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復的快感,讓他發出不可遏止的狂笑,魏道明緩緩走向倒在血泊中抽搐的李雲。
「李雲哪李雲,你早該死了,四年前在雲棲的竹林裡,你要是答應幫我找到那祥瑞四象,也許我早已經將鐵錘幫整個收買下來,也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陳菲也不會死……」
可是他的說話聲漸漸小了下去,因為他看見,從血泊中站起來的李雲。在李雲的眼中,燃燒著熾烈的怒火和冷酷的殺意。
李雲在憤怒和殺意中向前踉蹌邁動腳步,魏道明睜大了雙眼在不敢置信的詫異中踉蹌後退。
「四年前的雲棲竹林……是你!是你害死了雪晴!」
李雲的眼光越來越冷,仿如一個凶厲地獄魔頭,從鮮血迸濺的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他搖搖晃晃的逼近魏道明。
「怎麼會?明明是刺在心臟……怎麼不死?難道心臟是萬中無一的右側位?」
在魏道明不敢相信的眼神中,李雲抬手握住匕首的刀柄,緩緩拔了出來,噴湧的鮮血,彷彿不是他的一般,李雲的臉上,沒有任何痛的表情,有的只是森森的殺意和恨意。
魏道明開始懷疑,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不是一個普通的地球人,機械一樣邁動的步子,冷得像萬年寒冰一樣的眼神。
眼看退到了鋸齒附近,魏道明退無可退,他不相信對方是打不死的小強,於是他再次撲向了李雲。
李雲原本已經放大的瞳孔,驟然緊縮。他大吼一聲,額頭和脖子上的青筋全部爆出,全身的肌肉都凸顯出來,此刻他,宛如進入狂化的獸人,眼底是一抹嗜血的殺意。
為了不失先機,魏道明撲了過去,他認為現在李雲已形同強弩末矢,必然撐不了多久。可是他錯了,魏道明撲過去後,當李雲疾速伸出手掌,捏住他的脖子後他發現錯了,對方有著他根本無法抗衡的力量。
李雲伸直手臂,手掌緊緊掐住了他咽喉,強大的力量,使魏道明的喉頭發出骨骼捏碎的聲音。隨著李雲手臂的抬高,魏道明的腳尖離開了地面。
無法呼吸的魏道明,眼珠漸漸突起,看著狂化般的李雲,恐怖與不信,寫滿了他的臉。
李雲的手臂揮了出去,隨之被拋出的魏道明,朝轉動的鋸齒飛了過去,魏道明的脊柱上傳來一陣錐心的刺痛後,隨著血光再起,他從此再也沒有了仇恨,再也感覺不到痛苦。
無情的齒輪,又一次品嚐到人類新鮮的血液的味道。倉庫裡,瀰漫著濃重的血腥氣息。
李雲怔怔的看著被齒輪攪成一團的魏道明的屍體,搖晃了兩下,蹌然倒地,整個身體,就像被掏空了一樣虛乏,累的他幾乎無法思想。
在鋸齒周圍模糊攪爛的血肉中,一個發光的物體,映入他的眼簾。
他艱難的爬了過去,顫動的手,從血肉中撿起一個水晶的鈴鐺。思緒又回到了李雲的意識中,飄飄蕩蕩的回到了從前……
「我叫李雲,不知道我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菲兒。」
「飛翔的飛嗎?」
「不是,草頭非。」
「不錯,很好聽。」
「我告訴你哦,吃再多的東西,也別指望我買你的身哦!我向來是吃人嘴不軟,拿人手不短的。」
「你看他像我男朋友嗎?就他那蛤蟆樣配得上我嗎?」
「喂!容易受傷的男人,你幫我把鈴鐺戴起來好嗎?」
腦海中,昔日言語的回放,曾經鮮活的生命,遠去了。
「那天……那天晚上的是你嗎?菲兒~」李雲在心頭默默的問著,他真的很想知道,那天在木屋的溪灘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這個答案,隨著陳菲的死永遠都無法求證了。
李雲握著七彩夢鈴的手,頹然沉了下去,所有的聲音漸漸隱去,所有的意識全然退去……
「轟隆隆」一聲,霹靂的閃光在天際亮起,雷和電交雜在一起,分不清誰先誰後。
一道耀眼的閃電,直擊木材廠倉庫,電光盤旋在李雲的周圍,「滋啦啦」的響聲中,倉庫內燃起紅彤彤的火光,溫度開始急劇上升。知覺麻木的李雲,被流動的電光包圍,緩緩從地面升起……
當現實中的感官全部消失的時候,李雲的身體,墜入了無邊的黑暗和寒冷,奇怪的是,在漆黑的夜色中,他的視覺異常清晰,聽覺猶如放大了一切聲源。接著,他彷彿進了另一個場景:
莽林的深處,漆黑的夜色,夜鶯在枝頭歌唱,每一個高低起伏的音階,李雲盡收耳底,那夜鶯似乎在用歌聲訴說:
「有人來了,有人來了……」
黑暗中,真的有人來,高低不穩的腳步聲中,一個人從斜坡滾下,在輕微的磕碰聲中,滾落在流淌的小溪邊上。他半邊臉侵入溪水之中,虛弱的抬起手,他摸到剛才嗑著他後腦的一塊卵石。
熟悉的景象,熟悉的情節,這個人……這個人是自己!
李雲吃了一驚,到底哪個是自己?是躺在溪邊石灘上的那個,還是視覺和聽覺異常明銳的那個?
這時候,夜鶯又唱起了剛才的歌謠:有人來了,有人來了……
在輕微的腳步聲中,一個蒙面的窈窕黑色身影,進入李雲的視線。黑衣人走到躺在地上的那個李雲身邊,扶起他的頭,靜靜的注視了片刻。
「你心愛的姑娘不是在你身邊嗎?為什麼要這樣?你這個傻瓜。」
這個聲音,聽覺敏銳的李雲立刻判斷出她的主人是誰,彷彿是為了配合印證他的判斷結果,黑衣人緩緩摘除了面紗,伏下頭吻在李雲的唇上。在她低頭的一刻,掛在她頸項上的墜子懸出領口,那是個精緻的六角形水晶鈴鐺!
「菲兒……」
視覺和聽覺敏銳的李雲,清晰的看見聽見黑夜中發生的一切,她的臉蛋,她的話語,還有她接下來做的一切。她褪去了自己的衣衫,還有躺在地上的李雲的衣衫,在迷亂中酣暢淋漓的一幕,歷史重演。
「李雲,李雲!你在哪裡?」安靜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漸漸走進的腳步聲,又漸漸走遠,來來回回很多趟,李雲能聽見她不小心摔跤的聲音,能聽見她的哭聲。
當安靜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的時候,黑衣人迅速整理好李雲的衣衫,急急隱沒在了樹林裡,目視安靜攙扶起李雲,才轉生離去。
場景到此結束,李雲敏銳的視覺和聽覺也隱去了,所有的感官都被屏蔽,一切陷入黑暗。全身上下,只有火烤一般的疼痛,在皮膚烤焦的肉香中,李雲疼得失去了知覺。
雷電交鳴片刻之後,木材廠的上方燃氣了熊熊大火,火勢持續了幾分鐘後,繼而傾盆的大雨,從天而降,澆滅了火光,沖刷著大地,流出木材倉庫的雨水中,隱隱夾帶著血色的鮮紅……
「李雲!李雲……」
「護士,快叫醫生,他醒了……」
李雲睜開眼睛,白色的床單,白色的四壁。
聚在頭頂上的,是楊帆、安靜、任雨婷等人。
李雲坐起身,全身的肌肉酸脹的不行。「我怎麼會在這裡,我是不是做了場夢?」
「你在一個廢棄的木材倉庫附近暈倒了,被路人發現,送進醫院了。」
「木材廠?」李雲低頭看向自己的心臟部位,那裡的皮膚,完好無損,「到底是夢,還是……」
「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險,今天新聞一直在播,昨天那個木材廠起了大火,要不是後來下了場雷雨,說不定你都燒死了!」安靜拍著胸脯,心有餘悸的說。
「大火?」李雲摸著脹痛的腦袋問,「為什麼會著火?」
「警方已經確定是木材廠電路老化,被雷電擊中後,導致了火災,不過還好沒什麼人傷亡。」
沒有人傷亡嗎?在李雲的記憶中那裡好像應該死過人了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在他記憶中的事,是否真實發生過?就在李雲對著自己的心臟部位發呆的時候,任雨婷把玩著一個東西,攤開手掌遞到李雲面前。
「李雲哥哥,這是什麼?挺好玩兒的,送給我吧!」
一個晶瑩透亮拇指大小的六角鈴鐺,展現在李雲眼前,折射出七彩流光,鈴鐺的中間,還有一個金色的鈴墜。
「七彩夢鈴!」李雲的心猛的一陣刺痛,他抓過任雨婷手裡的鈴鐺,夢一般的記憶浮現心頭,刺目的鮮紅使他陷入無法呼吸的窒息,全身抽搐痙攣。
「李雲,你怎麼了?」
「快來人啊,救命啊……」
「醫生,醫生呢?快來醫生……」
病房裡頓時亂作一團。
一星期後,在醫生確診李雲的身體一切恢復,他出院了。
出院以後如夢似真的一幕幕景象,讓他幾乎活在崩潰的邊緣。
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個在他面前殘褪的紅顏,讓他無法面對那些猩紅的畫面,無法面對自己的無能為力。
每當黑夜降臨的時候,過去的夢魘,就像一面魔鬼的心境,照射著他……
明媚燦爛的陽光下,他牽著安靜的手,愉快的歌聲中踩著鮮花鋪就的道路,忽然間安靜轉個身,站在李雲面前的變成雪晴。李雲上前擁住了雪晴,多年不見,相思的淚水,沾濕了李雲的臉頰。他深深一吻下去,雪晴的白衣,染成了紅衣。
懷裡人,轉眼成了菲兒,她彈著鋼琴,對著李雲俏皮的笑著。她站起身,從脖子上取下一個水晶的鈴鐺,掛在裡李雲的脖子上,踮起腳淘氣的在他臉上吻了下,她握起李雲的手,放在了她的腹部上,李雲分明能感覺到裡面有個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小生命。
就在他想對菲兒露出開心的微笑的時候,菲兒腹下的鮮血,汩汩的流了出來,他彷彿聽見菲兒在說:救救我!救救我們的孩子……
漫天漫地的血,在李雲眼中散開,刺鼻的血腥讓他想嘔,但是他無法離開這片血海,他還要找人,找雪晴、找菲兒。
他張口想喊她們的名字,卻發不出聲音。空氣中漂浮的鮮血,湧進他的嘴裡,阻住了他的呼吸,他想喘氣,但是胸悶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