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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八十七章(二) 文 / 皓皓

.    我們鷹撲小雞似的糾纏半響,她始終未能得償,怒**厲,誓不罷休,我有些惱了,百忙中偷空透過樹影無奈歎天,想起小時候閱過的一則遠古神話故事,故事說的是天地初開之際,地面上一番浩劫後只剩了兄妹二人,枯坐無聊,兄長忽然念動,提出與妹妹結秦晉之好,當然是打著繁衍人類延續物種的浩然大旗,妹妹一身正氣的拒絕了,後來被逼無奈,只得提出一個條件,就是「如果你能抓到我,我就嫁給你。」爾後就是長達數年的追逐賽,哥哥始終追不上靈動如輕煙閃電般的妹妹,當然故事裡也有一顆萬年老樹,他們不知怎麼搞的就開始繞著大樹轉圈追逐,他們是神話人物,速度和能量驚人,估計其壯觀程度和現在方程式賽車差不多,風煙滾滾,聲勢如雷。繞了幾年以後,哥哥終於變聰明了,想起了往反方向跑,於是比守株待兔還更容易的迎頭截住氣喘吁吁的妹妹,妹妹在一片驚撼的神色中(用現在的時尚觀點可能是急不可耐一臉嗔怪的表情——畫外音:「呆子,暗示這些年了,你才反應過來?」)被哥哥兜頭抱住,於是我們人類才得以流傳,不致滅種。

    混亂中我覺得這故事意境彷彿類似此刻風情,可惜男女角色錯了位,百般不是滋味。況且我也沒有繞樹狂奔,胡瑩也未見得有那個妹妹那般聰明,其實她大可改變一下遊戲規則,提出「如果你能追上我,我就離開你,遵循你所定位的關係。」這樣,整個遊戲都將生動起來。

    我們畢竟不是神話人物,也沒有肩負那樣偉大的使命,所以幾分鐘以後,無論在我的錯覺裡是不是已經幾年,胡瑩畢竟停了下來,突然得令我猝不及防,和她發動進攻的那份突然一樣,我那刻瞬間體悟了雷逸被唐黎陡然喝止的尷尬心情,我一個踉蹌站定,胡瑩憤怒的把空酒瓶放摔炮一樣往地下一砸,我們的腳下立馬飛花濺玉,碎渣四射,聲響撕裂了夜空,空氣被刺破擊穿,爆裂出懾人的脆響。

    我怔怔站住,不知道該檢查我們有無受傷還是該趨前拍肩慰她,身旁行人和商販聞聲立馬驚喜的圍觀了上來,畢竟夜悶天熱,路上街面上演的活話劇有復古翻新當年「壩壩戲」的韻味。

    胡瑩罕見的喝道:「你去死!」

    她那一瞬間是閉了眼喊出聲的,竭斯底裡,完全失控,似乎用盡了全力鼓足了勁,她眼睛睜開時我立刻像被兩股岩漿般滾燙的噴泉擊中,不禁身子一抖。她雙頰盡赤,似被怒火灼紅,我甚至在幻覺裡瞥見了她額邊太陽穴上突突跳動的青筋,和她眼裡的幾乎爆裂的血絲,更或者,我甚至感覺到了她聲嘶力竭的喝叫中飛出的唾沫星子,濕了我一臉,不過,也許是她的淚水或雨絲。

    因為她的淚水和漫天豆大的雨點已經一起灑落下來。天空有悶雷擂鼓助威,像一個沉悶很久被驟然驚醒的巨人,醞釀著怒火按捺住狂野開始蓄勢咆哮。

    我想說:「你成功了,終於把天叫醒了。」卻鼻翼一酸,驚惶像那道暗藍的閃電,如長堤飛出,鎖岸封浪,我那一刻在三秒鐘冷靜下來。

    我的頭髮迅速服貼下來,粘額濕垂,一如胸口肅然冷卻平息的熱浪,雨挾長風,貫胸蕩腿,幾乎將我鼓爆肢解,我喘不過氣,身子在風雨中搖晃,不明白胡瑩為什麼有偌大威力,可以呼風喚雨?只是剛才那陣心酸眼熱之感,一如當初踉蹌蹣跚在小姚樓下那般親切,恍惚而熟悉。

    胡瑩呆呆木立雨中,衣衫盡濕,像中了定身術的仙子,望著那顆被風雷擊打肆虐的樹,彷彿傷心痛惜被齊天大聖摘光蟠桃的空樹,她瑟瑟發抖又目光冷峻,不住抽泣又深深呼吸,她的胸口起伏不定,被雨水澆濕,像瀑下被澆亮的石鏡,慘白透明,卻看不出她的心境;她彷彿斷去翅膀的織女一樣孑然無助,絕望無依,薄薄雙肩不停顫抖,被狂風抽打,像漠中被裹住的幼駝,縮身躲避,相距不遠,卻無法擁住。

    不知為何,我擔心她的眼睛會瞎,而不是她會感冒,因為她挑釁似的帶些仇恨望著天空殘枝裂紋般的閃電,她的臉色忽然白得嚇人。

    我沒法痛快,也不願入戲,像不同時空相見不能相觸相通的兩人,我覺得自己一定該做些什麼,又不知到底該做什麼。

    我不願憑本能思考,此刻天雨若是天賜酒,我寧願仰頭一口,長吞狂咽,以便喝醉,或許醉了,我可以做些什麼。

    我畢竟沒有。

    也許我只是想和自己賭賭氣,看自己能不能征服自己的柔腸。

    上天安排胡瑩這樣受折磨,就是為了磨礪我麼?

    到底要把我磨成什麼樣的兵器?

    我不知道怎麼躲進迪吧的門,等我完全清醒時陳重已經楸住我的肩頭,我凍得牙齒格格作響,臉上雨水象大汗淋漓,垂落不止,陳重緊張而小聲的問我:「你瘋了?喝多了麼?」

    梅雲淳神情很不自然的望著我,彷彿是他犯了什麼過錯,其實我知道,他只是不太熟悉這種場面。

    鍾岳陽目光閃爍的瞅瞅我,對梅雲淳安慰性的解釋:「沒關係,他是好奇心太強了,想看看和小胡在雨裡誰先挺不住。」

    梅雲淳撞他一下,一臉不然,似乎他玩笑得失了分寸。

    陳重也瞪視鍾岳陽,見岳陽依舊一臉笑意,忍不住歎氣,也撐不住笑。

    我解釋說:「三哥說得對,我們想看看誰在雨裡先撐不住。」

    梅雲淳居然真有些信了,說:「關鍵是誰提出的這個無聊打賭?」

    陳重和鍾岳陽一起白眼看他,鍾岳陽又笑:「關鍵是誰作法引來的雨?——我沒帶傘,哎呀,老四啊,你不怕雨,我們都靠你了,待會我們抬你出去擋雨走。」

    我邊咳嗽邊噴血,帶點小李飛刀品牌式的自得。心裡一片輕鬆,覺得主題終於被避開了。

    避不開的是手捧熱騰騰薑湯迎面而來的吳佳。

    我不避梅雲淳,惶恐的將目光掃向吳佳臉上。

    她巧妙的藏起了自己的臉色,像個壁畫上舉案齊眉的賢惠媳婦,我心裡一暖,視野被霧氣染濕,我乘機揉揉眼。

    李猛小心侍立在旁,一個粗人強做些悲天憫人照顧人的模樣,怎麼看都彆扭,像大熊貓在唱「竹子開花了喂,咪咪躺在媽媽的懷裡數星星」,我忍不住心癢,差點「撲哧」出聲,只好強壓成嗓子裡一聲乾咳。

    李猛沒等我接過碗,就放心的豪爽的說:「沒關係,喝了薑湯,馬上見效——不行,我那裡還有好酒,自己泡的,就看你敢不敢喝了,要流鼻血的哦——不怕,我這裡備用的美女多,就只怕你看不上眼。」

    在場人的眼睛都越睜越大,聽著這頭瘋狂的熊貓爆竹子一般大放厥詞,鬼話連篇,阻止的眼神像無數把剪刀在剪綵,可惜李猛這小子摻和著酒氣的話像一條響尾蛇般滿地亂竄,防不勝防,眾刀落空,大家都無比悚然的看著吳佳,無比怪異的看著梅雲淳,無比惋惜的看著李猛。

    我在眾人漏過的眼光裡偷喘了口氣,瞥眼卻看見吳佳似笑非笑的目光從人縫中鬧中取靜地向我審視。

    李猛擠眉弄眼賊恁兮兮的摸摸腦門,一身肌肉閃閃發光,吳佳回臉說:「李哥,你好事也做了,怪話也說了,我們不用欠你的人情了哇?」李猛揮揮手笑離,伸出粗指頭點點我:「快喝哦老弟,我只是找了生薑哦,小吳妹配的佐料,你趕快喝,要是味道不正,叫我們這裡的調酒師給你重新配哈!」

    吳佳的臉倏然紅了,大家古怪的看了梅雲淳一眼,陳重是老大,畢竟老練,很快扭轉了脖子,動作很快,感覺只是微微一晃,像吃了螞蟻服用劑量的微量搖頭丸,頭晃得似動非動。鍾岳陽首次有些緊張,臉色不自然,瞅了瞅梅雲淳,梅雲淳莫名其妙的回顧大家,皺眉催我:「快點喝哦!衣服濕透了,要發燒。」

    我倒吃不準他是遲鈍還是裝糊塗了,至少我不希望他過於敏感,我不及多想接過薑湯,不想吳佳握得很緊,我居然一下沒取到,薑湯微微一蕩,差點潑出,吳佳低低驚呼了一聲。

    我自知剛才與胡瑩一幕過份,或者理虧,到底是什麼原因致使我在吳佳面前更加理虧,我不敢再深想。

    我偷吸口氣目光不敢平視的伸手再次接碗,感覺比在大庭廣眾之下與新娘接吻還更狼狽,我為自己想到「新娘」這個比方暗呼慚愧,內心深處摑了自己幾耳光,不過,鬼使神差般,冥冥中內心暗處又不知何人伸出一隻手替我撫了撫臉,似勸「不必」。

    不想這一接又接了個空,吳佳手裡的碗瞬間移動,我的十指不幸錯開了半寸,失之交指,我瞠目結舌看著她。她回臉喝問:「李哥,找根勺子塞,未必然用吸管喝啊?」

    我乘暇為自己策劃了一下,在迪吧喝薑湯似乎本就不對頭,尤其是在身份為「准二嫂」的手裡取湯尤為不妥,我即使是武松,也不能在孫二娘的過分關懷下不顧義氣,何況張青還在一旁虎視眈眈?更何況名花還在牛背搖曳,未曾塵埃落定,眾人心中不定都在集體打貓,還不知花落誰家,鹿死誰手?我還是君子些好。

    我準備朗聲說:「謝謝二嫂!」以趁亂達成「名分已定,各歸本位」。可惜嗓子陡然有些澀了,聲音象洗衣機裡的水,從清脆明亮暗轉入地底,通過排水管,化成嗚咽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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