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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七十四章 文 / 皓皓

.    她第一次這樣望我,眼神複雜,又分外清澈,沒有我想像的敵意和嘲弄,我有些暈眩,窗外的天和霓虹的彩象旋轉的木馬在眼前旋繞,流動感動的波瀾和諸般失落的悵然,似彌補著交織著勻和著。

    她胸口起伏,坐起來慢慢挨到床頭,後背漸漸靠到床板,她的腮通紅,眼睛有團迷霧,似期待又似失落。

    她說:「你要什麼?」

    一樣的話,不同的語氣,低柔得如同風掠細柳,沉重得如同雨打殘荷。

    電視上,一部武俠片剛剛結束,楊紫瓊正在動情歌唱:

    如果失去是苦

    你還怕不怕付出

    如果墜落是苦

    你還要不要幸福

    如果迷亂是苦

    再開始還是結束

    如果追求是苦

    這是堅強還是執迷不悟

    如果分離是苦

    你要把苦向誰訴

    如果承諾是苦

    真情要不要流露

    如果癡心是苦

    難道愛本是錯誤

    如果相愛是苦

    這世上的真情它在何處

    好多事情總是後來才看清楚

    然而我已經找不到來時的路

    好多事情當時一點也不覺得苦

    就算是苦我想我也不會在乎

    我們一起回望電視,醉心那首歌的娓娓歌詞。一曲唱盡,似木魚聲蕩漾在院落,剛才的褻意忽然消失無影。我的嘴角浮起微笑,我說:「我想你說得對,我應該接受。」

    我走近她,她似乎被我帶去的氣浪逼住,深深呼吸一口,閉了閉眼,有些難得的不知所措。

    我把手伸到她的頸後,摸索著她的十字架項鏈,她閉了眼,兩腮赤紅,她的頭髮很柔,她沒有睜眼,似在鼓勵,又似默許。

    我輕輕取下了她的項鏈,小心的放進衣袋,我深深凝視她一眼,說:「謝謝,姐姐。」

    我親了親她的額頭。

    她似忽然被驚醒一夢,微微睜眼,凝視我許久,興許她認為是最後分離之際,她的眼神有些淒然又有些悵惘。她沒有笑,也沒有失望之情,只是雙手抱胸,似乎側頭想了想,很會意的說:「快去吧,我下周走,到香港給你電話。」

    我深望她一眼,想再說什麼,終究轉身而去。

    走到門口,她跟在後,我回頭一笑,她的眼神忽然有絲淒然,立刻轉為笑意,說:「快去,小龍女也許還在等著你呢。」

    我感激一笑,懷著期待快步而去,欲下樓梯轉角之際,回首她倚在門邊,扭頭若有所思看著反向的走廊窗外,聽到響動回頭,向我一笑,輕輕揮手,似在催促,她的笑意分外甜美。

    我像在追什麼,腳下似乎是快樂的跳板,我整個身子像一柄鐵槍,破開環繞的暖暖空氣,抖擻生風,我準備把自己拋進那團如粉霧的桃花雲裡。

    我不想坐電梯,似乎怕遇到袁潔。

    可是上天偏偏讓我遇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袁潔。

    她躲在二樓牆角一個人唉聲歎氣,手指間撥弄著一根香煙,可是沒有點上。

    我毫無選擇的問:「楊雯呢?」

    袁潔身子一抖,香煙掉到地上,我幫她拾起來,她奪過去扔進垃圾箱。我掏摸自己的香煙遞她一根,她彷彿看見毒蛇似的恐懼看著我的手中煙,搖了搖頭。

    她說:「我沒準備抽,只是習慣動作。」

    我蹲下身,悶頭點上煙,深深吸吐。

    我說:「楊雯呢?」

    袁潔遲疑的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她母親也在。」

    我扭過頭,逕直問:「她呢?」

    袁潔說:「她?她一直在哭,誰也不理。」

    我說:「那個許建偉怎麼說?」

    袁潔雙手捂耳,也慢慢蹲了下來,身子一歪坐在樓梯上,很沮喪的搖搖頭。

    我吐了口長氣,看了看她,心中忽然一陣煩躁,我拉下了她捂耳的手。

    她醉酒似的嚷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別問我。」

    我站起身,說:「我不為難你了,我去問她。」

    走開幾步,看見袁潔很疑問的望著我,身子依著欄杆,怕冷似的縮著肩。

    我只好又回去,柔聲問:「你沒什麼對我說的?」

    袁潔說:「你到底喜歡誰?」

    她的問題永遠那麼咄咄逼人,我呼吸一滯,依然帶笑說:「我喜歡很多人。」

    袁潔說:「我知道,現在呢?」

    我的偏頭痛忽然發作,我按住自己突突跳動的太陽穴,憋一口氣說:「還是一樣。」

    袁潔很奇怪的歪頭看我,確信我態度很真誠,轉過話題又問:「楊雯呢?以後你準備和她怎麼樣?」

    我的眼光從她臉上滑落。我望著她的手,她的手有些顫抖。

    我生硬的說:「我只是認為她不該和許建偉在一起。」

    袁潔很認真的看了看我的眼睛,問:「你以什麼身份勸她?」

    我有點語塞,說:「朋友。」

    袁潔說:「我也是她的朋友,而且是非常好的朋友,可是我現在只能尊重她的意見。」

    我彈開煙頭,有些煩躁和隱隱擔心,問:「她究竟是什麼意見?」

    袁潔盯著我,說:「看你的態度,我猜。」

    我點著頭,心緒又亂,轉步欲去,袁潔忽然在後說:「她不知道你那個心上人。」

    我的心猛震,我走了兩步,腦袋劇痛,也像袁潔一般,無力的蹲了下來。

    袁潔說:「你應該有個抉擇。」

    我無力的說:「無論我是否有抉擇,都應該見見她。」

    袁潔說:「你沒有明確的態度,你見她會讓她更傷心。」

    我心一顫,李麗秋和那男子離我遠去的背影浮現眼前,我傷痛不已,我一直等待接受她,可是,她接受我嗎?我豈不是在強人所難?

    我凝視著這個一身白色短牛仔的姑娘,橘紅毛衣,手腕上一串佛珠,褲管高高褶邊,紅色黑頸襪子,像只彩色的落鳥,疲倦的棲息在樓梯一角,不禁又想起小麗子的囈語:「世上有一種鳥沒有腳,飛到哪裡落下,哪裡就是結束。我覺得我就像一隻沒有翅膀的鳥,想飛,卻無力飛起。」

    這只倦鳥一直在我的視線之內,關注之外。她到底貪圖些什麼呢?為人作嫁?

    她像個忠誠的經紀人,代替楊雯篩選她的對象,無怨無悔,她那麼理解和理解楊雯,有時也許甚至超過了楊雯本身,她執著的替我和楊雯穿針引線,難道她沒有喜怒哀樂?她本身的情感有誰尊重和關問?

    或許她沉淪過,可是她現在很清醒,比我還清醒,一如我當日看透她和小馬的結局。當時的她不能珍惜自己,所以被人拋棄,今天的她懂得珍惜,反而糊塗和迷惑的是我。

    我情不自禁問她:「你覺得我該珍惜誰?」

    她有些愕然的看著我,似乎奇怪我拿自己的問題問她,她凝神想了想,認真的回答:「我不知道,我覺得你自己該知道。」

    我說:「如果是你來選擇呢?」

    袁潔毫不猶豫的答:「當然選楊雯。」她的笑容有絲懶懶的嘲諷。

    我解釋說:「當然,你不認識李麗秋,我說的是如果你是我。」

    袁潔想了想說:「當然還是選楊雯。」

    我打斷她:「你沒懂得我的意思,你和楊雯熟悉,當然你選她,我說如果……」

    袁潔更快的打斷我:「我選楊雯。」

    我沒有繼續未完的話,怔怔望著她:「為什麼?」

    袁潔目光掃向我,目光有些炙熱刺人,一字一頓的說:「因為她更需要你。」

    我語塞。我確實無法找到李麗秋需要我的一點痕跡。

    我的心裡騰起對楊雯的厭倦,和對李麗秋的幽怨,一種被輕視的感覺撩撥著我。

    袁潔盯著我,很尖刻的說:「如果你知道,還要選另一個什麼叫李麗秋的,那你確實就是個賤男人。」

    她的語言太尖酸刻薄,我的心一震,被驅使的厭惡感激迫著我的心肺,我想起李麗秋的好。楊雯的形象和清涼、許建偉聯繫在一起,開始在我心裡灰暗。

    我有些忍耐不住的問:「要是我寧願做這個賤男人呢?」

    袁潔愣了愣,冷笑問:「初戀情人?已經名花有主了,到底有什麼好?」

    我說:「你不知道,在我心裡,她就是仙女,完美的女人,沒有什麼女人可以代替,別說她有男朋友,就算她有丈夫,只要她不幸福,我也會用盡一切手段拆散他們,去保護她。」

    袁潔冷笑說:「是為了佔有她吧?」

    我確實不能容忍,我有些熱血上頭的說:「我一輩子沒女人也沒關係,只要她過得好。那個男人只要是對她好,真讓她幸福,我在旁邊躲著也沒關係。」

    袁潔不屑的說:「那你圖什麼?」

    我說:「她是我的夢想,我不圖什麼,我就是只想做個愛她的人。」

    袁潔說:「哦?愛她的人?只有老公才有資格愛她,你有資格?」

    我微笑說:「我可以幫她看誰有資格。」

    袁潔說:「她不需要呢?」

    我也有些語塞,一股氣在胸口鬱結徘徊,我艱難的說:「我會等。」

    袁潔搖頭冷笑說:「沒良心,讓楊雯等你,你去等別人?」

    我望著她無言以對,我忽然發現我和清涼沒什麼不同。

    我呆了半響,說:「你說得不錯,我是個賤男人。」

    撲騰一聲,我和袁潔訝然回首,見樓梯口站住了幾個人。

    那是李麗秋母女和許建明一行,手裡大包小包,地上一個袋子散開,裡面東西滾落一地,剛才那聲,正是誰手裡的袋子落了地。

    李麗秋的一隻手空著。

    她怔怔望著我。

    許建明的眼睛瞪得很大,快彈破眼鏡。也許他實在沒想到能聽到如此厚顏的愛情表白,不知道比起他的版本有多大差距?

    李麗秋的母親錯愕的望著我,我沒有多餘精力理會,我只呆呆望著李麗秋。

    她的臉頰緋紅,與我的視線對視,她不自然的垂下了目光,許建明警惕的望著她的一舉一動。

    李麗秋的母親先打破僵局,笑說:「小楊,你在這啊?快幫我們拿拿東西,你看,我們簡直是大採購。」

    我答應一聲,上前替她拿了手上東西,又想替他們拾起地上散物,許建明盯著我,彷彿沒有見過似的,見我要蹲下。他上前微微擋住我,客氣的說:「不用麻煩你,我來吧。」

    他雙手滿當當提著東西,哪裡有空餘來收拾地上散物?分明是排斥我,我沒有動,抬眼望著他,笑說:「沒關係,你們先走吧。」

    李麗秋低著頭率先而去,什麼也沒有說,我也不敢回頭,只覺得後背**辣的,彷彿她回瞟了一眼,深烙入肉。

    第二個打破了僵局的人是袁潔,她主動過來幫著收拾。

    李麗秋母親嘴裡連聲感謝,望我說:「這姑娘是誰啊?我認不得,還以為是剛才那位。」

    袁潔埋著頭無禮的沒有搭理,我介紹她給李麗秋母親,她揚臉一笑,算是招呼,只是笑得很勉強。

    我們走近那間房,我心一震,想起那個奇怪的數字「2046」,不知那個奇怪的夢境在提示我什麼,不知走進那間房會不會有答案。李麗秋母親卻禮貌的在房門外攔住了我。

    她的理由很正常:「屋裡沒收拾,很亂,東西你們放下吧,麗秋,你陪你的朋友一起先到樓下餐廳去。一會一塊吃飯,建明,你幫我收拾收拾好不好?」

    我當然感激不盡。

    李麗秋望了許建明一眼,說:「要不,建明你陪陪我朋友吧,我和媽收拾收拾東西就下來。」

    許建明望了望李麗秋母親,微笑說:「你和阿姨都去,我留下收拾。」

    真是劍氣暗流,我知道他們的安排微妙,雖然不及分析他們的含義,看得出這裡所有人都是聰明人。

    一直被我忽略的袁潔也說:「你們男的會收拾什麼?我們三個女的留下就行了,我幫忙,你們兩個男士去吧!」

    居然一下冒出了四種方案!我頭上不禁冒了汗。

    其實最好的方案是第五種:我和袁潔消失。即使吃飯,一會也可以在餐廳見。

    我佩服自己能心想事成,袁潔的手機響了,是楊雯那邊催她過去。

    她很應付的告辭,急走幾步忽然站定,回望我:「你來不來?」

    她的口氣根本不容拒絕。

    我點點頭。

    許建明微笑說:「一會和你聯繫,一起吃飯,餐廳見。」

    他的口氣客氣得無可挑剔,可是他的眼光根本沒看到我,彷彿我是個透明的幽靈。

    我對李麗秋母親客氣的說:「阿姨,那我先走,一會見!」

    我再次掃視了那個房號「2046」,微微一頓,轉身而去。

    一路心情煩躁,我不知道自己怎麼面對許建偉。

    袁潔一直看著我,說:「你放心,他走了。」

    我看著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深深吸了口氣。

    錦江賓館,夢魂相擾的地方。

    我覺得這裡的空氣分外熱而悶。

    楊雯住六樓,我們緩緩走近。

    袁潔開了門,一陣熟悉的音樂聲傳來,我的心裡一顫,那是首我極其熟悉而喜歡的老歌。

    可知我情投入那種程度

    在這崎嶇的旅途而你不可感覺到

    心傷痛從來未徹底流露

    但你口中心裡各一套

    我知你仍然在找更好

    可知道人難受痛苦程度

    在這灰色的旅途

    而你不可估計到

    心傷痛從來未徹底流露

    但你口中心裡各一套

    我知你仍然在找更好

    而在那半夜裡恬靜裡

    即使看見預告

    前面有著那各自各的路

    為何重頭又是這樣過又這樣錯

    深宵裡我哭泣靜待清早

    當天我與你真的深愛過

    今天我愛你又如何

    為何又在傷害我又感動我

    麻木天真的愛慕

    回憶裡都是你一哭一笑

    是最美麗都不會老

    我一字字的聽,一時癡迷,彷彿被音樂奪去了魂魄。

    音樂裡罩著的那個人,究竟是否需要我的人?

    強大的悲哀和憐惜籠罩在我的心裡。

    我彷彿能聞到房間裡楊雯身上的幽香,看到那絲亂髮,象牙般的後頸和蒼白的臉,幽深的眼,失去血色的唇。

    那個中年婦女文雅禮貌的看著我,眼神憂傷,看我的神情很漠然,我知道,那是種拒意。

    我看著那個疲憊躺著的女人,頭髮披散在肩,幾天沒見,似乎瘦了一圈,臉色憔悴,淡淡眼圈,楚楚可憐。

    她直愣愣的望著我,似乎相逢在火星,她詫異的望向袁潔,又很快轉向我。

    袁潔毅然對那個中年婦女說:「對不起,阿姨,他不是我們班上同學,他就是那個楊逍。」

    中年婦女電擊一般的驚訝掃視我,又恨視袁潔。

    我這才知道中年婦女絕對不願意在這裡看到我,也許還下了嚴令,袁潔無疑冒著他們的譴責擅自作主放了我進來。

    楊雯卻瞬間激動起來,她的臉上騰起血色,嘴唇有些顫抖,眼睛似乎湧上萬般情緒。

    那眼神複雜得讓我一時難以讀懂,只是讓我明白了袁潔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她需要我。

    房間裡有三雙目光凝聚在我的臉上,我卻覺得似乎有千百枝鋒利的箭瞄準了我心臟。每邁出一步,都需要踏過地雷陣的勇氣。

    我奇怪沒有箭射中我,也沒有驚雷從腳底炸響。

    楊雯劇烈的咳嗽起來,袁潔搶在她母親前面端起了一杯水,遞給了我,她彷彿是這裡的主人,楊雯母親和我反倒成了配角。

    我覺得四周溫暖的空氣成了漿糊,黏得我每一個動作都行動艱難。我把水遞到楊雯嘴邊,她只是怔怔的看著我,彷彿重症在床的人是我,她需要小心顧及我的傷勢和心情,水杯碰到她乾枯的唇,她全不抗拒的微微張口。她喝了一口,緊緊閉上美麗的雙眼,兩行淚珠滾落在杯裡胸前,打濕了衣襟。

    我的心裡一酸。

    彷彿劫後重逢的情侶,我做這些似乎很困難,然而卻沒有想像中的阻攔,我抓起床邊的毛巾想給她拭淚,楊雯委屈的閉緊了眼,嘴巴彎成了下弦月,固執的搖了搖頭。

    她的母親開了口,聲音很柔和,卻帶了不可抗拒的意味。

    「小楊,她需要休息,我們可不可以出去談談?」

    我當然只能點頭,楊雯卻竭斯底裡的喊叫:「媽!你不要難為他。」她很驚慌的拉住我的手,說:「不要去!你就在這裡!」

    我心裡再次一酸,看出她對我似乎親過了對她的母親。難道她擔心我們出去談過以後,我就會選擇離開和放棄?

    她的母親會給我說什麼?能有偌大魔力?

    袁潔也勸:「楊雯,你就讓楊逍和你媽媽談談吧?你這樣才是在難為楊逍呢。」

    楊雯有些哆嗦著看了我一眼,我看著她蒼白的臉和沒有血色的唇,疲倦的眼和顫抖的手,心裡沉重無比,隱隱覺得:她的一切不幸似乎都是我造成的,我應該償還和負責。

    我溫和的對她說:「我出去一會就回來陪你。」

    楊雯看了看袁潔,袁潔也點了點頭,說:「他們去談談,我陪你。」

    我放開了楊雯依舊握得緊緊的手,她握得那樣緊,連手指都發白,她的手掌一如以前一樣細膩,可是冰涼。

    我低著頭,罪人似的先走出房間,我的腳步有些沉重。

    她的母親和我到一處茶房。

    她的母親自我介紹:「我姓姜,孟姜女的姜。」

    我對這樣的口吻沒有敵意,反而有些親近,我一直在心裡為她描畫側影,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富家女和一個精明現實的女生意人。可是這樣平靜柔和的語氣,以及這一句開場白,令我隱隱減少了心裡原定那副油畫的絢麗色彩,多了幾分清雅和親切。

    甚至我開始對她自身的不幸和女兒的遭遇產生了同情,我覺得自己有些歉疚,為自己肆意賭氣在楊雯身上的一切陰影而自慚和內疚。

    可是當我抬起頭來,想用眼光表示自己的歉意時,我看見的是她扔過來的名片。

    一大堆名銜後,我看見中英文翻譯的她的名字,「姜玉婉總裁」。

    名片質地很好,有股淡淡幽香,設計得也很別緻,既大氣也娟秀,只是令我有些措不及防。

    她眼神有些凌然,和剛才的溫和似乎有些格格不入,像風和日麗的湖面忽然凸起了冰峰,溫暖的湖水沙一般消退。

    她說:「你可以叫我姜總。」

    我微笑:「好的,姜總。」

    她審視了我幾分鐘,像一個法官看著正在抵賴的罪犯。

    我感覺到了她的敵意和恨意。

    我無意抵抗和還擊。卻也不必自慚,我平靜坦然的看著她的眼睛。

    楊雯像她母親,楊雯卻更柔和嬌美,她看上去很年輕,也很注意保養,她的眼角和額頭卻有著很細很輕的皺紋,她的皮膚似乎比楊雯更白皙,但稍一留神,就會發現她的皮膚是化妝品的堆砌,而楊雯是自然膚色。

    她看人的表情很像一個嚴肅嚴格的老師,任何人在她面前似乎都成了心中有鬼意圖作弊的學生。

    姜玉婉,姑且這樣稱呼她,她問:「你和我們雯雯的事情怎麼解決?」

    她的口氣帶著厭惡。

    我的臉燒燙了,我說:「姜總你的意思呢?」

    姜玉婉面前的茶裊裊升煙,

    她似乎並不習慣四川的茶,連手指也沒有碰碰杯沿,她嘴角邊掛一絲笑意,像在談判桌前藐視自己的對手那種,她說:「你要什麼條件,就和我們雯雯分手?」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覺得電影中的鏡頭居然一下發生到了我身上,往常虛擬這種場景的時候都是男方父母對不知好歹以孕相脅的女主角談判,今天居然成了女方家長對男主角談判,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招。

    我想了想,說:「是不是因為許建偉?」我的口氣也簡潔得不客氣起來。

    姜玉婉有些怔,微微眨巴了下眼睛,說:「這個不用你管。」

    我微笑說:「我的意見和你一樣。」

    什麼一樣?姜玉婉再次愣了愣,可能反應過來,是我把她的回答拷貝了一份還給了她。

    她開始不耐煩,說:「我見過的小孩很多,你這樣的也不少,不用繞圈子,有什麼就爽爽快快說出來,可能事情還好解決些。」

    我身子開始後仰,為楊雯有這樣的母親而同情,我開始理解楊雯的性格,她的母親總是擅於用金錢來簡單解決一切複雜的問題。

    我點燃一支煙,姜玉婉先見之明似的掩起了鼻子,胸有成竹的蔑視著我。

    我說:「我見過的老闆很多,大概差不多一千個吧,像姜總你這樣的也不少,我也不喜歡繞圈子,你願意怎麼樣來解決?」

    姜玉婉雖然似乎有心理準備,還是被我的口氣惹得很不愉快,她雙手抱臂,冷冷打量了我一番,我的舊外衣有著塵土和兩滴泥點子。我順著她的眼光自己掃視自己,很滿意的笑了。

    姜玉婉說:「這樣,你要是擔保不再和雯雯有任何瓜葛,以後不再來往,我願意給你一些經濟補償作為……」

    她躊躇起來,似乎在斟酌用詞,我的心裡卻開始火燒火燎起來,我的自尊被她的語言擊打得有如蜂窩,我情不自禁的挺直了身子,笑容慢慢斂住,我在等她說下去。

    她終究沒有找到合適的語言,她直接接下去口氣明朗的問:「你覺得怎麼樣?」

    我的煙熄了,我思索著又慢慢點燃,她以為我動了心,雖然仍是不耐煩,但是已經沒有太焦急的表情。

    我沒有看她,凝視桌面說:「多少錢?」

    她遲疑了一下,說:「我可以給你十萬塊,我理解,你也是個學生,還沒有生活來源,年輕人嘛開銷很大,我覺得……」

    我嘖嘖連聲,覺得自己連同楊雯已經全被侮辱了,雖然我感覺她的口氣是把我當作了成人,已經比我的父母強多了,可惜是把我當作了一個惡意和卑鄙的成人。

    我說:「這也是楊雯的意思嗎?」

    姜玉婉開始失去耐心,往後靠了靠,說:「我希望你還是要理智,我們雯雯有她自己的條件,你們未來是不可能有什麼結果的,如果你老是要糾纏在她的什麼想法上,我也想告訴你,這個女兒的性格,我做母親的也不能全知道,她處於這個年齡,是變來變去的,有時候一時的情緒和思想轉不過彎兒,我會慢慢勸她的。她也有自己的男朋友,未來的路子我們是幫她考慮好了的,希望你還是多替自己打算,不要讓我們都很為難,也讓雯雯為難。」

    我的怒氣開始升騰到胸喉。

    我古怪的笑了笑,說:「好吧,只是錢不夠。」

    姜玉婉愣了愣,一絲驚喜和鄙夷掠過眼睛,似乎沒想到這個複雜的問題居然還是可以用金錢來解決。

    她說:「這個我們可以再商量——要不你考慮一下,給我個答覆。」

    她居然想走,似乎我會困擾在她設置的金錢八卦陣裡難以逃離。

    我說:「不用,我考慮好了,你是楊雯的母親,無論如何也不會害她,你是在為她好,其實我們的用心是一樣的,我理解你的心情,可以馬上答覆你。」

    她垂著眼皮心不在焉的聽,我覺得似乎她只要一抬起眼,就會是一副驚喜和自得的表情。

    我想了想,那個被老闆奪去女友,跪在地上拾鈔票的歌手的影子在我眼前浮現,我情不自禁的笑了笑,很輕鬆的說:「那就五百萬億吧。」

    姜玉婉吃了一驚,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難以置信的問:「對不起,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我很清晰的說:「五百萬個億。」

    這次聲音夠清楚,以至於倒水的服務員也唬了一跳,看神經病一樣的凝視著我,我微笑對視,服務員低垂著頭躲瘟疫的走開。

    姜玉婉臉色有些發白,我忽然有些同情,不過我不能妥協。

    她說:「我不是開玩笑。我現在馬上可以給你,喏,這個折子上就有十萬,你看……」

    我沒有理會她略有慌亂強做鎮定的翻找包裡的東西。

    我繼續悠然點燃一根煙,微笑說:「姜阿姨,你不要再開玩笑了,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要五百萬億,十萬我有,你要缺錢,我可以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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