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塊紅印一直在我頸上釘到我遺忘它的存在。
觀音菩薩對至尊寶說:你之所以沒有變成孫悟空,是因為沒有找到給你「三顆痣」的人。
可是,當至尊寶找到給自己「三顆痣」的人時,卻遭遇一段令自己刻骨銘心、肝腸寸斷的愛情。
好像「一塊紅」不是「三顆痣」,我更不是至尊寶。
我昏睡了一天淡忘了一切,也包括這塊紅。
十四十五嘖嘖稱道,等我回到班上,我和小馬的**已經被放大和虛幻成了無數版本,我們幾乎和西門慶及蔣門神一樣被醜化。
小馬慨歎世態炎涼,我告訴他:我已經習慣了。並送他一句我的英語口頭禪「allthethingsaretobeans|com|bsp;一切都會有報應的。
小馬說:沒想到他們這樣。
我微笑說:那麼小看我,這在我的計劃內。
小馬說:哦?
晚上我約十三,十三也想約我,我們在校外漫步夕陽。
十三說:聽十五他們說你說了我很多壞話。
我說:對。
十三驚異的看著我,我平靜的說:就看你信誰了。
十三作暈倒狀說:你們說得一樣我信誰都一樣。
我說:那就對了,要麼你就信我們全部,要麼你就誰也不信。
十三若有所悟,說:你說的對,我不能左瞻右盼。我誰也不信。
我說:你找我那事情?
十三說:那是另一件事。
我說:我知道。
十三說:我也決定了,謝謝你的提醒。
我納悶的說:什麼事情?
十三說:我準備退學。
輪到我目瞪口呆,十三說:其實也不必這麼意外,我自己就可以決定,只不過還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結結巴巴的說:為什麼?
十三說:愛情。
我沉思說:不衝突啊?
十三的男友是個踏實本分的人,本來也是大學生,比我們年長幾歲,默默喜歡十三達到四年,我笑十三,是不是從你剛長牙就開始喜歡啊?十三白眼。
這個喜歡十三的人本來成績很好,一次與十三及十三表哥(酷似黃飛鴻那個)在某校外吃火鍋。鄰桌見十三漂亮,有調戲之舉,十三不是吃那套的人,奮起給對方一耳光。這下演化成了群毆事件,表哥黃飛鴻有名俠的容顏,沒有其武功,眼看不敵,十三處於危險之際,默默觀望一旁的男友(當時還是追求者)臉色鐵青,拔起啤酒瓶,雙手開弓,勢不可擋,打了對手一個血流成河,抱頭鼠竄,十三依牆含笑而立,一點溫軟的東西攀上心頭。也分不清是激動還是感動、是愛慕還是憐惜。愛情的火花就在鮮血與啤酒裡悄悄產生,情花是毒,只有有勇氣和真誠的人才配品嚐。十三是個很浪漫的人,性格有時勝過豪爽的男兒漢,當警笛響起,眾人鼠散時,十三毅然挽起男友顫抖的臂膀,肯定的說:我們始終在一起。
他們幾乎在警笛的美樂中深情相擁,然而身邊一人,唯一的愛情見證人正自緩緩滑倒,也許是十三他們的愛情蛻變讓他激動到聽完愛情宣言才倒下,也許是他們視若不見的震撼使得對方含悲憤屹立不倒。總之,那人倒下時,所有的不利證詞都轉向了十三兩人,真情見患難,他們因為患難見到了真情,同時又要靠患難來考驗這剛剛開花的真情。
倒地的那人,腹部被啤酒瓶扎穿,傷勢嚴重,幾乎不治。
男友被開除出校,隨後三年,一直面臨法律訴訟和巨額救治對方的壓力。
他們的這段愛情,注定是雙方家庭所不能接受的組合。
所以他們堅持到今,已經四年,十三表面百無禁忌,其實對愛情的執著和堅定,令人敬佩。而今天最令人震撼的是:十三居然為了愛情要退學。
我說:你們平常的交往已經壓力很大了,如果這麼一意孤行,父母不反對得更厲害?注定困難重重。
十三笑:有時事情總是要付出代價的,凡事沒有太多的兩全之策,有時必須犧牲一些東西。
我說:犧牲一些東西去賭氣?意義就不大了。
十三說:如果賭氣能把握命運,那樣的賭氣,難道沒有意義麼?
我說:你知不知道?人力有限的。
十三皺眉說:怎麼和十四一個口氣,他是幼稚,你呢?我還以為你是很自信的人。
我說:我是自信啊?
十三說:那如果你是我怎麼辦?
我想了想,說:如果我覺得是對的,就會堅持到底啊?
十三說:如果你力量不夠呢?
我說:那就重新來吧?沒什麼是不可改變的。
十三拍掌笑說:原來你是對我不信啊?
我撓頭說:好像有點這個意思。
十三說:謝謝!我會走自己的路。
我說:我勸你什麼了?
十三去男友那裡,迎向晚霞,我凝視著她,忽然喊道:孫小美加油,爭取成為錢夫人!
我們都喜歡玩「大富翁」遊戲,十三喜歡玩電腦角色「孫小美」,我喜歡玩「大老千」,十四喜歡玩「阿土仔」。「錢夫人」相對於「孫小美」,是個成熟富有的女人。
十三嫣然一笑,首次感覺她很溫柔。很輕快的搖曳而去。
我一人的身影在斜陽下,十四自和十五搭檔,改走相反方向,不再同路。
小馬去忙活進貨和廣告的事。
各有各的路。
他們就像是流星,我們大凡能常見到的,並不是流星,而是太陽月亮,離我們最近的兩顆星,巨大的星,所有的星星之所以能被看見和關注,只因為覆蓋在它們的籠罩下,太陽是恆星,月亮圍繞著地球,是地球的守護神。地球圍繞著太陽,月亮圍繞著地球。
如果我能選擇,我一定做太陽或月亮。
我的傳呼開始作響,是那個叫楊雯的女子打來的,那個穿白裙的麗人。
你是我的月亮?
我嘲弄的在掌上輕拋傳呼機。
該配個手機了。我想。
我見了她。
我們在人民南路一個水吧攀談。
她問我為什麼要選這裡,我說我曾經在這裡迷失,所以要從這裡開始。
她問我相不相信一見鍾情,我說我信,而且信則靈不信則不靈。
她抿著嘴笑得很甜,說她也信。
她很漂亮,漂亮得讓人不敢逼視,她是大連人,有著海邊女子的優雅和開闊。她說她迷戀成都,期望在成都醞釀自己的愛情,她從前被愛過,愛得很現實很冷靜。所以她很厭煩,無論是大連的海風還是成都的小雨都沒有讓她尋覓到自己心靈的歸宿。
我們聊過去,聊各自認識的人,聊曾經的悲歡離合,這次,我沒有聊未來,聊看不到的未來。
我們越來越覺得相識的偶然渺如星逝,有太多的偶然使我們失之交臂。連相逢相戀也是一念之差,我們能活到與對方見面都是純屬巧合。
她有時盯著我的嘴巴,很少看我的眼睛,我問她為什麼,她說覺得我彌足珍貴,想永遠記得我的嘴。
我說為什麼?她說如果這張嘴沒有說出那些話,也許我們一輩子都是陌生人。
偶爾我會陶醉一會,很快就會和她一樣覺得不真實,我們都在努力使一切真實,可以凝固,可一旦凝固又怕對方厭倦,總有一人又會迅速轉移話題以保持活潑。
那個水吧不再放《卡薩布蘭卡》,而是重複著張信哲的聲音,一遍遍深印腦海:
好久沒有你的信
好久沒有人陪我談心
懷念你柔情似水的眼睛
是我天空最美麗的星星
異鄉的午夜特別冷清
一個男人和一顆熾熱的心
不知在遠方的你是否能感應
我從來不敢給你任何諾言
是因為我知道我們太年輕
你追求的是一種浪漫感覺
還是那不必負責任的熱情
不知為什麼,那句歌詞一直在我耳邊徘徊:
「我從來不敢給你任何諾言
是因為我知道我們太年輕
你追求的是一種浪漫感覺
還是那不必負責任的熱情」
像一陣陣鐵錘,敲打我心。
小馬的傳呼總能恰到好處的敲響我心裡的鐘,我總能在接近無話可說時離去。
我養成了悲愴望天的習慣,有時候凝視虛空,有個大慈大悲的人充滿嘲弄和憐憫著我,對我說:你想選擇麼?只有兩種角色給你,一種是他們,一種是你。你可以等待別人來救,也可以去救人。
是否只要用心良善,就可以不計較方法?
有一種劍法是世間最可怕的劍法,要練成這種劍法必須無情無慾,靜以制動,對方有多少種變化,自己就有多少種變化;對方沒有變化,自己就沒有變化。是叫「太極劍法」還是「獨孤劍法」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的劍柄在誰的手裡,是那個大慈大悲的命運之神手裡麼?我們難道不可以自己把握自己的劍柄麼?
怎麼在曾經擁有的時候恰如其分的珍惜啊?
我悲憤無助的質問乾坤寰宇。
和小馬的計劃已經順利開展,通過十四十五的負面宣傳,全班大半男生都自告奮勇加入我們的電池推銷大軍,樸實的林平、淳樸的小熊、精明的寧倩,我冷冷看著他們,知道那張網已經將貪婪的魚蝦盡括囊中。
十四很冷靜,只派遣了十五進入,我微微冷笑,知道他們的用心是「師夷長技以治夷」,可是他們不知道我的網布在哪裡,不是學校,不是我和小馬,也不是那個虛幻的計劃,更不是電池。
我的網,是在他們的心裡,只要有**,有僥倖之心,他們永遠是網中的魚。
我也是網中魚。
我在天地的網中,命運的網中。
我命在我,是他們不能看見的。
我並非沒有**,只是我的**他們看不到。
而且,相對他們,我不僥倖。
即使我明天去死,我亦覺得天經地義。
我賭的是命,其實每個人賭的都是命,只是我清醒,他們自欺欺人。我知道命運就是遊戲,而他們認為命運就是命運。
我的推銷軍團已經成立。
共有十三個人。
我讓小馬培訓他們。
小馬反覆問我技巧。
我告訴他,只要告訴他們一條,就是錢,可以少勞多獲。每天兩小時,每月一千五百元。
小馬疑問:要是他們賣不出去呢?
我笑了:我又不是做生意的老闆,給他們發底薪,就算一點業績也沒有,每月四百元吧。
小馬說:我們的本錢呢?
我說:叫他們交學生證作抵押,再補繳一部分保證金。
小馬說:本錢還是不夠,你又要追求薄利,那樣,我們需要的現金量很多。
我說:告訴電池老闆,賒貨,我們押三分之一的本錢,三分之一,用學生的證件作押,另三分之一,請他承擔。
小馬說:誰稀罕?賒貨一個月,他會想萬一我們跑了呢?他拿三分之一的本錢和學生證有什麼用?
我說:不用一個月,我們只要一個星期。如果一個星期的風險他都不敢承擔,他也不是當老闆的料了。
小馬說:萬一他真不敢呢?人家偏偏就沒有你這種目光呢?
我說:那就另外找一家。
小馬說:如果沒有一家肯干呢?
我笑笑:我來賠,我這輩子還還不起這批電池本錢麼?
小馬也輕鬆了,說:如果確實虧損了,我擺地攤也要還債!
我微笑。
我們一邊坐等銷售結果,一邊招兵買馬。
如果一個杯子批發成本價是二元,市場價是五元,我們就賣三元,然後和銷售員一人一半,也就是五角錢。
如果三天還賣不出去,我們就退給貨主。
所以我們要麼就營利,要麼就無利,但沒有虧過。
永遠不虧。
這就是我的經營邏輯。
一周下來,我和小馬擁有三千元淨利潤,和五十個待聘人員。
小馬喜悅之際要求緊縮戰線,我笑了:正當大鵬展翅,你萎縮幹什麼?
我不由分說決定大舉招聘,在職介所,我參與和組織過三次大型招聘會,其實,一次已經足夠了。
我教給了小馬,他臨時在大學裡找了個沒關門的階梯教室利用中午開了個招聘會。
現在我們擁有三十個銷售員。
小馬很激動,同時也很畏懼,擔心人滿為患,難以駕御。
我笑,說現在是該招聘管理人員的時候了。
我們共設置了四個,我的本意是十個,可惜人員工作素質太不盡人意,只能勉強湊四個。
我現在的事務就是上課之後,坐到青羊宮小龍那裡喝茶,等著小馬培訓我們的管理人員,晚上過來一起商議大計和考察周遊成都市的文藝場所。
小馬每天都像個擰得緊緊的鬧鐘螺絲,一刻不停的在成都市蜜蜂般穿梭,通過手機和我聯繫。我們是大學裡最早有手機的一批。
到月底我們已經有六十個銷售員和三萬淨利潤。
小馬在茶館處在塑料袋裡蒙著整理錢,袋裡有各式各樣雜亂無章的鈔票和儲蓄卡。鈔票還有象大電池一樣捆成一圓柱團的錢卷,我忍不住好笑。
小馬無視我不耐煩的眼神,花了近一個小時才粗粗把錢整理好。
他笑容可掬的抬起頭,怔了一怔,說:老大你眼裡又有殺氣。
我哼了一聲說:是傻氣吧?我都等傻了。
我很不滿的斜視他,小馬笑得很燦爛的說:我從沒想到在讀大學生也能有這麼多錢。
我打斷他,說:我在考慮,你是不是該休息休息了?
小馬很驚訝的盯著我,我說:換個人來接替你,你太穩重踏實了,一做事就沒法出來喝茶。
小馬彷彿象看外星人一樣望著我:是賺錢重要還是喝茶重要?
我很不高興的說:當然是喝茶重要,你那麼看重錢,今晚我們把這三萬花光。
小馬笑了:怎麼花得光?
那時的成都,迪吧裡最高檔的飲料也不過一百四十元,稱為「紅粉佳人」。兩個人一頓飯怎麼吃也只有三四百元的水平。連最高檔的跪式服務「銀杏酒樓」,一杯茶也不過幾十元,兩人一頓飯也不過千。
我冷笑說:是你不會花錢吧?
小馬小心翼翼的說:那今天我們試試,三千元花不花得光?
我說:行,我要請幾個朋友。
小馬說:只我們兩個人,看花不花得了三千?
我毫不猶豫的從他袋裡抽出一張,手氣不好,一看是張五十元。我朝他笑笑,轉手把這張五十元遞給旁邊一個乞丐。那乞丐驚得呆了,立馬跪下磕頭。
我側身避開,微笑著看著小馬。
小馬目瞪口呆。
小馬漲紅著臉,低頭凝思片刻,說:行,我聽你的。
我說:首先我要一個會計,幫我們管錢,以免你以後數錢數不清。
我請到的這個會計就是鍾岳陽。
岳陽是學財會的,他拒絕了我們的帶薪加盟。那時他已經工作,每月工資不過六百元,想起這個數字我就一陣酸楚。有一次暑假,我被父母下了禁令,在家修煉了半月,電話裡告訴岳陽,說連煙錢也沒有了。岳陽風風火火趕到,從兜裡摸出汗濕的六張鈔票,六百元,毫不猶豫的抽出三張給我,說:抽煙我不贊成,但兄弟你錢沒了,我一定支持,這剩下的三百,我要給父母交差。你如果需要,也可以都給你!
我熱淚盈眶。
岳陽很納悶的問我:好好的不讀書你們幹些啥?掙錢?
我說:你幫我嗎?
岳陽很乾脆的說:不幫。
我垂下頭去,岳陽說:我給你一個賺錢的小門路怎麼樣?
我說:好啊,賠錢也做。
岳陽說:哪會賠啊?穩賺的,賠了算我的。
岳陽是銀行的,銀行那會剛興起一種新磁卡,正急於拉儲戶,每張卡上預存一元,辦卡費用一元,銀行給他們這些工作人員再提一元,這樣,每張卡產生三元費用,岳陽告訴我,只要儲戶提供一個身份證號碼就行。辦卡費用銀行提供,也可以免費,他的提成不要。所以,一張卡會產生三元利潤,而我們只需要提供同學的身份證號就行。
我答應了,心裡打的是另外的算盤。我準備把錢領到後,提一元做人工成本,慰勞我的下級們,其他的都給岳陽。
我問:誰負責兌現?有沒有上限?
岳陽詫異的問:等於說你可以拉很多儲戶啊?
我說:有上限嗎?
岳陽說:應該沒有。
我笑了,對小馬說:通知所有人,從現在起,搜尋身份證明號碼。
小馬說:今天禮拜六,怎麼通知?電池那裡還一碼事,怎麼協調?恐怕來不及。
我不理他,通知十五與寧倩。他們問我要多少,我說有多少要多少。
岳陽說:我有同事已經要到七、八百張了。你們爭取沖個千二八百的。
我微笑說:你還給誰說過?
岳陽說:還有誰?老大和二哥。
老大在西南財經大學,老二在電子科技大學,我們四個是結拜兄弟,我是老四。
岳陽告訴我,老大已經要到二千張,老二已經要到五百張。
岳陽讚歎的說:老大不愧為老大。
我冷笑說: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