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莫名的恐慌
好在咳嗽終於停了下來,而背上的撞擊也終於停止。
大雨如練,重重地拍擊著透明的玻璃窗,呈現出一道又一道或粗或細的水痕,像是她的淚,永不肯停歇著留下了印記。
她的臉,被迫地抬起。因為他攫住了她的下巴。
也許是想要開始另一波的責問,卻在看到她淚水闌干的臉而忽然怔住。
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口。
心忽然地就軟了,眸子裡的狂怒漸漸地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薄薄的無奈。
商海裡沉浮了三年,早就百百煉成鋼。
對著她的淚眼,卻仍然硬不起心腸。
千言萬語,竟只化作了軟軟的一句話:「你……愛他嗎?」
蕭冷月還在懊惱自己被他看到了自己的軟弱,隨口反問:「誰?」
這個恍惚的神情,卻讓他心裡一喜。
看來,那個男人雖然給她留下了一個蕭簫,卻並沒有在她的心裡,留下多麼深的印記。
水聲嘩啦啦地響在他的心裡,彷彿婉轉地奏成了一個樂章。
「你不愛他。」
這句話,他說得很篤定。
「嗯?」蕭冷月怔怔地看著他臉上一閃而逝的小小得意,不明白他的態度,為什麼會轉了一百八十度。
「蕭簫的爸爸,你並不愛他。」展慕華再一次用了肯定句。
「當然不愛!」蕭冷月恨恨地瞪視著他,「我怎麼可能會愛上他?」
她人生的災難,就是因為他而開始的。
想想她的前二十年,是如何的一帆風順!
直到……那個下雪的天,遇到了他……
「不愛他就好,以後要愛上我。」展慕華的自說自話,讓蕭冷月翻了一個白眼。
不過,她看出了他的軟化,所以不打算再一次觸怒他,很明智地選擇了沉默。
「冷月,你記住,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女人。」他認真地看著她的眸子,逼迫她看向自己的臉。
「情人。」蕭冷月卻糾正,「我們的協議,只是情人。」
「有什麼不同?」展慕華不解地問,一個字也要斤斤計較嗎?
「當然有!女人,有可能成為你的太太。而情人,永遠只是在地下。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公開我和你的關係。」
「為什麼?你怕沈振濃知道?」他含著笑問。
沈振濃?蕭冷月苦澀地想,這個名字,也一樣被她在孤夜裡遷怒。
「怕被你的未婚妻知道,三年前的經歷,我不會忘記。」她淡淡地將了他一軍。
展慕華的胳膊微一收緊,她踉蹌地撞進了他的懷裡。
摸著自己被撞得生疼的鼻子,蕭冷月把酸澀的淚意狠狠地逼了回去。
這一次,不是因為傷心,純粹是正好撞到了通向淚腺的那根神經而已。
耳邊,卻傳來了他幽幽的歎息:「不會了,我不會再讓她傷害你。」
蕭冷月其實是不大相信的,但是他語氣裡的蒼茫,卻讓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算了,不管她信與不信,總要回a市面對一切。
有句話不是說嗎?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
雖然,蕭冷月一點都不想在那裡地方爬起來。
「讓我回去吧。」蕭冷月掙脫開他的禁錮。
「你住在這裡,先泡個熱水澡,天氣有點悶熱,你身上又是汗又是眼淚,很狼狽!」展慕華沒有再把她擁住,而是牽著她的手往浴室走。
「可是……我沒有帶換洗的衣服啊!要不,你先送我回去一趟吧?」蕭冷月採用拖延戰術。
「你可以穿我的襯衫。」展慕華很自然地接口,看到蕭冷月想表示反對,又用一句話堵了回去,「又不是沒有穿過!」
其實,可以讓樓下那間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送一套女式內衣過來,可是他卻那麼迫切地想要重溫三年前的那一幕。
他想要看她穿著自己襯衫時候的樣子……
「但是……」蕭冷月覺得不妥。
而且是很不妥。
「沒有什麼但是的,除非你想要我親自動手替你剝衣服。」展慕華的臉又有點沉,「或者,我們一起洗?」
蕭冷月嚇得連忙搖頭:「那你出去……」
展慕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邪氣的笑容:「我倒真想陪你一起……」
「不用了,我自己來。」蕭冷月搖頭。
如願把展慕華趕出去之後,蕭冷月才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即使是他的襯衫,也沒有給自己準備啊……
「呃……」在展慕華的耐心全部用光之前,蕭冷月終於磨磨蹭蹭地從浴室裡探出了一顆腦袋,「展……對不起,我的衣服。」
新浴後的她,如一朵清新的百合花。
紅蒸霞蔚的臉頰,彷彿讓他坐在時光隧道裡,一下子又回到了三年前。
展慕華隨手從衣櫃裡拿出一件襯衫,蕭冷月伸出手來拿的時候,卻被他一下子推開了浴室的門。
「啊!」蕭冷月驚叫一聲。
其實……她用浴巾把自己從胸部到大腿根部,都包得嚴嚴實實,穿得比泳池裡最最保守的泳衣還要多!
展慕華有點失望。
浴巾是全棉的,而且看她的樣子,足足裹了兩層。這個厚度……連形狀都看不出來,更別提能看到什麼乍洩的春光了。
「有什麼好叫的……你渾身上下,有哪一寸我還沒有看過?」
他無奈地把襯衫遞給她。
蕭冷月紅著臉偏過頭:「請你出去,等我換一下衣服。」
她目光下垂,看著手裡的襯衣,其實也不比浴巾多一點布料。
但至少比拉開浴巾的一角,就寸縷全無要好吧……
聊勝於無啊!
用比烏龜快不了多少的速度換上了襯衫,蕭冷月的臉還是紅紅的,像染滿了天際的晚霞,艷麗奪目。
窗外的雨聲,似乎沒有一開始的時候,那麼聲勢浩大。
「只有一間臥室。」展慕華推開了臥室的門,最醒目的就是那張大-床。
蕭冷月臉上的紅色,一下子過渡到了耳根。
「不……會吧……」蕭冷月的目光瞟到旁邊的一扇房門,「這間……」
「是儲物室。」展慕華很快地說。
「那……我可以睡儲物室。」蕭冷月的要求一點都不高。
「不行,你是我的……情人。」展慕華故意說得很曖昧。
眼睛微微地瞇了起來,看著她羞不可抑、手足無措的模樣,忍不住笑意盈眶。
可惜的是,蕭冷月沒有看到,只是僵硬著身子,感覺到腿部有點涼意。
襯衫雖然寬大,但也只能勉強遮住她的『臀』部,比迷你裙的尺寸,還要短上一兩公分呢!
儘管襯衫的袖子挽了兩道,還是把她的一雙手臂遮得嚴嚴實實。可是蕭冷月卻覺得,展慕華看著她的目光,分明像是她根本連一寸布料都沒有穿似的。
這襯衫的料子,也好像有點薄……
雨聲淅淅瀝瀝,輕響不斷。
他離她越來越近,蕭冷月的腿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直到膝彎處被抵住,那是床的邊緣……
她微吃一驚,一抬頭,展慕華的臉,卻已經近在咫尺。
「我……累了。」她結結巴巴地說。
「我也累了。」展慕華笑得很淡,「所以,我們這就睡吧。」
「你睡這裡,我睡客廳吧。」蕭冷月匆匆扔下一句就,轉身就走。
目標:房門。
可惜,她的反應再快,也快不過展慕華。
他的手臂只是微微一伸,就恰到好處地摟住了她的小蠻腰。
想到她的襯衣裡面,空無一物,展慕華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蒸騰了起來。
蕭冷月不想矯情,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但是,她還是從內心深處,覺得抗拒。
水氣,似乎隔著窗玻璃逸到了室內,蕭冷月覺得裸-露在空氣裡的皮膚,有點微微的涼意,清冷得連指尖都覺得發冷。
時間被驀地拉長,漫長得讓她覺得世界在一寸一寸地被抽離。
一道閃電,驚鴻般翩然而過,照亮了她蒼白的手背。
雨聲漸漸地小了下去,隱約的悶雷由遠及近,卻始終被隔絕在數千米之外,又遠遠地在天邊消失。
她的皮膚,彷彿也和他寬大的白襯衫一樣,白得耀眼。
展慕華不由得想起了在和田看到的子玉,羊脂般細膩潤滑。用來形容她的膚色,真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因為緊緊地抿著唇,唇角微微用力,兩個不是因微笑而形成的梨渦,卻一樣可愛,彷彿有一朵微笑,正耽擱在如幕清雨裡,在莫名的憔悴中,等待著他去採擷。
伸出手,可是落在梨渦上的,卻是他更加柔軟的唇。
「你……」蕭冷月的手抵在他的前胸,絲質的睡衣完全隔絕不了他皮膚表層的溫熱。
如同被燙著了似的,蕭冷月急忙收回雙手,兩個人的胸膛,緊緊地貼到了一起。
被蕭冷月扣得整整齊齊的扣子,一個個順利地解開。
他摟著她,身子微傾,不用借力,兩個人便一齊立足不穩,倒在了柔軟的席夢思上。
衣飾無聲委地,風雨裡零落的殘紅,有兩瓣貼在窗前,又被新雨打落……
「鈴……」不合時宜的手機鈴聲,打破了曖昧的氣氛。
蕭冷月吃了一驚,急忙偏身,把地毯上的襯衫撿起來胡亂披上。
老天,她剛才竟是意亂情迷!
展慕華恨恨地罵了一聲,也不試圖掩蓋自己的赤-裸,從床頭櫃上握起電話:「喂!」
「喂,boss,怎麼口氣這麼差?」調侃的聲音,讓展慕華無奈地扒拉了一下頭髮。
「龍飛宇,你看看現在幾點了!」
「不算太晚啊,難道你被我從睡夢裡吵醒?可是不像……嗯,大概是慾求不滿,不會被我打斷了什麼吧?」龍飛宇的聲音還帶著笑意。
「廢話少說,什麼事深更半夜打電話過來?」展慕華沒好氣。
這傢伙還真會挑時候!
龍飛宇的聲音也跟著嚴肅了起來:「我查到了莊敏濤的下落。」
「哦?」展慕華精神一振,急忙追問,「在哪裡?」
「在三個月前,他已經從安承集團離職。根據我的消息,他一直在烏鎮度假。」
「他?烏鎮?」展慕華嗤笑了一聲,「難道他撈夠了錢,就準備逍遙地過下半生?還是劉承業許了他什麼好處,讓他在那裡避風頭?他不是那種肯安分守己呆在烏鎮的人,肯定是受到了壓力。」
「他經手的工程,一定有問題。」龍飛宇和他持一樣的看法。
「當然,就連康海花園,也不可能是無災無難地突然倒塌。工程當然有問題,我查過質檢報告,根本沒有達標,但還是強行驗收合格了。但如果沒有人為的原因,是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就發生這樣大的事故。」
「劉承業最近在a市很活躍,聽說和副市長最近走得很近。」
「走得再近也沒有用!康海花園的事故,是他一手導演的。」展慕華冷笑,「只不過,我現在手裡還沒有什麼證據。那麼,我們乾脆就坐視事件鬧大一點好了,哪怕把威煌攪在裡面,清掉這個毒瘤,還是值得的。」
「展氏的董事會還有一個月就要召開了,他是希望把你牽涉進這宗醜聞裡。」
展慕華精神一振:「對。然後打壓展氏的股票,他可以趁機吸籌。你時刻注意股票市場的動靜,該出手時就出手,不用擔心資金問題。」
「有老大你的一句話,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我會告訴張一鵬,放手吸籌。這一回,不讓他栽一個跟頭,我們這金三角也不用在商場上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