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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八十九章(四) 文 / 皓皓

.    我嘎吱嘎吱悄悄踏著鬼氣森森的木地板一步步挪動,不知是畏懼還是緊張還是慚愧,風吹後心,令我瑟瑟發抖,我發現從昨晚到今晚自己已經快二十個小時未睡了,不由得很滿足於自己精神狀態的剽悍,極度疲累中有種萬人獨醉的超越感,不僅有自得於超越眠人的清醒感,還有種超越這幾對戀人的冷靜感。

    我自得得瀟灑,差點撞上迎面躡手躡足潛來的吳佳,我沒來得及驚呼,就被她閃電般飛出那只軟綿綿的小手摀住了口。

    我驚喜又好奇,有種心領神會的偷情感,問她:「岳陽和周曼霞呢?」

    吳佳低聲說:「真是亂點鴛鴦譜了,他們越聊越投機,我成了個外人,只好借口上廁所出來。」

    我一陣高興,同時很感激,感激吳佳把自己送來,我居然主動牽了她的手,興致勃勃的說:「帶我去看看。」

    吳佳說:「不去,你有偷窺癖麼?」

    我訝異的問:「是啊,你知道?」

    吳佳無語,只得引我而去。

    幾番拐彎抹角,我們居然下了樓,進入四樓,我驚愕發問:「你們剛才到四樓來了?」

    吳佳不答,我們繼續在黑漆漆的樓梯下移,我見她一路無話心裡多少有些毛骨悚然,回想起我之前講的鬼故事,不禁手心出汗,擔心印證了一種著名的鬼故事模式——聽者陰森森問:「你知不知道,你講的那個東西(鬼)——就——是——我!」

    我心裡突突而跳,吳佳大概膩煩了我掌心的脈搏跳速,終於輕笑問:「你也會害怕?」

    漆黑大樓她瞭如指掌,暢通無阻,使我疑心她有一雙夜光眼,我們不多時進了一間漆黑教室,我問:「他們人呢?」

    吳佳小聲說:「你先站好,我有話對你說。」

    我問:「什麼?」

    樓層較低,這時候隱隱有路燈燈光透上這間教室,我依稀能看見她的臉,像剝去桃衣的白嫩柔滑的桃子,俏生生分外誘人。

    吳佳悠悠說:「我知道你的性格,也知道了你的人,你怕不怕?」

    我滿心奇怪,卻沒有緊張心情,只有一陣好奇,說:「那又怎麼樣?」

    吳佳閉了閉眼睛,似乎要鼓足勇氣,才能把話說出:「你也應該知道我的性格?」

    我說:「嗯。」

    吳佳說:「不,你並不是完全瞭解我。」

    我笑了:「誰也不可能」她的手掌再次掩住我的嘴。我的後半句話被她壓回肚裡,我想說完的是:「誰也不可能瞭解完別人,甚至瞭解我自己都幾乎用了幾十年還沒破譯成功。」

    吳佳深深呼吸,展顏一笑,我看不清她的笑容,卻聽得見她的笑聲,似乎有絲落寞和自嘲。

    她說:「我想讓你瞭解我。」

    我想搬開她的手,她很固執,未遂,她抵近我,這回我看得到她的眼波盈盈,她說:「你同不同意,我是個不追求結果,只追求過程的人,凡事,我只要自己問心無憾。你同不同意?」

    這樣神秘把我誘騙到這裡就為了說這些?我好氣又好笑,鼻裡是她掌上香味,手臂上感覺得到她的體溫,手上是她柔軟的手掌,我有些迷糊。

    我說不出話,只好點頭表示同意,她放鬆面容說:「你同意,那你要記住,不准笑我,也不准把我們的事告訴第二個人哦?」

    我更糊塗,只是聽她說話曖昧,心裡忽然一陣莫名其妙的期盼和驚疑不定的焦慮。

    她命令我:「你閉上眼睛——不,你不用閉上。」

    她拿回手悉悉索索好像在自己衣領上摸索,我大吃一驚,心跳如雷,真是匪夷所思,雖然料到三分,可是突然看到十分,百感交集之下,千千闕歌那種意境絢爛在我眼前,令我驚詫萬分。

    我拉住她的手,有絲期待又有絲懼意,我說:「你不必——」

    我話未完,她似乎失力,整個身子一軟,我忙扶住她,可是她乾脆倒了下來,我們一陣踉蹌,倒在了地面上,幸好地面是木板的。

    一陣涼風帶著敗葉呼啦啦摔在未關的窗玻璃上,混淆了細碎衣聲人語。

    我睜開眼看見自己居然睡在地板上,不禁自怨自艾,自憐自傷。

    我常常在夢中從床上翻落地面,有時還翻幾個身,在床底大睡,與鼠共眠。

    可是這次我居然能從家裡床上翻到教室,不由得令我魂飛魄散。

    我陡然坐起身來,看見自己身上蓋著一件外套,淺綠色的女式外套,有陣幽幽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這是吳佳的外套,我依稀憶起。她人呢?

    空蕩蕩的教室裡居然只有我一人,天已發白,倦意仍然。我睡慣了硬床,醒來後一向全身硬如鋼鐵,可是這會兒,我像中了化骨綿掌,全身軟綿綿幾乎提不起勁來。

    我的武功廢了?我大吃一驚。

    門開了,捲進一陣清醒冷風,我雙手支撐坐地一臉驚訝。

    吳佳躡手躡腳進來,見我這副表情反倒笑出聲來,掩嘴說:「怎麼啦?失魂落魄的?好像被被搶劫了一樣。」

    我摸下巴沉吟說:「很奇怪,我怎麼睡到這裡來了?我的武功也好像廢了,不知道錢包還在不在?」

    吳佳忽然滿臉憂鬱,咬住了下唇,她走到我身邊靠著我坐了下來,很自然的把頭依在我肩上。

    我歪頭看著她,她很無聊又像很悵惘,撥弄著自己手裡一個小糖包。

    我摸著鼻子,昨夜過往依稀在心,慢慢翻現,我忽然心頭一陣巨震,覺得自己好像莫名其妙被陷入了某種角色。

    我結結巴巴的說:「昨天昨天晚上你,你和我在一起?」

    吳佳點點頭,很誠懇的樣兒。她摸出一顆楊梅想塞進我嘴:「很好吃,你嘗嘗!」我偏頭讓開,顫抖著聲音說:「我不吃嗟來之食!」

    我雙手捧著下巴,手肘支在膝上,怔怔發呆,惘然若失,覺得自己從此以後已經失去了自由,成為別人的情感奴隸,正在痛不欲生。吳佳歪頭看我,我回臉應付性的一笑:「怎麼了?可憐兮兮的。」

    吳佳閉緊嘴唇,我把她的外套給她披上,她也沒有回頭,只是肩頭聳聳表示不用,晨風尚冷,我不由分說的給她披上,她依然沒有回頭。

    我想打破這沉悶的空氣,問:「他們幾個呢?現在幾點了?」

    吳佳回過臉來,我吃了一驚,見她眼圈紅了,珠淚盈然,甚至連鼻頭也紅紅的。

    我有些擺不正自己位置,不知該說什麼話來寬慰,我手足無措的摸身上紙巾,卻摸出一條皺巴巴的手絹兒。

    我想給她擦淚,她定了定神一把抓住手絹,睜大了眼凝視半響,抬臉對我說:「這是我的。」

    我手忙腳亂的說:「當然是你的,我的就是你的。」

    吳佳頭髮梳得黑亮滑順,顯得她整個人小了很多,她奇怪的用淚眼張望著我,楚楚可憐滿含委屈的更正說:「本來就是我的。」

    我面紅耳赤的反應過來,那手絹真是吳佳的。

    我展開那條手絹,第一次認真端詳,見上面是幾莖淺綠的竹,淡雅清秀,一如吳佳本人個性。忽然我愣了愣,看見手絹邊角上繡了兩個蠅頭小字,筆劃細若蚊腳——「逍遙」。

    我咧嘴笑:「真巧,看來這手絹注定和我有關。」

    吳佳很溫柔一笑,眼神裡有種東西令我感覺她別有深意。她拉過手絹,很輕很快的拭去眼淚,似乎習慣了不被別人察覺傷心。

    她有股柔柔的韌勁兒,令我屢次捉摸不透,我好奇的側眼看她,她倚得很緊,我只能看到她的鼻尖和長長的睫毛,帶著幾粒殘淚,彷彿花露。

    她好像在追憶什麼有趣的情節,怔怔的發笑,又似感到我的注視,她迴避似的垂眼側頭,手指間揪繞著那條手絹。

    她似乎感覺到了我目光的炙烤,終於回臉一笑:「你在想什麼?」

    我說:「我覺得你很神秘,正在鑽研你。」

    吳佳再次笑了,秀髮柔柔的很撩人,這是我從未關注過的一面,很嫵媚很親暱,不知是不是靠得太近的緣故,她臉上未上初妝,乾淨潔白,精神爽朗,晨風中如同一朵百合花微微顫動,令我有種想親她的激情,她微微抬下巴說:「我覺得你才神秘呢,不像凡人,像個書仙。」

    我奇怪的問:「什麼?書仙?」

    吳佳點點頭:「我想了好久,才覺得這個詞很適合你,你老是文質彬彬的,什麼人都要去鑽研一番,又像個不吃人間煙火的人,不是仙是什麼?而且我發現,好像沒什麼人能特別對你有持久的吸引力。」

    我有些飄飄然,如此奉承不得不使我懷疑她的居心,轉念一想,似乎我沒什麼可以再失去的。只不過屢次聽到「不吃人間煙火」這幾個詞,令我有些吃驚。

    為了響應她的號召我點燃了香煙,她笑著皺眉欲言又止。我留心她的反應,奇怪她並不反對也不勸止,只是用表情表示她的不支持。又想,如若她堅決反對呢,我會無動於衷,甚至起身避開,但心裡多少有些厭煩這種執著;如若她毫不介意甚至支持呢,我會鄙夷她的放任,同時質疑她的素質;如若她十分欣賞呢,我會覺得她幼稚;如若她有所倚恃命令我停止點火呢,我會不以為然。如此看來,我是個很頑固自我的人,也很不好將就,關鍵是這麼難將就的人也被她輕而易舉的將就了,不由得令我暗暗佩服。

    我佩服所有某一方面比我更出色的人,希望自己稱為一個無休無止的黑洞,不斷吸收,永不滿足。

    我岔開話題問:「他們呢?」

    吳佳伸個懶腰,有些漠然,說:「沒去看,還不知道。」

    我準備起身,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絕情,俯臉柔和語氣問:「我們去找他們?」

    吳佳抱膝坐地未動,揚揚下巴,似乎在暗示我該吻她,神情像個孩子,我忍住被指令的微微不快微笑湊近,將觸及她嘴唇,她忽然很快轉過了臉,我觸上她涼涼嫩嫩的臉。

    她望著滿臉奇怪的我,忽然抱住我的頭頸,也在我的臉上一吻,溫軟的唇令我心裡一暖,她身上的淡淡體香令我心神鬆弛,那種投入的信任和欣賞使我忽然莫名的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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