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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九章 垂拱之治 (上) 文 / 光線

    南宋臨安宮殿是在紹興二年(1132年)決定以杭州為「行在」後,就原北宋杭州州治基礎擴建而成,稱為大內。其位置在臨安城南端,範圍從鳳凰山東麓至萬松嶺以南,東至中河南段,南至五代梵天寺以北的地段。

    大內分為外朝、內廷、東宮、學士院、宮後苑五個部分。而朝政議事一般都在外朝,其建築有大慶殿、垂拱殿、後殿(又稱延和殿)、端誠殿四組。大慶殿位於南宮門內,是大朝會場所,垂拱殿為朝臣議事的殿宇,後殿為皇帝遇冬至、正旦等節日的齋宿之處。而端誠殿則是一座多功能殿宇,作為明堂郊祀時稱「端誠」,策士唱名曰「集英」,宴對奉使曰「崇德」,武舉授官曰「講武」,隨時更換匾額。

    此時太皇太后謝氏抱著她的小孫子恭宗皇帝,與全太后坐在垂拱殿的皇鑾之上,俯視下面的群臣,只在彎腰低首間,頭頂冠冕上的九隻金鳳所鑲嵌的珠翠、兩鑲金博鬢、身上所繫白玉雙佩,相互碰撞有聲,玎璫作響。

    階下臣工個個激憤昂然,分成兩班人站在朝堂兩側,只是相對喝罵。心中便一歎:伯顏遣董文炳回攻鎮江,整只大軍在平江城下擺出退縮的態勢,滿朝文武以為北敵即將次第撤回江北,都鬆了口氣。廟堂、市井,整個臨安都在說,徐子清殺敵十萬,克城三座,一舉穩定江南戰局,而後蕩平殘餘北兵,也不再是難事。右丞陳宜中甚至命徐子清從鎮江撤軍,把鎮江劃為李庭芝治下。這位右丞相進宮覷見,卻告訴我了他的真實目的:「冠軍大將軍鄉勇出身,一年時間竄為三品大員,臣實在擔心膨脹過快,權力過大,終至朝庭難以掌握。」

    這不是他內心深處的想法。徐子清由賈似道一手提攜,立下天大功勞,陳宜中其實擔心賈似道借重名聲鵲起的徐子清,從而在朝政方面再次隻手遮天。

    可他的做法純屬大錯。當初建康城遭受太平、鎮江夾擊,在徐子清手裡固若金湯,甚至把地盤越打越大。接受他的建議將鎮江劃歸李庭芝後,現在鎮江竟讓董文炳圍了個結結實實。

    再看看陳宜中防範的徐子清吧,領旨退兵,將鎮江讓給李庭芝,庚即振軍前攻,攆走阿術進佔蕪湖,並遣帳下大將胡應炎、陳昭、尹玉,沿江北上,打下巢湖、無為,甚至收復了範文武的投降之城——安慶軍。

    德佑二年一月到現在不過半年,這位青年俊彥竟打下偌大地盤,軍隊也越打越多,加上兩萬降兵,居然增至九萬之巨。

    他是大宋惟一的亮色,陳宜中竟敢掩埋這顆珍珠。

    在氣憤中謝太后偷偷又歎了一口氣:可這點亮色無法照亮江南大地的陰霾,四月中旬,伯顏包圍平江,圍而不打,專攻昆山,生生消耗掉三萬大宋士兵。五月初,突然分出董文煥兩萬人,潛至平江城下,誘文天祥鏖戰於虞橋與橫林。文天祥部下張全卻是貪生怕死的傢伙,當北兵進攻橫林之候,他毫不抵抗,乾脆陣前投敵,反回頭配合北兵攻擊鄰近橫林的文天祥和麻士龍。

    又一次大潰敗。文天祥身負重傷,近五萬甲士全軍覆沒,平江淪陷。側翼之昆山由於失去主城,於第二天也豎起了白旗。九萬人,江南最後的一點精兵,便於此一役損失殆盡。

    五月中旬,阿術突然在天目山東北方向出現,突襲獨松關,守將戰死,獨松關再一次丟失。都城之西南關口大開,敵人可直面臨安。

    與此同時,伯顏遣軍佔領嘉興,自己提兵攻擊湖州,再派呂文煥提一萬人翻越茅山,一路殺向獨松關,順利與阿術合軍。

    海路之阿刺罕得伯顏攻克嘉興所助,火燒乍浦水軍大營,直趨澉浦,與陸上伯顏、阿術,形成了三路夾擊臨安的態勢。

    李庭芝被韓郅和董文炳粘在真州和鎮江,回援不了。

    徐子清沿江北上,兵力分散,收攏困難,回援不了。

    臨安由此直面北敵之兵鋒,朝廷終於再次隱泛狂瀾。

    看看吧,九級台階下的大臣們吵鬧不休。排立東廂的賈似道一派立議與北和談,避免京都淪陷之危。西廂的主戰派以陳宜中為首,則剛烈之心大起,認為目前困厄是暫時的,只等徐子清和李庭芝緩過一口氣,便能將深入江南腹地之北兵一網打盡。於是持堅決抗戰之議,認為絕不能與虎謀皮。

    孰是孰非?外面的颯颯寒風從宮門口掠過,響起凜冽的呼嘯聲,謝太皇太后很容易的想起了戰場上金戈鐵馬的廝殺聲音,心中愁意更是強盛。

    陳宜中站在垂拱殿的西廂,也不參與越來越激烈的爭論,將頭扭過一邊往殿外看去。臨安城已進入初更時分,天空中寒星滿天,曉月如鉤,滿宮裡廡廊簷角吊著一盞盞堂皇宮燈,地上金磚被鍍著淡淡的銀灰色。時不時會有輕風鑽進殿內,掃著金磚上的浮土,帶著陰森的寒意撲面而來,襲得陳宜中渾身一噤,連連打了兩個噴嚏。

    對面上首站著賈似道,那人繼續玩弄著無名指上的翠玉戒指,碩大的墨綠玉石盤在黃金戒上,受殿內巨燭照耀,反射出暗幽幽的光芒。他在想什麼,他在得意嗎?徐子清為他製造偌大功績,謝太后賞其「知人善用」四字,更座實了他群臣領袖的地位,他當然會得意了。

    陳宜中有些憂愁,耳內鑽進大臣們的爭論聲,心裡卻生出一股悔意:於臨安就聽說徐子清善名傳播江南,相府幕僚劉伯聲曾勸我召他來見,可自己嫌徐子清太過年青,也話盛名之下盡虛士,竟沒去籠絡。唉,自己當上右丞相後,雖得李庭芝、文天祥、陸秀夫等人攘助,能與賈左丞一較長短。可現在,這幫子人倒是名聲不小,於今加一塊也抵不了徐子清一個人。他眉頭不禁皺起來,當時聽劉伯聲的多好啊,召徐子清作自己幕僚,如今也用不著公然與賈似道翻臉了。

    側目瞟瞟賈似道,那人依舊好整以暇,似乎對朝爭毫不為意,熟視無睹,只玩弄著戒指。哦,戒指還是度宗皇帝賜給他的。

    這枚價值連城的戒指由先皇帝賜予。想到死去一年的度宗,賈似道突然有了想哭的感覺。多好的皇帝啊,還尊我為師臣。歷朝歷代這麼多皇帝,多麼臣子,有這麼融洽的主僕關係嗎。想我為了大宋而出生入死,領兵蕪湖決戰,險險幾度落入元軍之手,差點性命不保。現在卻要在垂拱殿與政敵分辯,以前可是我一言而定國策。

    抬起頭隨意往台階上的金鑾看去,正好碰著謝太后澆鑄的目光。哼哼,當初若不是我一力主張,扶立四歲小兒趙顯為帝,鑾座上那兩個女人哪有機會垂簾視政,怎會有現在的威風。賈似道在心裡哀歎一聲,如果度宗還在的話,哪會讓如此局面出現。

    自想著,一個渾厚淳然的聲音在朝堂裡響起:「太皇太后,絕不可與北兵和談。伯顏蠻夷之人,陰險狡詐,狼子野心,惟有施霹靂手段,再發天下勤王令,調集台州、紹興、金華、福州、泉州等內埠之廂軍、鄉勇,據臨安而守,為徐子清、李庭芝、張世傑等人製造回援機會。一面將本朝弊政一律革除。公田收回原價,退還原主;放竄諸官,一起復職;貪官污吏,一律罷斥。如此,朝庭方可平靜,天下方可安穩。」

    本朝弊政,放竄諸官,公田還原?這不正是我持政期間實施的政策嗎,他要一舉全改了?賈似道放眼去找,說話之人卻是兵敗後逃回臨安的文天祥。

    文天祥站出列,跪拜於金磚之上,面向兩宮太后說道:「和談之議禍國殃民久矣,遭遇韃夷行緩兵之計,現今又使我大宋盡失精兵,再不能上了韃夷的當。臣,實不知太皇太后經無數回朝議,不論諸大臣上疏乞奏,卻只是不下定決心力主抗戰,原因究竟在何處,難道顧慮賈丞相持反對之議麼?」

    話音甫一落地,嘈雜的議論聲紛紛紜紜便在朝堂中漫延開去。此一事體已經歷十幾日朝議,卻至今沒有任何結果。大臣們等得心浮氣躁,這時被文天祥挑起情緒,甚至文天祥直斥謝太后,並藉機打擊賈似道,大夥兒便再也忍耐不住。

    陳宜中自文天祥說話後,一直緊張地關注朝中局勢發展,現在朝廷的大勢倒向了文天祥一方,這時彷彿鬆了口氣,雙手按摩已站得發麻的雙腿。向隔著三四人的留夢炎打了個眼色,得到對方的肯定後,直起身向謝太皇太后奏曰:「陛下,賈平章為相二十餘年,擅權獨斷,獨攬朝綱,為政不清。上蔽天聽,下壓忠臣,外降異族,內壓百姓。頒公田令,使天下百姓食無所食居無所居;改金銀交子,使國內經濟崩於一潰;用小人於朝堂,致使朝政敗壞,政令朝出夕改,混亂不堪;貪污受賄,無所不納,喪心病狂至剋扣軍餉;結交市井無賴,使流氓得以晉身,使社會風氣敗壞。種種惡跡磬竹難書,天下庶民皆知朝庭窘迫局面,盡由此人造成。我朝投降淪為貳臣之將軍,無不以賈平章之專橫無道為由,解釋自己投降關節。此人於今遭居然典顏稱元兵難擋,實令人噁心之極。臣,一請陛下萬勿輕信佞人佞言,萬不可與北敵議和。」

    痛快淋漓中,陳宜中猛然對著金鑾寶座脆下去,磕首道:「二請陛下將賈似道遠投四裔,籍沒家產,重懲奸黨,以謝天下,平百姓之怨氣。再請陛下堅定決心,詔制天下號集義軍抗擊北敵。以大宋泱泱數千萬子民,同結一心,何愁不滅無知凶殘的蒙古韃子。」

    不但謝太皇太后吃驚不已,便是全太后也被他一番話驚得目瞪口呆,她們從未想到竟有人當著賈似道的面,公然請朝庭將其誅殺。

    同知樞密院事留夢炎,等到陳宜中說完,也跪拜上書:「太皇太后,對北和議不過與虎謀皮,而賈似道只一心想為官之道,無心戰事,更不敢與北敵作戰,始終畏手畏腳,當真枉為一朝首輔,跌了我大宋威風。臣也附右丞之議,請陛下誅殺此獠。」

    兩派的矛盾終於公開化了,陳宜中不惜撕破臉皮,藉機戰和之爭發動攻擊,也許他認為殺不了賈似道,至少能以此樹立自己堅決抗戰,不畏強權的形象。

    陳、留二人直請誅殺賈似道,朝堂裡立即大嘩,群臣愕然驚詫,交頭接耳之聲四起,湟湟朝堂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禮部郎官陸秀夫的聲音自嘈雜中傳出:「右丞、留知事之所言,臣以為句句至理。想我大宋靖康年間欽徽兩位先帝被擄,經軍民齊力,臣子合心,終將金朝滅亡,雪了百年恥辱。現時蒙古韃子猖狂,戰局暫時不利,我大宋也屢屢損兵折將,但天下百姓民心向宋。反觀之,蒙元倒行逆施,時時屠城,凶暴之極,百姓皆視之為洪水猛獸,恨不能食其肉啃其骨。太皇太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才是天下根本,民心向我,蒙元有何不能戰勝?因此,下臣反對賈丞相和談之議,認為抵抗方是大宋之根本國策。」

    陸秀夫與文天祥同年,字君實。此人才思清麗、性情沉靜,是個性格沈穩、冷靜寡言之人。雖然自入仕後便步步高陞,在身上卻絲毫不見傲慢之氣。說這番話,陸秀夫清瘦臉龐不見一絲表情,以示他不過就事論事,絕不針對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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