我讓鐘點工過來。」
「那我至少要收到水池裡去吧？」蕭冷月把碗碟歸好，才站起來。
「這些菜不倒掉嗎？」
「不用，明天我還要吃呢，免得再做，麻煩！」蕭冷月剛說完，就發現手裡捧著的碗碟，已經到了展慕華的手裡。
看著展慕華姿勢彆扭著捧著一摞碗，估計身上的襯衫，明天要被扔進垃圾桶了。碗沿的油漬，洇開在他的白色襯衫上。
蕭冷月傻傻地站了一會兒，展慕華無奈地提醒：「你就這樣乾站著，不覺得腿痛嗎？」
「當然覺得。」蕭冷月從善如流地坐回了餐椅，「我只是……想去把碗洗掉而已。」
「等把碗碟都吃掉了再一起洗。」展慕華二話不說，把碗碟放進了水池。
「那還不如每天洗一點呢，這樣只要站一會兒。」蕭冷月對他的建議，一點都不領情。
「你要是不喜歡做菜，明天叫外賣吧。」展慕華從廚房裡走出來的時候，手還是濕的。
當然不是洗碗濕的，而是順帶洗了手。
蕭冷月很自然地抽了一張面紙給他，這是往常對蕭簫常做的，因而做得十分自然。
展慕華卻怔了一怔，似乎對這樣的體貼有點意外。
「我……去洗碗。」蕭冷月覺得他的目光有點奇怪，逃避似地站了起來。
「你有這樣的氣力洗碗，想必有力氣做一些其他的事。」展慕華卻攔在了她的面前。
「什麼事？」蕭冷月皺眉。
他不會又想辦法要為難她吧？劉晴和盛玉環，都不是省油的燈。而蕭冷月完全相信，也許他還有其他的女人，等著給她好看呢！
她眼裡隱隱的驚懼，讓展慕華忽然展眉一笑。他入鬢的長眉，竟然透出了一絲嫵媚的味道。
「你說呢？」這三個字，說得輕佻而曖昧。
而他的動作，當然更加曖昧，直接挑起了她的下巴。腦袋慢慢地俯了下去，意圖十分明顯。
蕭冷月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微微潮紅，卻蹙起了眉頭：「哎喲，我的腿……痛！」
「來不及了！」展慕華哈哈大笑，一彎腰就把她攔腰抱起。
「你……」蕭冷月驚呼一聲，卻沒有能夠繼續說下去。
「冷月，至少有一樣東西，我暫時還不打算失去。」展慕華把她輕輕放到床-上。
「是什麼？」蕭冷月下意識地反問，立刻又恍然回答，「那一定是展氏了。」
「不，展氏……如果毀了，我還可以再建一個。事實上，展氏幾乎毀了，如果不是我借助劉氏的力量，重新站起來的話。」
「所以，你才會對劉晴這樣的容忍吧……」蕭冷月覺得心裡酸溜溜的，很不舒服，「那你不打算失去的，是什麼呢？」
展慕華勾起了唇瓣：「是你……」
蕭冷月驀然瞪大了眼睛，卻是驚多於喜。
這不可能！
「……的身-體。」展慕華的笑容，帶著兩分神秘的氣息，終於說完了全文。
蕭冷月的臉色，由白轉紅，再由紅轉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