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中午,我和楊雯在川大外翠綠遮陽傘下喝紅茶,我的手機響了。
十五很興奮的告訴我:老大,已經二萬張了。
這廝是軍隊**,將軍之後,成都僅有其中一個大廠廠長之獨子。我雖然相信他的能量,可還是讓我震驚了一把。他美滋滋的告訴我:我可能總計能聯繫到七八萬張。
我掛了電話,楊雯帶了個很難看的帽子,臉暴曬紅得像螃蟹,這會無事抑鬱著,無味的茫然盯著對面仿古黑牆上蔥鬱的爬山籐。這只是我的印象,她坐那那便成了個風景,過往路人不時回頭帶笑窺望這個憂鬱的麗人,裸露黑亮臂膀肌肉和大腿的運動男生甚至遠遠回頭吹響哨。
楊雯很吃驚的盯著我,好像我是幕後指使者,說:你怎麼無動於衷呢?
我翻看著手機上的電話簿,思索著要不要催促下寧倩。皺眉說:什麼?
楊雯說:有人剛才衝我作鬼臉吹哨!
我說:哦?好事啊,證明你有魅力。
楊雯認真恨視我,我笑說:等會啊,打個電話!
寧倩說:老大啊,現在只有十一萬張,你不要催嘛,下午晚點給你電話。
我嗆一大口水,邊咳邊笑說:什麼?多少?你再說一遍!
我表揚寧倩說:真乖啊,親一個!加把油哦!賺了錢記得請我坐你的新車啊?
寧倩說:什麼新車?自行車?
我說:自行車?可以買六百輛了,你買個奧托吧,我們也準備拿你的新車兜兜風。
我給他們每張提成五角錢,寧倩這會等於創造了六萬塊錢利潤。
我掛了電話,用紙巾擦拭胸口上的水漬,由於激動咳個不停,說:這孩子,真能幹。
我沒注意到楊雯的表情,看到她正無聊的側頭看一本時裝雜誌,像極了典雅的書香娟秀,說:真美!
楊雯沒理會我的恭維,挑刺譏諷說:我怎麼覺得你特別象荷花池一小老闆呢?還養了小秘似的?
我心情愉快,不予計較的說:我們去哪玩?暑假一起去旅遊?你喜歡哪?你不是喜歡雲南麼?
楊雯想笑,大概覺得笑起來沒有面子,又強忍著說:我要去杭州……
我的電話又響了,我接起電話,是一位外地老朋友,才得知我的新號碼,電話裡磨著我請客,好像我這個手機外隱藏的是一百萬資產一樣。我說:行啊!我這正好有個一億的小項目等著你,你來啊!
楊雯歎了口長氣。
我掛了電話歪了頭湊近了看她,楊雯左閃右躲避不開,撲哧一笑。
她掛在我臂彎一步步慢慢走,步履艱難,川大外那條緊挨著望江公園的小街,兩旁紅牆,我們彷彿是漫步在故宮長廊。碧綠的竹葉從公園牆頭攀出來,隨午後的風沙沙拂動。
她說:你覺得人有前世麼?
我說:有。
她說:那我們前世是什麼?先說說你。
我說:前世,我一定是個梟雄,被叛徒出賣,死無葬身之地。
她皺眉說:怎麼這麼恐怖?我還以為你是風度翩翩一書生呢?
我笑說:我是書生你就是聶小倩。
她放開我手,說:怎麼都是悲劇性的?沒一個美好的結局。
我說:所以我們這世來延續啊,我們這世一定是個圓滿的結局。
她又牽住我手,眼睛很迷茫,含情脈脈的說:我真希望每一世我們的故事都說不完,還有下一世。
我心裡一沉。
我回頭看她,她忽然淚光盈盈。
她說:你相不相信報應?
我說:當然信。
她說:如果我們沒什麼好結果,我希望這報應都在我身上。
我大吃一驚。一輛出租車從我面前風馳電掣而過,我手一抖,手機摔在地上。
我抓頭撓耳的檢查翻看手機說:你看,這就是報應,手機剛才惹您不快,所以自動毀滅。幸好罪魁禍首不是我,否則剛才我一定自動撞車了。
她說:所以不能隨便賭咒發誓。
我心裡一凜,看她的眼睛,幽靜如湖,卻有種淒惻,令我不敢對視。
我很少有不敢對視的眼睛。
我想:她發現了什麼?她在暗示我什麼呢?
她命令我:親我!
我窘得一塌糊塗:這裡?
她說:你怕?
我微微一笑:這裡人太少,我們去天府廣場。讓**為我們見證!
她不依不撓,拖著我的肩膀,眼睛盯著我,美麗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完美的鼻子,使我如同置身童話故事,我無法阻擋誘惑,也不必拒絕。
一輛輛出租車經過,掃起大風,我們的衣服後擺都在風中飛揚。
她低低在我耳邊說:我今天生日。
我驚愕的說:不是吧?今天又是你生日?
上次不是嗎?
她沒有解釋,我笑笑說:好吧,我為你過生日!
我們來到蜀都大廈,坐著透明的觀光電梯,我們凝視這個城市,行色匆匆,車水馬龍,她調皮的問:你敢不敢在這裡吻我?
我說:我可以,不過你不行。
她鼓起小嘴瞪著眼睛說:我敢!
我說:你會用膝蓋踢我的?
她格格嬌笑,一手捂嘴一手按小腹,說:怎麼會?
我說:因為我會控制不住。
她撲閃著大眼睛,眼裡醞釀著笑意,說:控制什麼?
我輕描淡寫的說:強姦你。
她羞澀的用手背遮住嘴偷笑,用手中的小包砸向我,我心裡一動,雙手撐住玻璃壁,俯頭去吻她,她低頭躲閃迴避,一邊笑嚷著說癢,我深吸一口氣,忽然透過玻璃看到下面小廣場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很多仰頭上望,有兩個還拉同伴向我們指指點點。
我一陣頭暈目眩。
電梯門打開,她一下推開我,臉刷的紅透,眼波盈盈,我弄亂了她的頭髮,她裝作整理以掩飾,電梯外站著兩個老外,一男一女,見狀相對莞爾,男的忙說:「sorry!」
我們讓出來,見老外目不轉睛的盯著楊雯,對我冒了一串英語,似乎在讚歎她的美貌。
我微笑著招手說:滾你的洋鬼子!
老外友好的微笑揮手,電梯關上。
她奇怪的望了我一眼,說:你幹麼罵人。
我說:他爺爺搶了我們中國!
她甜媚一笑,緊緊貼著我,我對她說:老子總有一天要報這個仇!
我們坐下來,我認真點菜,她捧著下巴盯著我,微笑歎息說:我好像一點也不瞭解你?
我禮貌的說:我也是,你要什麼酒?
那天的氣氛隨著她那句話冷淡下來,我們都試圖保留溫暖,偏偏這個兩人用「感覺」臨時搭建而成的小窩經不住一絲寒風,每一句情意深重的語言都像冬天呵出的熱氣,瞬間消失在冷空氣中。
她有些薄醉,我們坐在夜晚的出租上,沒有電話的騷擾,我們靜靜聽著電台裡祝賀生日的歌曲,我們像一艘小舟迎向繁星點點的大海,真想永遠就這樣沒完沒了延續下去,沒有終點,沒有時間。
二環路上,她叫下車,驚喜的張開雙手揮舞,喊道:我愛你,成都!
橋下車流如流火,路旁燈舞如舞螢。
回首身邊,高聳的大廈,赫然四個大字「向陽大廈」。
大廈的主人是個傳奇人物,從打工仔到商界名人,令我敬仰,我默默的向大廈注目,心想:總有一天,我會把我的旗幟插滿你的身旁,告訴你我今天的感受。我會在你的身邊建立樓群,像仙人掌林,我會買下這棟樓,把名字改成我妻子的名字。
我轉首楊雯,這個人和我想的一樣嗎?她的名字會和我連在一起麼?
她在許願。雙手合什,格外虔誠。有些像芳芳,卻又不像。芳芳是柄劍,這個人,像一塊綢緞,她是個為愛情而生的人。
我也許願。
她說:許什麼願?
我說:求上天讓你做我的女人。
她深情凝視我,輕輕吻在我臉頰。
她說:你是個什麼人?
我說:我是一個大學生。
她笑說:我知道。
我奇怪的說:你知道?
她點點頭,說:我從來不在乎別人的身份的。
我們坐在咖啡館裡,我低聲對侍者吩咐。她微笑側頭,裝沒看見。
薩克斯奏響生日祝福,客人紛紛鼓掌慶賀。我請所有人喝一杯,我對侍者說。
她笑吟吟舉杯向大家致謝,遠處有個胖胖中年人微一遲疑,慢慢踱來。
她臉色忽變,低下了頭,我問:怎麼?
她說:我頭疼,很不舒服。
我說:你一定感冒了。
她很堅決的說:我要回去。
我和她走出大門,看見後面那個中年人袖著手臉有怒色的站著。
我和她飛馳向她的學校。
我問:你的長輩?老師?
她抬起眼很驚駭的盯著我,說:誰?
我說:剛才那個人。
她很生氣的說:什麼人?你怎麼疑神疑鬼的,小心眼啊?
我做作的睜大眼張大了嘴做被打擊狀。
她偏過頭說:好悶!
她打開車窗。
我驚訝的說:你不是感冒了嗎?
我為她關上。
她盯著我,滿臉不快。
她的傳呼大響。
她慌亂的在包裡看了看,沒有拿出來,似乎怕我看見內容。
我說:你不回?
她笑說:你的手機不是摔壞了嗎?
我說:可以馬上停車呀!
她斂笑說:不用!
她下了車。說:你不用陪我,你走吧,我想睡覺。
我莫名其妙。說:好吧,我在外面等你醒。
她火冒三丈的說:不用!
她看著我驚異的表情,聲音溫和下來,說:我真很不舒服,宿舍裡有藥,不要緊的,你在等我,我不心安的。知道嗎?
我有些感動,她撲上來攀住我脖子,用額頭碰碰我的嘴,嘴裡喃喃說:對不起。我確實不好,今天,謝謝你。
我笑說:我今天什麼也沒買,真是你生日?
她說:嗯。
我說:你睡醒了給我電話,哦,打傳呼。
我走很遠,見她在校門朝我微笑揮手,那是我一生中見過為數不多的幾次美麗動人的笑容。
我頂著夜風在路上走著,身旁行人如潮,男女成雙,我不是滋味。忽然想起,打了個電話給她寢室,想問問她需不需要替她買藥帶去?
我是一個疑心很重的人。
她同寢室的說:你是誰?
我說:我是她朋友。
那人說:你是不是姓楊?
我說:你怎麼知道?
那人說:我叫袁潔。
哪個袁潔?
難道是小馬的那個袁潔?
我直罵自己糊塗。怎麼不直接給她傳呼呢?
袁潔說:她剛才回來又出去了,我知道她去哪,我們見面談?
我說:談什麼?
袁潔說:談談她,你所不知道的一面。
我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她說:你來不來?
我說:來!
我真不知道怎麼面對袁潔,只能安慰自己說,該來的總歸要來。
袁潔今天很精神,唯一異樣的是沒有濃妝,反而顯得更清爽更清純。
我似笑非笑的盯著她,她哼聲說:怎麼?認不出了?
我微笑不答,張開雙臂,沒想到她真張開雙臂迎上來,我被唬了一跳,收手不迭。
我們找了個小酒館,我忽然悲哀的發現,我似乎一天的生活就是喝茶、喝酒、會女生、再喝酒、再見女生。我狠狠敲了自己頭幾下。
袁潔冷笑:見我就頭疼了?
我實在不想和這個女人多說,拋了根煙給她,雙手抱胸,說:你有什麼快說吧?
袁潔說:小馬呢?
我沒想到她這麼直接,微笑著說:你該問他,我怎麼知道?
袁潔說:你是他老大,你怎麼不知道?
我撲撲笑出聲來,說:那是叫著玩的,我也可以叫你老大吧?
袁潔怒視著我,說:老大是無賴,兄弟也是無賴。
我微笑說:如果傾聽能減少你的煩惱,我很樂意,不過不是今天,今天我很累,還有事,改天有興趣約地方吧?
袁潔說:你不怕我報復?
我噴了口煙,盯著她的眼睛說:你記住,我這人,從不怕任何威脅。
袁潔冷笑說:哦?你以為你是黑社會?
我笑說:我不是,不過我不怕。
袁潔說:你們這類,都是無情無義之徒。我看,哪怕是楊雯現在有麻煩,你也不會關心。
我懶懶說:我關不關心她,好像沒必要表現給你看吧?
我招呼侍者買單。
袁潔盯著我眼睛恨恨說:楊雯有老公了。
我的心裡一震,微笑著說:是麼?我都不知道你怎麼知道?大學生有老公,你真幽默啊。
袁潔說:你看看。
她手裡是一張照片。是楊雯和另一個男人的合影,好像是生日宴會之類的,照片上的楊雯比現在還要小點,留著妹妹頭,臉上有著很清澀的微笑,似乎笑得很勉強,照片上的日期是去年的。那個男人似乎很面熟,分明是個四十左右的中年人,頭髮微禿,照片上他很親密的摟著楊雯。
袁潔關注我的反應。我微笑說:是他一般朋友吧。
我把照片還給她。
袁潔說:是麼?這個男人好像每個月見她好幾次哦,還自稱老公哦。
我說:怎麼沒聽你們寢室其他人說?就你一人知道?
袁潔說:我曾經是她最好的朋友。
我真的震撼了一下。
我拍手說:最好的朋友就是敵人,這話看來不假。那你為什麼要出賣她呢?
袁潔說:因為她對不起我。
我笑笑,說:我也算會編故事的了,想不到你也是個高手!精彩啊精彩!
我收住笑,說: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呢?
袁潔說:因為你們兩人都不是好人。
我說:我怎麼不是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