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女人啊……
「因為不得不離開。」蕭冷月淡淡地說,「你明知道,我是被學校開除的,家裡也容不下我,還能怎麼樣?」
「劉晴玩的那一手算不得漂亮,你不會向我求救嗎?」
「她是你的未婚妻,而且當時你需要劉氏。我就算向你求救,恐怕除了金屋藏嬌,也不會對我傾注更多的同情吧?」
展慕華瞪視著她,在她的眼裡,他就無情到這樣的地步嗎?
但是,他好像真的沒有辦法反駁。
「可是,盛玉環的這一腳,你總可以向我求救吧?」
蕭冷月詫異到了極點:「你們不是世交嗎?我只是你的女伴,恐怕就算在你的面前被她踢死,你也不會和她反目的。」
展慕華瞪著她,竟然還是無法反駁。
心裡一遍遍地想,是這樣嗎?
「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你傷得這麼重!」展慕華的憤怒,也許帶著心虛。
盛玉環對他的情愫,是他在潛意識裡可以預見的一部分。
蕭冷月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不管傷得重不重,都是我吃了虧的。要不是我痛得站立不住,我好像不會因為考慮你的立場,而忍氣吞聲吧?」
想到蕭冷月和劉晴的針鋒相對,展慕華也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我以為三年以後,你的銳氣已經被磨平了。」
蕭冷月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一條細細的血痕,在嘴角漾開。
「你……冷月!」展慕華吃驚地叫了起來,蕭冷月卻閉上了眼睛,沒有再回答他一個字。
「冷月!」
展慕華又叫了一聲。
蕭冷月一動不動,似乎已經安靜地入睡,眉間是隱忍的痛楚。
這時候,他才發現,原來她的唇瓣,已經被咬碎。
「真是個……」他心情複雜,把她抱起來,輕輕地放到床-上。
每一個動作,都輕柔到了極點,彷彿她是他最珍愛的那套白胎細瓷,稍一用力,就會碎成一地。
這時候才昏睡過去,蕭冷月單薄的身體裡,究竟掩藏著多少讓人驚異的能量?
看著她變得越來越安詳的睡顏,展慕華的目光複雜難懂。
他的手指,沿著她的五官,一一描摹。彷彿從來沒有看清似的,沿著肌-膚細膩的紋路,柔和地滑下,直到小巧精緻的下巴。
在他的概念裡,女人一向是脆弱得一拍即碎。
眼淚是她們最有效的舞器,通過軟化男人而達到她們的目的。
可是蕭冷月卻讓他震撼,她窄窄的雙肩,承受的痛苦讓他也為之心顫。
「你呀……」他淺淺地歎息了一聲,目光竟然捨不得從她的臉上移開。
桔黃色的床頭燈,打在她的臉上,光潔的額頭和睫毛的剪影,營造了更為立體的形象。
飲下的那壇桂花酒,漸漸地變得苦澀。奔湧的感情,複雜得讓他一時半會也無法體味出來。追逐著她的心跳,他終於平躺在她的身畔。
思想之霧,彌生在心臟最隱秘的峽谷。
起伏的心潮,深深地刻下了一個名字:蕭冷月。
他閉上了眼睛,卻不敢陷入深睡。
麻醉藥對蕭冷月沒有用,消炎藥也不敢給她多吃。
半夜裡,蕭冷月是被痛醒的。
「唔……」呻-吟發出的第一聲,就把展慕華驚醒了。
「冷月?」他側身。
「嗯。」蕭冷月低低地答應,眼睛微睜,明亮的目光在他的灼灼注視下,黯淡了星光。
「很痛嗎?」展慕華低聲問,聲音裡有著不容錯認的疼惜,「我問了於醫生,有一種止痛藥,也許你可以吃的。」
蕭冷月眨了眨眼睛,似乎因為他的態度,而感覺到迷惘。
展慕華沒有什麼把握地說,「或者……」
「不用。」蕭冷月搖了搖頭,「現在不那麼痛了。」
展慕華啞然失笑,現在的痛應該不如用碘酒和雙氧水消毒的時候。
他……或者是真的小看了眼前這個女子。
「我……」蕭冷月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我想喝水。」
「好,我替你倒。」展慕華想也不想,就翻身起床,接了一杯水,自己先喝了一口。
蕭冷月愣愣地看著他,直到杯子送到她的唇邊,後頸被他輕輕托起,才恍然回神。
愣了好一會兒,蕭冷月才伸出手,想要接住杯子。
展慕華卻固執地沒有鬆手,幽深的目光,不知道想要執拗地看清楚什麼。
「我餵你。」他啞聲說。
蕭冷月再次眨了一下眼睛,看著完好無損的雙手。
她傷的……是腿,不是手!
「扭扭捏捏的作什麼?我展慕華可從來不餵人,你是第一個。」展慕華訕訕地說,口氣很不好。
他降尊迂貴,換了別個女人,還不知道要怎麼的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呢!
這女人,怎麼表現出來一副彆扭的樣子?
蕭冷月覺得沒有必要在這個問題上和他多作糾纏,再者自己也渴得厲害,於是湊上了嘴唇。
一口氣喝了大半杯,才讓嘴唇離開杯子。
然後捂著嘴咳了好幾聲,把展慕華嚇了一嚇:「怎麼了?感冒了?」
「沒有,喝得急了。」蕭冷月頭部後仰,卻發現手臂並沒有拿開。
「冷月……」展慕華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卻沒有說話。
「嗯。」蕭冷月覺得傷口不再那麼疼痛,自己的估計是對的,沒有傷到骨頭,皮膚表面的傷看起來雖然有點可怖,但好起來也很快。
心神一鬆,睡意又起。
「我在打壓劉氏。」展慕華彷彿不知道該怎麼啟程,隔了一會兒才低聲說。
「哦。」
蕭冷月答應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好睏啊,他怎麼還在說話?
展慕華遲疑了一會兒,輕輕地說:「我還要和盛家保持良好的關係,暫時不能動她。」
「嗯……嗯?」蕭冷月漫應了一聲,又揚起了疑惑。
什麼意思?
「暫時你和盛玉環的衝突,我不能站在你的一邊。」展慕華說得有些困難。
她的傷,他看得很心疼。
可是,他還是不能替她找回公道。
蕭冷月有點遲疑不定,她可從來沒有奢望過,展慕華為替她報這一腳之仇。畢竟,他和盛玉環之間,有著不一樣的關係。
而自己,又算什麼?
不過是隨時可以被替換的……情人。
就算是鐘點工,還有協議呢!
他和她,只是一個願打,一個雖然不願挨,卻又只能挨的角色罷了。
蕭冷月甚至露出了一個笑容:「我知道。」
別人的傷,也比自己的命值錢。
從小,她就是那個生活在陰影裡的人吧?蕭冷月自嘲地想。
展慕華有點心煩意亂,蕭冷月的平淡反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她似乎真的坦然接受了這樣的一個結果,既不嬌嗔,也不哭求。
事實上,從她始終沒有露出自己的傷口,就應該看到她的態度。
她壓根兒沒有指望展慕華會替她出頭,或者做點兒什麼。
她只是隱忍。
按理說,蕭冷月的通情達理,應該讓他鬆口氣才是。偏偏這樣的結果,讓展慕華覺得渾身不舒服。
她唇角那淡淡的笑影淡去,在唇角留下宛如細瓷碎裂般的紋路。
「我知道你這次受了委屈,你想要什麼補償嗎?」展慕華壓下心裡突然而來的怒火,放柔了聲音。
到底她還是受苦的。
蕭冷月驚訝地抬了一下眉,想了一會兒,才搖了搖頭。
「什麼樣的補償……」
她苦澀地笑著,閉上了眼睛。
「你說,只要我能做到!」展慕華急切地說,彷彿怕說慢了一點,蕭冷月就會改變主意,所以說話的節奏相當快。
「讓我和蕭簫回到b省,就當我們沒有再見過面,好不好?」蕭冷月暗自琢磨了一會兒,確定展慕華的話出自真心,才大膽請求。
展慕華看著她,眼睛越瞪越大。
她怎麼可以……提這樣的要求?
難道她不知道,只要不超出他的底線,再大宗的財物,哪怕海邊的一幢別墅,或者蕭簫經年累月的教育支出,他都打算答應她,作為這次受傷的補償嗎?
「我也沒有什麼別的補償,就這個……行不行?」蕭冷月露出了急迫的光芒,讓展慕華心裡一沉,臉色一板。
「這個不行!」他斬釘截鐵。
蕭冷月露出了失望的神色:「那你還說只要你能做到……」
「因為這一點,我做不到。」展慕華惱羞成怒。
這不是無賴行徑嗎?
蕭冷月恨恨地再度閉上眼睛,明明做不到,卻還要給她一個希望。
貓捉老鼠的遊戲,大概很好玩吧?
她火大地想著,眉角微跳,牙關輕咬。
一根手指,撫到了她的唇瓣上。
「你就非要惹怒我嗎?提一點正常的要求,你喜歡的東西,我都可以滿足。」展慕華恨恨地說。
「那就算了。」蕭冷月沒好氣地偏了一下頭,可是他的手指頭卻如影形隨地跟著伸進了她的口腔。
指尖微勾,在她的唇舌裡挑-挑-逗逗。
蕭冷月惱火地一口叼住,咬了下去……
「啊!」展慕華把手抽了回去,「你是屬貓的嗎?」
食指上一圈清晰的牙齒印,下齒可真夠狠啊!
「那麼,我提一個最簡單的要求,這個你一定能做到。」蕭冷月靜靜地說。
「好,你說。」
「請你回自己的房間,讓我好好睡一覺。這個要求,應該不難吧?」蕭冷月閉著眼睛,根本不看他的表情。
用膝蓋想也知道,他的臉上一定青紅交加,好看得很吧?
心裡已經失望到了極點,原來他指的補償,僅僅是指金錢方面。
別墅、名車、華服……蕭冷月相信,只要自己提出來,展慕華一定會二話不說地答應下來。
他一向是個大方的情人。
可是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展慕華不敢置信地瞪著蕭冷月,看著她臉上淡淡的神色,被桔紅色的床頭燈光一照,臉色就不那麼慘白如紙了。
淺淺的光華,微微撫開她糾結的眉心。
似乎說完了她的要求,蕭冷月閉上眼睛,就準備安然入睡。
她的態度,激起了他的怒氣。
「你知不知道你放棄的是什麼?」
蕭冷月很不耐煩:「我說的兩個要求,第一個,你直接拒絕。第二個,你明明可以馬上辦到,卻不肯辦。你到底什麼意思啊?」
真是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展慕華瞪著眼珠子,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你是什麼都不要?」
「我當然想要!我想要回我的自由,我想要回我的蕭簫,我想要回到三年之前還不認識你的時候,這些你能給我嗎?現在,我想要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睡覺,這一點難道你不能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