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李雲從夢中驚醒,他坐起了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息。胸口的悶和疼,是那麼的尖銳而真切,悔與罪的感覺,讓他無法面對自己,面對那些因為他而早逝的芳魂。
「酒!酒……」
倉皇中,李雲滾下了床頭,拿起桌上的酒瓶,「咕嘟,咕嘟」喝盡,翻轉酒瓶,他喃喃的喊著:「沒有了?沒有了怎麼辦?我要去買酒,買很多很多酒……」
他在酒醉後進入沉沉的睡眠,在酒精的麻醉中,遠離噩夢。
三天以後,李雲的房間裡堆滿了酒瓶,空的滿的數不盡數。
他醒了喝,喝了睡,睡了醒,醒了再喝……
睡覺的地方,也越來越不固定,開始是床上,後來是沙發上,接著是地板上,甚至在洗手間……
醉了,沒有血腥的氣息,醉了,沒有錐心的疼痛,醉了,沒有扯斷五臟六腑的悔與罪,醉了,一切都完美了!
安靜提著一袋食品走進李雲的屋子,滿屋子的酒氣沖天,她打開了窗戶。
她把醉得不省人事的李雲,從地上弄到了床上,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變成這樣,但是看得出他心裡很難受。她不知道那個水晶的鈴鐺代表著什麼,那天李雲在獨自離開後,發生了什麼?
「把窗子拉上,好刺眼。」不知道什麼時候,李雲醒了,亂蓬蓬的頭髮,拉里拉碴鬍子,每次照鏡子的時候,李雲自己都認不出自己。
「你醒了?」安靜拉起了窗簾,「你餓了吧?我給你泡個麵條吧。」
安靜打開帶來的食品袋,取出一碗泡麵,又打開一合滷汁的牛肉,「我去燒水。」
安靜進了廚房,當她出來的時候,李雲正在用手擦著嘴角的酒液,另一隻手上,一隻酒瓶已經空了。
安靜從他手上取下酒瓶,憂心的看著他問:
「李雲,你別再喝了,到底怎麼了?你有什麼心事跟我說說好嗎?」
李雲不語,跌坐床沿,沉默。
安靜搖了搖頭,進廚房拿出開水,給李雲泡了碗牛肉麵。
「吃點東西吧?」安靜遞上熱氣騰騰的麵條。
「我不餓。」在李雲渙散的眼神中只有酒,他伸出了手,去取桌上的一隻酒瓶。
「別再喝了,光喝酒不進食怎麼行?你該吃點東西。」安靜雙手端著麵條,騰不出手去搶桌上的酒瓶,於是她雙手捧著麵碗擋在了酒瓶前。
「讓開!」
「不讓!」
「給我酒!」李雲不耐煩的揮開了安靜擋在前面的手,逕自取過酒瓶開始牛飲。
「啪」的一下,安靜得手被李雲盪開,手裡一碗滾燙的泡麵,潑灑著掉在地上,香噴噴的牛肉,瞬間成了地上的垃圾。
安靜無語的看著灑了一地的麵條,找出了掃帚和垃圾桶,收拾地面。捏著掃帚的手上,被開水燙出的紅印,很疼,不過,比不上安靜的心疼。
就這樣看著李雲,一瓶接一瓶的轉眼幹掉了四瓶啤酒,然後在滿足的神情中昏昏睡去。安靜站在床頭,看著那張曾經給過自己憧憬和幸福的面容,她俯下身,把臉貼在他的額頭,淚水滴了下來,滾落在他的面上,李雲,你到底怎麼了?
陽光照在龍井山的山脊上。
任雨婷走進山莊,看見坐在客廳的裡安靜,像只小鳥般的飛了過去。
「安靜姐姐,你怎麼來了?李雲哥呢?我可想你們了。你們最近好嗎?」
「我很好,李雲他……不太好。」安靜的笑容隱了下去,被憂色代替。
「他怎麼了?」任雨婷的眼裡堆起了詫異。
「你去看看他吧,他整天把自己泡在酒罈了,我都勸不了他。」
「是嗎?」任雨婷嘟起小嘴,不滿的口氣說,「難怪都不來幫我,不來看我,我叫上楊帆哥哥,我們一起去看他。」
「好!」懷著期望,安靜打起笑容點點頭。
任雨婷和楊帆通過電話以後,拉起安靜的手說,「走,安靜姐姐,我們去接楊哥哥。」
車子開到楊帆家的樓下,站著一男一女。高個帥氣的楊帆和溫文秀美的楊揚,好似一道靚麗的風景,他們進車廂後,立刻招來了任雨婷的調侃:
「我還以為哪裡來的一對璧人呢?原來是你們兄妹倆,差點亂點鴛鴦譜了。」
楊帆和楊揚都笑起來,任雨婷更是高興的拍著手掌,只有安靜,沉默著,扯不出個笑容。
「怎麼了?你不開心?」楊帆察覺到安靜心情不佳。
「你們見了李雲,就知道了。」安靜幽幽的說了一句。
「李雲哥怎麼了?」楊揚關切的問。
安靜淒然一笑,沒說什麼。
車子進了李雲所在小區,司機在車上留守,四人登上二樓,推開門,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
「怎麼了,李雲哥哥在家裡開酒廠嗎?」任雨婷捏著鼻子,走了進去。
楊帆和楊揚都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啤酒、白酒、黃酒、洋酒,什麼味道都參雜在一起。
「安靜姐姐,這是誰啊?」任雨婷指指床上那個蓬頭垢面的呼嚕醉漢,茫然的問安靜。
安靜心裡一酸,走到床前,輕聲的喚著,「李雲,李雲,你起來看看,誰來看你了?」
「什麼?他就是李雲哥哥?」任雨婷尖叫一聲,「他……他怎麼變成這樣啊?」
「雨婷!」楊帆止住了任雨婷的大呼小叫,安靜的神情顯然很難過。
任雨婷看看安靜,掩住了嘴巴,點點頭。
「李雲哥,你醒了嗎?」楊揚彎腰身手,撩起床上人的髒兮兮的亂髮,亂髮之下,分明是李雲的五官。看著李雲的頹廢和憔悴,楊揚也露出了和安靜一樣的憂色。
「自從那天醫院回來的第二天,他就這個樣子,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安靜握起李雲的手,貼在面頰上,眼中是深深的傷感。
楊帆環視了下屋子,酒瓶多得連腳都放不下,「我們幫他清理下空酒瓶吧!」
四個人來來回回,樓上樓下跑了四、五趟,上百個空酒瓶被掃地出門。
「啊~,快來人。」
聽見任雨婷從屋子裡發出來的驚呼聲,門口的安靜丟掉了手裡的垃圾袋,廚房的楊揚丟掉了抹桌布,樓梯走道上的楊帆也顧不得去扔手裡的最後一打啤酒瓶,三人一起衝進了臥室,呆了。
「雪晴,雪晴,你來了?太好了!」李雲跌跌撞撞的從床上爬下來,走向任雨婷,任雨婷想去扶他,結果被他搖晃的身體帶倒,兩人倒在沙發上,李雲緊緊摟著她,嘴裡喃喃喊著,「帶我走吧!求求你帶我走吧,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
他的身體壓著雨婷的身體,宿醉的混亂中,他甚至想起親她,吻她。
「老天!」楊帆迅速的衝過去,拉起神志不清的李雲,「兄弟,你醒一醒!」
被拉起的李雲,迷亂的眼神,落在了楊揚身上,忽然不動了。
見他著了魔一樣的一動不動,所有的人都杵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有見過雪晴照片的安靜,無力的依靠在門框上,心裡流出了淚水。
李雲一步步朝楊揚走去,臉上的表情,即使在宿醉中,都是那麼的悲慟,內疚與自責充滿在他眼中。
「菲兒……原諒我,原諒我沒能救你,是我連累了你……」
李雲踉蹌不穩的走到楊揚面前,「噗通」跪倒,他伏在楊揚的腳下,失聲痛哭。就像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一般,在劇烈抽動的肩膀中,淚水潰然而下。
所有的人都呆了!
「李雲!」安靜大喊了一聲,撲在李雲的身上,也哭出了聲音,「不要這樣,求求你……不要這樣!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振作起來,求你了……」
楊揚已經驚呆了。楊帆和任雨婷對視了一眼,他拉起了李雲,雨婷拉起了安靜。
接著,楊帆抱著痛哭李雲,雨婷抱著抽泣的安靜,楊揚看著那個幾乎快讓她不認識的李雲,她的心疼得難以呼吸。一切彷彿亂套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著,能看的都來看過了,該勸的都來勸過了,李雲依然難以面對自己,依然酗酒,什麼都沒改變。
改變的只是他頭髮的長度和鬍子的長度。他已經三分像現代人,七分像古代人。
別人不認識他,他自己也不認識他。
安靜每天都會來看他,給他擦拭臉龐,給他收拾屋子,還要在他的吼聲中下樓去給他買酒。
他發酒瘋的時候,安靜會瑟縮在一邊,等他發洩完,昏沉睡著的時候,吃力的把他搬上床。然後看著他,默默的垂淚。
「李雲,你什麼時候才能走出來?我怎麼才能幫你?我可以幫別人,卻幫不了自己心愛的人。」
窗外瀝瀝下起了雨,絲絲飄落的,就像安靜的淚水,她的心,快要碎了。
一望無際的花海,美麗炫目的色彩。
歡暢的笑聲,在花叢中飄蕩。雪晴純真的笑顏,宛如花海中最燦爛的一朵。她在前面跑著,李雲在後面的追著,愉快的腳步,在花海中踩出一條細細的花徑。菲兒在不遠處朝他們招手,美麗的長髮在和風中輕揚,那麼的充滿活力。李雲拉起雪晴的手,奔向菲兒。
三人牽手快樂的在陽光下轉著圓圈,天空是那麼的蔚藍,純淨的蔚藍,沒有任何煩惱的影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