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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搖籃與墓碑(2) 文 / 白玉樓的台階

    烈火與轟雷鳴動閃耀,厚重的雲層一次次被撕裂,沉穩的大地持續著顫抖;縱使有短暫的平靜,接下來一定會喚醒更猛烈的狂風暴雨……抱持著敬畏與嚮往的情感,斯塔特聖盟的新成員往往會在工作之餘停步駐足,花幾秒鐘來凝視遠方那盤踞著的巨大身影,發出一聲自己也不明白有何意味的歎息後,再度匆匆地投入工作之中。

    在曾經佇立著雷奧森城的地方,外人所難以想像的激烈戰鬥持續了七天七夜,直到第七夜的結束,安靜地蟄伏了七天的雷奧森?山巒甦醒,張開那足以遮天蔽日的巨翼昂首長鳴,雄壯的龍吟響徹百里之地,所有人都知道--戰鬥已經結束了。

    同時,也意味著斯塔特聖盟最後一個軍團長的空位,有了主人。

    而且在外等候的人很快就知道這位王座的新主人是誰了。

    這七天,從那條毫無威懾力的境界線中出來的人有很多,但用自己的腿「豎」著走出來的,還是第一個。

    「喔呦~~~好多人啊~~~」

    望著七天前還孤零零的關卡旁邊密密麻麻的人群,科裡亞不由地咂舌道。

    圍在這裡的基本上都是被調到這裡進行雷奧森城重建工作的人,第四軍團的軍團長選拔沒有結束,他們自然沒有事情做。

    只是不知道怎麼搞的,人群中還有販售爆米花檸檬水小板凳的旅行商人走來走去。

    「喲~~~那位賣果汁的小姐,麻煩停一下。」

    一眼從混雜的人群中找到了第一天負責分發籌碼的接待員小姐,科裡亞在對方驚訝的目光中走過去,把背後的布囊一口氣打開。

    「嘩啦啦啦啦--」

    大量的籌碼從灰撲撲的布囊中傾瀉而出,製作精美的附魔代幣在此時像廉價的玩具一樣在泥地上翻滾跳躍,滑落到圍觀者的腳邊。

    這裡臨時製作的代幣只是用木雕的圓牌子上面附加識別用的魔法--原計劃使用水晶製作,但考慮到可能會激起龍族不必要的爭鬥心而放棄了--外貌比起小孩子們所謂的「寶物」好不了多少,但其中的份量卻比真金白銀更沉重。

    「我想,這裡應該超過一半了……嗯,說不定有八成以上?」

    揚手展開原本裝籌碼的布囊,破破爛爛的灰色長袍披在身上像街頭的流浪漢一樣寒酸,但是沒有人敢用哪怕一絲輕蔑的眼神去看那個離去的背影。

    也不可能有人敢對他留下的籌碼下手。

    「沒人有意見的話,我就是第四軍團長了呦~~~」

    所有人用敬畏的眼神,看著那具沒有絲毫傷痕卻佈滿血污的身體,無言的讓開一條道路。

    「委任狀什麼的交給依娜……啊,就是我們的執旗手大人就好,我呢,要去好好休息一下了~~~」

    在他身後,陸陸續續跟來的身影,適當的保持著與少年的距離,經過僵直於原地的圍觀者身邊。

    ……

    ……

    ……

    「絲--痛痛痛痛……輕一點啊依娜……」

    半個小時後,在聖雷奧森臨時駐地的某間營帳中,剛剛擺出霸氣無比無傷造型的少年趴在一張軟墊上,不住地哀嚎著。

    叫的挺假。

    但為他塗藥的少女此時可沒有分辨真假的能力,她看著自己的雙手將藥酒塗抹在科裡亞的背後,然後暗紅色的淤血像汗水一樣湧出,凝成一片粘稠的泥狀物,心中的擔憂膨脹著,以憤怒的形式表現在臉上。

    「明明提供了文明的比試方法,結果你的籌碼還是搶過來的?!」

    「沒有,沒有……哎呦~~~沒有搶啦,我可是好好的贏過來的……」

    「那這些傷痕是怎?麼?回?事!」

    怒氣讓依芙蕾雅手上的力度不由地加重了幾分,但聽到科裡亞拚命倒抽涼氣的聲音後,少女的動作又無意識的變得溫柔起來。

    「這個嘛……不知不覺就打起來了……」

    依芙蕾雅選擇自由賭鬥的方式就是為了防止第四軍團那些自走戰爭機器一時熱血上湧,把比武變成拚命,在真正的戰爭開始前就過度內耗,即使沒有陣亡,體力和精神的消耗也會影響實力的發揮。

    按照她的想法,第四軍團「旌旗」的組織結構異常鬆散,《神聖盟約》中對於第四軍團幾乎沒有上下級的強制安排,軍團長的地位更多的接近於發言人和傳話筒,象徵意義遠大於實際意義--結果她顯然忽略了被選中進入第四軍團的都是些什麼角色。

    一開始有幾個不服輸腦子又不靈光的傢伙,輸光了手上的籌碼便想要用暴力解決問題--毫無懸念的被拍死了--但先例一開,下面就有效仿者,最後不知怎麼的類似約定俗成的出現了「輸家退場前可以找任一名贏家挑戰」的規矩;心高氣傲不願意以近乎兒戲的方式選出首領的人有,純粹出於玩樂心態插一腳的人自然也有;總之結果就是聖雷奧森地圖上需要重新繪製的區域又增加了不少。

    「不知不覺……唉,真是拿你這個笨蛋沒辦法……傷得怎麼樣?實際上?」

    滿是血污的身體讓少女根本狠不下心來責罵,少年臉上的笑容更是讓她連氣都生不起來,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是用怎樣溫柔的語氣問出這句話的。

    --總不讓人省心……這個笨蛋……

    永遠不將柔弱的一面暴露於人前似乎成為了科裡亞的本能,直到他走進營帳為止,都是一副百戰無傷的強勢模樣,但依芙蕾雅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就意識到,少年的情況並不像看上去那麼好。

    果然,少年撓撓頭,呲牙咧嘴的抽了幾口氣,猶豫了一下才苦著臉說:

    「呃……大概回去要躺上幾天了……」

    「不行!」

    「噯?依娜……別生氣了嘛~~~我知道我不該自作主張……」

    科裡亞急急忙忙的想要爬起來解釋,卻被少女的輕輕地按了下去。

    「至少在後天的就任儀式上,你要表現出最完美的一面,」

    在右手心倒上新的藥酒,依芙蕾雅微微俯下身,將發熱的手指按上少年的背後,輕咬著下唇說:

    「做得好的話……有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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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龍在天空盤旋,充分伸展的蝠翼在地下投下延綿的陰影,讓下方的人免於烈日的灼烤--其實本來就沒有太陽,翼人的風暴領主已經在附近停留了近半個月,天空始終維持著風暴將至的陰沉,只有第四軍團的怪物們戰鬥時的餘波才令陽光短暫的投向地面。

    一般來說,軍團長就任是相當重要的儀式,即使在戰爭狀態下也不能太過簡樸--為了納姆、精靈或是狼人都是一樣的--然而這一次,除了代表其他軍團和斯塔特聖盟主要勢力來觀禮的少數人之外,這裡連軍樂隊都沒有。

    「鏗!鏗!鏘!鏗!鏗!鏘!」

    刀劍與鎧甲碰撞出簡單而富有節奏感的激昂拍子--這是第四軍團長的意見,他不喜歡繁複的禮儀--卻收到了意料之外的好效果;第四軍團的成員大都不喜歡像小丑一樣表演給他人看,而且如此簡單的曲調更能表現出第四軍團的精神--

    --力量,就是我們所擁有的一切。

    「哈~欠~~~現在幾點了?」

    懶懶散散的聲音,像是在無所事事的週末一直睡到下午才醒來的閒人,光是聽到聲音就能想像出一張毫無幹勁的臉。

    「喔……時間差不多了。」

    周圍如黃昏一樣陰沉沉的,但那個被雲層遮蔽的太陽應當已走到正上方的位置。

    翻了個身,從沾滿草皮泥塊的偽裝毯下面爬出來,在周圍等待觀禮的人才赫然發現,儀式的主角居然一直在自己身邊不遠處睡覺?

    喂喂,讓那些大人物一大清早趕過來觀禮,你自己卻一直睡到中午,真的沒問題麼?

    不過儀式的主角顯然沒有這麼細膩的心思,他爬起來,撣撣身上的草屑,無視於周圍人奇怪的眼神(也無外乎是「怎麼會是他」「蒼天無眼」一類),慢悠悠的走到石磊的高台前,手腳並用的爬了上去。

    「咳,咳!注意一下,我要開始說話了。」

    略帶點滑稽風格的發言,一如科裡亞過去的風格。

    然而,看著站在高處向下俯視的少年,所有的觀禮者,都莫名的產生了一種心悸的感覺。

    空氣粘稠的讓呼吸都變得困難,午後理應柔和的風此刻刺得皮膚發痛;喉嚨變得乾澀,口腔中卻連一點點唾液也捨不得分泌;原先四處遊蕩毫無軍紀可言的第四軍團成員,似乎這一刻都將視線集中到了這裡,帶著惡意的,蔑視的視線,那是無關於種族與身份,以力量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人,俯覽腳下蒼生的視線。

    雲層也在這一刻分開,一道耀眼的光柱透過陰雲的裂隙照下,恰好籠罩在石塔的周圍,令科裡亞碧色的頭髮也有了陽光的色彩。

    「聽著,這段話,不是說給旁邊的閒雜人等,而是說給所有今後將要托付生死的戰友,第四軍團的全體成員!」

    「呼啦--」

    清脆的裂帛般的聲音響起,令所有人從震懾的狀態甦醒;科裡亞揚手展開一片華貴的錦緞;金紅色交織的戰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入選第四軍團,是因為我們是站在世界頂端的最強者!適應弱者的速度只會拖累我們的腳步!因此我們站在這裡,一如過去的人生中,將要展現給那些羸弱無力者的,只有他們一生也無法超越的背影!」

    旗幟的正中央,一把新月般的彎刀劃下弧形的軌跡,依次劈開了雲層,劈開了山脈,劈開了海洋。

    「異怪的威脅迫使凡人團聚以抵抗強敵,但對於我們,那些異形的怪物不過是人生榮耀道路的又一塊墊腳石!我不允許失敗,也不會容忍失敗,把死的覺悟都給我扔了,我不要你們奮戰到死,而是死了都要給我繼續戰鬥,直到毀滅所有的敵人!」

    已經是囂張所不能形容的態度,但是那種張狂的神情出現在科裡亞的臉上,卻是異常的自然。

    「衝鋒在前,傾倒在後。我們是衝鋒的號角,我們是決勝的旌旗!來吧,讓那些雜碎知道,他們究竟再與怎樣的強者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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