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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八十二章(一) 文 / 皓皓

.    晚霞給病房添了些薄醉的嫵媚,我凝注窗外,手裡捧著一杯剛沏上的裊裊冒氣的白開水,杯子難得的乾淨,依舊包著一層手絹兒,依稀殘餘些淡香,我努力想轉移思路,未能如願。這手絹是吳佳的,我腦裡閃現出的卻是芳芳、黃小靜,佳人盡負,令我一時迷茫,我想,如果把這些都推之於她們的心安。藏教活佛習慣給人繞一條小紅繩賜福,那麼,她們賜予我的是什麼福呢?我能讓人心安,是她們的福星麼?所以她們反願意把幸運給我?可是我為什麼自感歉疚,是否我的歉疚並不是對她們的,而是對自我的歉意?付出之後,不能享有常人的所得?還是我並沒打算做任何人的男朋友而咎由自取?

    眾人漸散,母親拾掇好盤碗,一番叮囑,談來談去,話題不離「注意」、「小心」的主題,我不敢頂撞爭執,怕她再度抹淚。

    家教過嚴也是種痛苦,母親的青年時代充滿艱辛和刺激、中年時代充滿瑣碎和繁雜,無論她的人生是否滿意,總之,她這一生,先為了父輩母輩,後為了丈夫,最後為了我,興許未來還要為了我的下一代鞠躬盡瘁。她剛正忠直,不屈不撓,中間的大段「紅色」、「灰色」歲月,如同用毛線一針一線織就,算盤一撥一划算定。一切瑣碎、忙碌而平靜,沒有驚天動地,也沒有驚心動魄,母親近乎頑固的堅守著自己那方小小田地,有如早年四川那種屋頂上有一方毛玻璃,明瓦透亮的小瓦屋,又像是一畝二分精緻而蔥鬱的小自留地,或者說一隻江上「突突」噴煙的烏篷小油輪。嚴防死守,苦苦經營,滿載了她畢生的信念和希望,不容任何人染指和動搖。綜而論之,母親絕沒有私心,當然通常就更沒有野心,信奉勤儉,認真踏實,做事一板一眼,為人內嚴外寬,標準的賢妻良母。

    婚姻是圍城,母親是守城的人,父親就是建城的人。父親是一個充滿了傳奇色彩和人格魅力的天才,最可怕的是這個天才極度勤奮,他無愧於一個優秀的指揮員,在洶湧澎湃的海浪中指揮若定,穿濤破浪,威嚴而神秘。要是沒有父親的攻城掠地,強守善攻,母親的堅韌只能是個小小的堡壘;有了父親的開山辟路,破釜沉舟,母親才能依山恃城、氣定神閒。

    這是個幾乎沒有破綻的完美組合,所有的不利都在組合之外,不巧,我剛剛在這個「之外」。

    興許因為有了我這個不利,所以他們才得以持續完美,可惜他們忽略了這一點。當所有的不利轉向我,而我忍無可忍憤然離去時,他們才能清醒,雖然我是他們唯一的缺點,所有不順的起源點,矛盾的交叉點,但是,如果失去了我,他們會化為偶像,而當人成為活的偶像,離人生的失趣和毀滅已經不遠。

    所以,他們仍然需要我。我也默認而無怨付出,只是這份代價太大,時間太長,大到長得我幾乎難以負荷。

    長久以來,我習慣自責,自責本是優點,過於就成了障礙,無數個障礙,使得我的每一步,都比常人艱難,不是物質上的,而是精神上的,我怕敗,雖然敗了以後很痛快,因為最怕的事已經過去了,但是現實不允許我敗,現實就是父母的攻守同盟。父親是個工作狂,幾乎所有教養我的職責都落到了身為軍嫂長期依靠自己養家育子獨立奮鬥的母親身上,父親對我只餘了不到十分之一的精力,他的思路很簡單,精力不濟,那麼對家庭以防為主,主要是防備我闖禍和使家庭蒙羞,這種情況下,如果我能成材,自然是天才。問題是我的天性是熱衷於闖禍,於是守城和破城成了我的家庭建設的永恆主題,父親用鐵腕,母親用眼淚,建築起一道鋼筋混凝土的長城。我成了天生的城下囚徒,縫縫補補,疲於奔命,畢生夢寐以求的生活就是城外的遊牧民族。

    父親常常責怪我的成績又下降了,又耳聞我在外闖禍了,他通常樂意把我的錯誤公之於眾,指導思路是讓人民來監督我,動作要領是賞罰分明。獎是多活了一天,罰是死裡逃生。聖意難測,伴君如虎,我的角色越來越難,如同靠天吃飯的農民,又不擅長以豐補歉,巧度天意,只知日出而作,日落盡量不息,災荒不斷,哀鴻遍野。而母親總是能把握大是大非,因為沒有私心就沒有野心,那麼家庭生活就是她世界的全部,其間的大是大非基本就是修正我的缺點和過失。父親是個挑剔而認真的人,一篇命題作文可能會讓我修改十幾次。母親是個完美主義,毛衣錯了幾針,興許會拆了全部重打,合在一起,我的受教方式天下無敵。

    只有偏執狂才能成功,他們的教育方式是成功的,唯一不成功的就是我。

    一如雕刻家,數十年堅守一種雕刻方法,雖然沒有成品,但那不是他的錯,錯在材料。

    材料是不能自選的(同樣,雕刻家也無法選擇),所以我對自己很清楚,我不是天才,那種魔獄訓練下的天才。

    另一種天才,能被磨煉出來的本事,一般是催眠者和越獄者。

    催眠的弊端是,要不催眠別人,要不催眠自己;越獄者的弊端是,要不翻出監獄,要不翻進監獄。

    可是我的本心是想對家庭負責,高度的自重感和捨我其誰的自信心是我的靈魂,我不願意做個背叛者或逃兵。

    於是,所有的本事都成了我自傷的法寶,催眠自己,和翻進監獄。

    最多,我習慣處於監獄的牆上觀望,從未決然遠離。

    父親的名言是「家雞打得團團轉,野雞打得滿天飛」,翻譯為中文的語言是:乖孩子死在家裡,野孩子死在外面,我猶豫掂量著怎麼都沒能晉身人類,相當於《水滸》那道著名的選擇題:「你是吃餛飩還是板刀面?」怎麼選擇都是死。因為雞是家禽,還沒資格與主人同科目。那麼,父親的選擇題答案無論翻進翻出顯然都不對了,都不是人幹的事兒,所以,我長年騎牆觀望,兩邊搖擺,左右為難,同時處於催眠狀態,讓自己幻覺裡同時具有家人和野人的雙重身份,自尊上心理上好立於不敗之地。

    我希望自己手上能有一隻可以死而復生的神鳥,可以反駁那個永遠正確的聖人,那個靠詭辯立於不敗之地的聖人。

    愚公移山只是一種現實中有生之年無法實現的悲壯,充其量是一種精神或意志力。如果不願意放棄,那麼,此生將化身為一種精神,激勵著雕刻家繼續終身練習。理論上,估計在父母的大腦設計中,這是一個被縛十字架替人贖罪的耶穌塑像,誕生就是為了懺悔。

    頑抗到底!誓不屈服!

    我暗自帶著淒笑鼓勵自己。

    是不是只有一流的師傅,才能磨煉出一流的徒弟?徒弟能打敗恩師,才是最好的徒弟,可是,打敗師傅的過程,是拼上了師徒感情,打敗師傅的結果,是師傅在欣慰中或失落中慢慢消亡,不是一種悲哀麼?那樣的優勝劣汰,是一種殘酷?還是一種美麗?

    父母只是為了證明自己教育方式和生存思路的正確,唯一可以證明的就是成功,可是他們不能認可這成功。他們的方式或許正確,他們的生存思路卻在不斷滯後。因為,他們不懂得,生存環境變了,生存之道就不止一條,學習要求變了,學習方法就不止一種,盼之切責之深,拔苗助長,必然南轅北轍。

    如果父母願意借錢給我的話,我願意負巨債請多方面的導師協助我達到他們的要求。

    可是他們沒有,於是唯一剩下來的,是堅韌不拔樂此不疲的拉鋸戰和對抗賽,用時間和感情作為成本。

    最貴的成本。

    值得日本把一半馬關賠款耗進去的成本,父母卻選擇了讓我自行揣測和修煉,他們是嚴格的抽查者和監督者。

    也許他們認為,最重要的不是學習的內容,而是學習的精神。其他的,隨時可以學到,總是可以學到。

    我唯一沒有學到的,是怎樣珍惜現在和兼容並收,身邊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供我磨煉自己學習能力的佈景和材料。

    所有的一切經歷都沒法讓我停留,所有的一切,都要達到信手拈來,隨處可得。

    這不是超人和神麼?是被毀滅了感情的強大機器,可是,沒有感情,何來責任?心有責任,必有感情,有了感情,何以成神?

    我的理想和實際注定矛盾。

    所有的責任,都是對人的責任,或者說只有人群才是評估者,事無定論,人不心安,怎能算盡到了責?

    盡力容易,盡心難。力可量化,心怎麼量化?無法量化,怎麼評論是否心安?

    除非天下一心,天下一心,又何須需要巨劍?

    誰能讓所有人滿意?那麼,讓人滿意的秩序該如何來定?

    應該讓心安者來定,可是心安者只會說:「隨便,怎麼都可以。」盡力者來定,盡力者又會說:「首先要讓我滿意。」

    關鍵是,我是否是個心安的人?

    看來,我似乎是。

    除了時間和生命,對於所有的一切可以拿來的東西,我似乎都已經能夠信手拈來。

    我足夠冷靜清醒,只缺乏生趣,而要生趣,只能暫時喪失冷靜清醒,那時,我便會為自己的能力可惜,像個頑固的自戀狂。確切的說,是為父母的心血可惜。

    我是個有私心的天使,或者貪戀情感的魔鬼。

    徒有魔力沒有使命的天使魔鬼。

    我想把自己的魔力寄托或化解,並貪戀凡人的一瞬愉悅。

    現在,我已經得到了我的感情世界,無數感情。

    可是我身邊的女子男子都失去太多。

    我要用我的能力讓他們心安。

    我既不能珍惜能力,又不能貪戀感情。

    我是一顆星,一柄巨劍,一個過客。

    我的劍鞘象玫瑰花瓣包裹的美麗劍鞘,每次拔劍,花朵飄零,王銳象另一柄劍,鋒利剛韌的劍身激發了我的劍光四射,嗡嗡共鳴。

    我要把我的能力發揮出來,讓我的家人朋友(無論男女)重新被激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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