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她想繼續收拾行李,可是展慕華卻固執地摟著她的腰不肯放。
「你的孩子,不會是私生子。」他幽幽地歎息了一聲。
蕭冷月不敢置信,忘了呼吸。
「你是說……」她顫聲問。
「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我都會領養他(她)。」
蕭冷月只覺得自己像是被當頭澆了一盆冰水,冷得連牙關都開始打戰。
心裡彷彿被生生地剜掉了一大塊,那個還沒有完全痊癒的傷口,又被狠狠地撕開,汩汩地流著鮮紅的血液。
如果他知道了實情,不是用雷霆手段把蕭簫消失,就是把蕭簫奪到他的身邊。
她不能讓他知道蕭簫!
大概到了放學的時間,小區裡傳來的小孩子的吵鬧聲。
在樓梯上,在花圃裡,在蔥綠的樹葉間,在葳蕤的草叢中,都有著軟軟細細的童音,快快樂樂地點綴著黃昏靜謐的景色。
晚霞,像是這座城市的一條紅色絲帶,紮在它的鬢邊。
她的頭髮已經長得很長,平常用發圈箍住,這時候因為爬高摸低,有幾縷長髮頑皮地掙脫了桎梏,落在她的頰邊。
紅顏烏髮,有一種自然的媚態。額間的細汗,在暮陽下反射著晶瑩的光芒,彷彿是清晨的露珠。
不做作,不扭捏,卻生生地吸引著他的心房。
展慕華覺得,抱住這個身子,心裡那塊缺失了三年的碎片,又回來了。
他不及細想,就低下了頭,一個吻,熱熱地落在她的頰邊。
隔著薄薄的襯衣,他的手遊走在她的肌-膚上。掌心的溫度,彷彿是剛剛煮的開水,緩緩地流連。
「我要你!」他喘-息著在她的耳邊低喃。
蕭冷月只覺得自己面前所有的道路,都被漫天的風雪覆蓋。
逃了三年的時間,還是又一次撞到了他的懷裡。
「有沒有想過我?嗯?」展慕華的手,遊走在她細膩如白瓷的肌膚上。熟悉的體香,讓他血脈賁張。
有多麼久,他沒有再生出這種方剛的血氣了?
「冷月,你說,有沒有想我?」他像個孩子似的,固執地索要著一個答案。
像是一聲急過一聲的魔咒,蕭冷月恨不能摀住耳朵,抵抗他的質問。
看到蕭簫那張酷似他的臉,怎麼可以不想起他?那些屈辱的記憶,早已經像是一朵朵鮮艷奪目的花,盛開在她的心房。
「我……恨你。」蕭冷月說出了心底的感受。
「恨吧,至少比忘了我好。」展慕華震動了一下,隨即喃喃地在她的耳邊低語。
眼淚從腮邊滑過,隱忍了三年的痛,就這樣一絲絲地被抽出來。
也許時間真的是傷痛最好的良藥,蕭冷月發現已經不像三年前那麼絕望。
他的懷抱,那麼緊,可是又那麼暖。她竟然貪戀著這樣的溫暖,因為她的心,已經冷了三年。
「我沒有和劉晴訂婚。」他喃喃低語,不知道為什麼,他想要告訴她這一點。
「嗯,我……知道。」蕭冷月顫微微地回答。
「救蕭簫的那天,你怎麼會那麼肯定,我的血型是a型?」展慕華其實只是隨口問,心裡有著淡淡的期盼。
也許,她還是關心他的。
「啊,我是從財經報紙上……偶然看到的。」蕭冷月昏沉的腦袋,終於陡然醒轉。
a型血和b型血的父母,生下a型血的孩子,當然是有科學依據的……
「記得真牢!也許,我該因此給予你一點獎賞。」他輕笑著,手指挑開了她胸前的兩顆扣子。
「不用不用,你如果不帶我回a市,就是最好的獎賞。」蕭冷月乾笑著想要掩上自己的衣襟。
「你答應了我的條件,不許反悔。」展慕華不滿地咕噥,「我在哪裡,你就在哪裡。」
這句話,說得多麼曖昧啊!
蕭冷月還想表示反對,可是溫熱的唇已經壓了下來,她只是發出了兩個毫無意義的音節……
她的手本能地想要把他推開,但他帶著熱力的身子,卻狠狠地壓了下來。衣服,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除了下來。
他的肌-膚,還像三年前那樣彈性十足。指間傳來隱隱的痛楚,她的指甲,斷在了他的肌膚裡面……
兩個人的氣息漸漸平穩,蕭冷月「呀」了一聲,跳起來手忙腳亂地把衣服穿上。
她臉色微霞,雙唇殷紅,低眉垂睫,繼續起未完的收拾衣服的大業,眼尾的餘光,卻連一眼都不敢向展慕華瞟去。
展慕華動也不動,只是支頤看向她。
果然是這女人把他的胃口養得刁了,三年來他碰過的女人屈指可數,而且每次都草草了事。可是剛才……他卻覺得意猶未盡!
真想再挑起一場**的運動……
好在以後有的是時間,蕭簫這一傷,可真是傷得及時。看來,他這五百cc的血,比什麼金卡鑽石卡都管用。
「你這是把東西收進行李箱嗎?」展慕華只是拉過一床薄毯,遮住了腹部以下,懶洋洋地看著蕭冷月的手足無措。
「啊?」
蕭冷月瞪視著他,臉色紅得更加鮮艷奪目。
夕陽未沉,冰輪已升。隔著花紅柳綠,夕陽射進來的時候,便憑空地帶上了兩分旖旎之色。
行李箱裡本來裝了一半的衣物,竟又被她挪了幾件回櫃子。
蕭冷月以手撫額,羞不可抑。
也許是因為她潛意識裡,不想跟著他回到a市吧!那裡……
「我來幫你收吧?」展慕華笑吟吟地看向她,坐起來的時候,薄毯從腰間落下,露出完美的腹肌。
「不用。」蕭冷月急忙再度垂睫,手忙腳亂地把放回櫃子裡的衣物,又收到行李箱裡。
「怎麼都是小孩子的衣服?你的呢?」展慕華大大方方地站在她的面前穿衣著褲,一邊打量著她整理了大半的行李箱。
其實蕭簫的衣服也不多,但每一件都洗得乾乾淨淨,還細心地剪掉了商標。
「我只有幾件替換的衣服,一會兒隨便拿個袋子裝下就完了。我只有這一個行李箱,先放蕭簫的東西。」蕭冷月雖然臉紅過耳,但語氣還是力持平靜。
打開的櫃子裡空空蕩蕩,蕭冷月的幾件衣服,孤零零地掛在衣架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蕭索意味。
「你的衣服不用帶了,到了a市重新買吧,我會讓秘書替你送來的。」
蕭冷月的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可是……我不就是你的秘書嗎?」
「你是我的情人。」展慕華糾正。
「但……」
「每個月的零用會按時打到你的卡上,你現在既然要養一個孩子,我每個月給你二十萬吧。」
「對不起,我想你誤會了。我同意做你的……但不表示做一隻由你包養的米蟲,我希望能夠自食其力。」
展慕華看了她一眼:「好吧,你可以繼續擔任我的秘書。」
蕭冷月歎了口氣,沒有再問下去。
「走吧,我們先出去吃點東西再回來整理。」展慕華低頭撈起她的胳膊。
「不用了,我先去醫院看蕭簫。」蕭冷月拒絕了他的邀請,看著窗口的落日餘暉,臉上竟有焦灼之色。
展慕華老大的不高興,他請她吃頓晚飯,可是她卻想也不想地就拒絕,只因為要去看她那個寶貝兒子!
「不行!」他板下了臉,「你是我的情人,當然事事都要聽我的安排。」
蕭冷月頭痛地撫額:「我今天只是中午去看了一趟蕭簫,現在他一定在等我呢!」
「那……吃了晚飯再過去。」展慕華很不情願地讓了一小步,對蕭簫這小鬼就更不待見了。
「我不餓!」
「可我餓了!」展慕華不由分說,拽著她的胳膊就塞進了汽車。
這一頓飯,蕭冷月自然是吃得心神不寧。縱然是滿桌的精緻菜餚,可是送進嘴裡卻味同嚼蠟。
展慕華卻胃口大開,又是紅酒又是開胃小菜,還有飯後甜點,吃了一個小時還沒完。
蕭冷月忍無可忍:「總裁,您老人家慢用,我有事先走。」
「現在是下班時間,你不是我的下屬,不用稱呼我為總裁。」展慕華懶洋洋地用筷挾了一塊雞片,送進嘴裡的動作,幽雅得讓人嫉恨。
「展慕華!」蕭冷月恨恨地連名帶姓叫出他的名字,「先生你慢用吧,我先走一步。」
「我有說你可以走了嗎?」展慕華卻身子佩側,把她的胳膊又撈到了手裡。
用力一拉,蕭冷月避無可避地跌坐到他的膝上,順帶著把一盆湯給打翻了,淋淋漓漓地潑在她的套裝上。
「你……」
「可惜了這套香奈爾的套裝,是你少數能穿得出去的正裝……不過,這至少是三年前的款式,也確實該進垃圾桶了。」
「你故意的!」蕭冷月用眼神表示自己的憤慨,一時忘了自己和他的姿勢,根本曖昧到了不雅。
因此,推門進來的侍應生,立刻又退了出去,還沒有忘記禮貌地道歉:「對不起,不好意思。」
蕭冷月覺得自己今天丟人丟到了家,從在她租住的小屋裡,所有的事情就開始失控。
白日喧『淫』啊……這種事從古代起,就被道學家批判……
「放開我!」她憤怒地低吼。
展慕華攤了攤手:「誰讓你要逃走?」
「我怎麼逃了?我是光明正大地走,去醫院看我兒子!」蕭冷月說得理直氣壯,尤其是說到兒子的時候,整張臉都顯示著她的自豪。
「哼!」展慕華十分不爽,他應該是她心裡面最重要的那個人,為什麼三年裡會冒出一個小不點兒,佔據了那個原本該是他呆著的位置?
「我要去看蕭簫,不然他會著急的。他還那麼小,身邊又沒有別的親人……」蕭冷月硬的不成,只能放低身段軟語相求。
「他的爸爸呢?」展慕華對這個問題尤其好奇。三年裡,她到底遭遇了什麼?看來,他有必要調查一下三年來,她在b省的感情生活。
「並不是每個孩子,都幸運地得到父母完整的愛。」蕭冷月胸口一滯,眼睛不可避免地黯然了下來。
「既然你自己沒有得到父母完整的愛,為什麼還要讓蕭簫也這樣?」展慕華殘忍地問。
蕭冷月的臉色,漸漸地變白。為了蕭簫鼓起來的鬥志,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扁了下去。
她的母親,是父親的外室。雖然她並沒有因此淪為私生女,而是被父親的元配夫要大度地領養,可是畢竟……
「你……調查我?」她顫聲問。
「三年前,你失蹤了,我調查了和你相關的所有人和事。」展慕華絲毫不覺得自己做得有什麼不對,「我沒有想到你會離開a市。」
蕭冷月垂下睫羽,把自己翻滾不斷的思緒,拼了命地壓了回去。
「你覺得……我在a市還有立足之地嗎?」
一個以高分被錄取的大學生,讀了兩年卻被高調開除。流言蜚語,蕭冷月卻偏偏提不出反駁的意見。
何況,還有蕭簫!
她想,在這個事件裡,最最正確的事,就是留下了蕭簫。那麼活潑可愛的孩子,是她生命裡最燦美的盛開。
「你的事,我很抱歉。」展慕華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
這是他難得的低姿態,讓蕭冷月眨了眨眼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