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親熱的摟住我肩膀,「怎麼樣?文哥對生意沒什麼興趣,你老弟有沒有興趣?我知道,你們腦子靈活,不像我們這些老粗。說不定加上你們的運作,我們如虎添翼!」
我有些心動,只是暗暗冷笑,誰是「虎」誰是「翼」還不知道。被人小覷是種優勢,中了激將法就不值了,更別提褒貶不知,優劣不分。
我朝衛生間努努嘴:「猛哥,你說的不會是藥生意?」
李猛一詫,頭搖得像吃了搖頭丸似的:「老弟你笑話我了,我怎麼敢?你是文哥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大學生嘛,大好前途的,我就算是狼心狗肺,也不至於害自己朋友嘛。」
他的保證頗誠懇,我點點頭,說:「那我們能為你做什麼呢?」
李猛笑笑:「總之你放心,一不違法,二不犯罪。下來再慢慢談,怎麼樣?」
我與文志鵬對坐下來,李猛果真叫了瓶洋酒,知趣的離開了,去陪我那桌的朋友。
文志鵬斜眼看我,眼睛瞇得很細,有些高深莫測的詭異:「老李拉你入會了?」
我心裡一突,笑道:「什麼會?天地會?」
文志鵬抬頭拉高嗓門喊道:「老李!」
李猛一路小跑過來:「到!」
文志鵬意味深長的瞥瞥我又瞥瞥他:「你小子背後說我壞話了?」
李猛作勢輕摑自己面頰:「哎呀文哥哥啊,哪有的事?你問楊哥嘛?」
我覺得自己在反覆被他們利用,有些厭煩,只作不懂,微笑呷酒。
他們一番耳語,李猛連連稱是,一會依舊招呼離去:「楊哥你們慢慢聊,我去敬那桌你朋友幾杯!」
文志鵬一臉嚴肅忠告我:「這些江湖朋友不要攪深了,沒準哪天給你一瓶莫名其妙的藥水,你就身敗名裂,走向地獄了。」
我有幾分感動,拍他肩膀說:「真耿直啊!你這朋友,沒話說的!」
文志鵬擺擺腦袋,臉色不悅:「那你昨天還戲弄我,不耿直哦!」
我憶起胡瑩的事,心裡忐忑,那事確實說不上對得起文志鵬。我有些尷尬,不知道他知曉些什麼,端杯道:「是是非非很難解釋,不管有什麼,我們先喝一下,不爽的地方,喝了就沒有了,還有的話,我們都放開來說,怎麼樣?」
文志鵬板起臉喝光了杯中酒,我準備給他斟上,他擋住了,爾後搶過酒瓶給我滿上。
我說:「有什麼不爽的,你說,我先聽!」
他賊兮兮笑了:「其它沒有,就一條!」
我納悶:「哪一條?」
他白眼看我:「你真不知道?」
我沒好氣:「你娃老是這脾氣!神秘兮兮的,你不說,我又不是你肚裡的蛔蟲,我怎麼知道?」
他瞧瞧遠處我的朋友,附耳低聲說:「你和胡瑩,昨天有沒有?」
有沒有什麼?我愕然望著他。
他奇異的眼神終於令我醒悟過來,我捶他一拳:「沒有,你小子喜歡緋聞哦?」
他肅色說:「那就怪了,你叫我去襯托你,你居然沒去?」
我惱火的說:「都像你這麼齷齪?你以為我利用你去襯托自己,然後再取代你的男朋友角色?」
他愕然:「那你幹嘛?真是為了斬斷她的情絲?」
「當然!」我白他一眼,端杯一飲而盡。
他嘖嘖連聲:「真是看不出來!」
他端杯:「逍哥我敬你!」
我說:「敬我啥?」
他賊笑:「敬你這個怪人!」
我噴了口酒出來:「什麼怪人,和你一樣才不叫怪人?」
他笑笑:「我先問你,你處處留情,是為什麼?天天不務正業的帶領那些小兄弟賺錢,是為什麼?」
我瞪大了眼看他:「慢來慢來,什麼處處留情?什麼不務正業?你這兩個評價是怎麼來的?」
他扁嘴很蔑視的看我:「上次在花水灣,那兩個丫頭?你以為我忘了?你和那個胡瑩的事我略有所聞,還有,這段時間,你基本在出事,一會打人一會被打,一會又談什麼安防,你到底想幹什麼?書不讀了?據說你成績應該很差勁了吧?」
我怔怔聽,覺得他說得雖然不中聽,可是不無道理,我反問:「那你想說什麼?」
文志鵬哼了一聲:「我覺得啊,這段時間和你的本性差的很遠,你做事還是比較專心的吧,怎麼這段時間這麼混亂?我簡直不能理解了。」
我若有所思的說:「什麼做事專心,什麼本性?」
文志鵬很認真的說:「人家說在商言商,在學言學,你現在不是在讀書麼?可是,我也理解,想交交女朋友吧?可是犯得著遮遮藏藏的嗎?你完全可以放開手腳去做嘛?何必鬼鬼祟祟?還有,現在不是賺錢的時候,現在賺錢,書還讀不讀?再說,賺得了幾個?」
我有些惘然若失的看著他。
文志鵬很誠懇的說:「逍哥,我知道你是個能力很強也很有影響力的人,這個不用多說,從中學時代起我就知道,可是,現在你沒發現,你的能力在滿足別人的低級需要了,打了折了;還有,你是能影響別人,可是,影響的人多了,他們會不會反過來影響你呢?」
這些話如此清晰入耳,我雖然覺得很刺耳可是很熟悉,一時間又難以反駁,我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文志鵬繼續意味深長的看著我,眼神挑釁目光炯炯,令我難堪,可是不能不承認他說得有理。
我微笑說:「朋友真是一筆財富。」
文志鵬不耐的說:「朋友是筆小財富,你自己才是大財富,你自己要是廢物不會用,朋友是金山也沒有用,中學時代你說過的,忘了?」
我驚訝的問:「我說過?」
文志鵬冷笑說:「那時你不是能深深影響我,可現在呢?你滿足了?」
我語塞。
文志鵬摸出煙給我點上,語氣似乎很有些感傷:「逍哥,我真想勸勸你,別再甘於做個帶隊導師了,你存心去做,很可能做不成,你要無心去做,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沒準你是一代宗師。」
我噴笑:「什麼亂七八糟的?」
文志鵬沒笑,反問我:「我問問你,你現在的追求是什麼?」
我想了想:「追求心靈滿足,精神愉悅。」
文志鵬連連搖頭,嗤笑說:「你說反了吧,你以前說過,沒有擁有過,就談不上放棄,你只是臆想自己可以得到就瀟灑放棄,那是種幻想哦。」
如雷震耳,我愣了愣。
文志鵬張嘴欲說,又閉了嘴,看破紅塵似的深深歎息。
我有些被深深震撼了,說:「我可能是在務虛,或許我是累了。」
文志鵬尖銳的說:「你不是累了,你是怕了,軟弱了!」
這話我不能接受,我微笑說:「不會吧?」
文志鵬盯著我,爾後又笑笑:「激將都激不了,那你已經不是將才了。」
我的臉皮象被燙穿了,一陣陣貼肉灼人,我給自己倒上一杯:「你說得太深沉了,也太簡單,其實世界沒有你想像的那樣複雜。」
文志鵬哼了一聲,一字一句的說:「世界本來就很簡單,失敗的人才在庸人自擾,故意把世界說得很複雜,好給自己找理由放棄妥協,也好嚇退別人,大家一起甘居下游。還要做出一副超然的樣子,好讓自己騙得了自己,自己是故意放棄的。那他幹嘛不成仙去,留戀人間幹嘛?」
句句驚心,如雷貫耳。我一時啞口無言。
文志鵬有些洞穿一切揭露一切的冷笑:「這些,也是你說過的。」
我無言以對,只能曬笑:「原來那時候我那麼衝動偏激?」
文志鵬怒其不爭的訝異望著我,苦笑說:「我沒想到一個人可以完全忘記自己的本性本心。」
在他這些語言下我有種被剝露得**裸血淋淋的感覺,又似乎分外的痛快和清醒。
我開始回想大學之前。我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
或者,我就是今天的文志鵬?
或者,我會比文志鵬更文志鵬?
追憶不上,我惘然若失。
最重要的是,我發現自己失去了目標,既然失去了目標,我又何來動力?何來期望?
儘管我的社會經驗和我的不算事業的事業與日俱增,可是,我已經沒有成就感。
沒有成就感,我怎能精神滿足?
象籠中不斷蹬圈的小白鼠,像月宮裡伐木的吳剛,沒有盡頭,只有不知節制的不斷重複。
我成了一台別人眼裡的機器,而失去了自己。
儘管,我掙扎不已,很辛苦,有時候我能找到自己一點影子。大多數時候,我很苦惱煩悶。
我拒絕了很多別人眼中的機會,我難以確認那是不是值得我擁有的機會或者擁有多久的機會。
僅僅因為,我失去了我的目標。
一味的體味人生,我只剩了一顆不斷追求物慾不斷享受別人的失落的貪婪之心。
我埋怨別人不理解我,其實,我是個沒有本意的人。別人怎麼來理解?
如果僅僅證明自己能找到女朋友或者能賺錢,我是不是已經做到?
已經做到,我該不該放棄?重新選擇我的目標?
猶如醍醐灌頂,我如夢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