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聽著浴室傳來的水聲,樂子衿拿著水晶相框走了進來,她俯身,打開抽屜,將蔣慧妍的照片小心的放進去,然後再擺在他的床頭櫃上……
她坐高中索道的照片與蔣慧妍的照片並排放在一起,她微微斂眉,輕歎一聲,順手將自己的照片拿在手裡,然後,轉身離開了。
回到自己房間,她將照片放在梳妝台上,然後走進房間附設的浴室,打開蓬蓬頭,從頭淋到腳。
別人的感情會左右到自己嗎?
答案是肯定的。
今天聽甄萱訴說她的情感後,樂子衿一直悶悶不樂……感覺壓抑極了,她閉著眼,任溫熱的水淋著她的全身……
洗完之後,她用毛巾擦拭著全身,看著鏡中的自己,她有些羞澀……白皙頎長的脖子,性/感的鎖骨,由於呼吸而起伏的胸口……胸前的柔軟如花一般綻放……纖細的腰,緊致的小腹,修長而纖瘦的腿……浴後的她,臉上微微燥著紅暈……
那日在峨山,她與他一絲不掛的躺在床上,她的身體,他應該早就看過了吧……他會喜歡嗎?胸口漫過一絲緊致……她羞澀的輕歎一聲,拿過浴巾,從胸口將自己裹起來,露出光裸的肩與修長的腿……
自從他出院之後,他們雖然分房睡,可是,很多時候他都會將她吻到渾身無力躺在他懷裡……他溫暖的大掌會帶著撩人的溫度撫摸她……每次讓她發顫,可是,他們卻從未到過全壘。
若說在他熾熱的吻中,她沒有絲毫的胡思亂想,那是假的……可是,她一個女孩子,總不好意思主動吧……
唉——
樂子衿將浴巾裹好,走出浴室,邊走邊擦著濕潤的頭髮。
崔泰哲坐在她的床畔,一眼就望到這活色生香的情景,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熾熱起來:這個小女人,她是故意來撩/撥他。
樂子衿坐在梳妝台前,卻驀的發現鏡中崔泰哲的身影,她回頭,發現他正坐在她的床上,手裡,拿著她的照片,眼神卻直視她的胸口,她一驚,用手掩住明明遮得很好的胸口,緋著臉:「你怎麼還沒睡?」
「為什麼偷我的照片?」崔泰哲的眼眸帶著毫不掩飾的情/欲看著她。
樂子衿抿唇走過去:「胡說,明明是我的照片。」她伸手想要搶過來,可是卻不小心被他的長臂勾住了,一下子跌進他的懷裡。
崔泰哲將頭埋在她的胸口,隔著薄薄的浴巾,嗅著她沐浴之後的清香,熱熱的呼吸撲在她的身上,他的下頜,無意的摩擦著那柔軟的地方。
樂子衿全身酥麻輕癢,為了讓自己坐起來,她伸出雙手勾住他的脖子,豈不料,羊入虎口,他的牙輕咬,將她裹住全身的浴巾挑開……她只感覺渾身一涼,然後,他的唇就落在她胸口的柔軟上。
她沒有絲毫的扭捏……也從未想過拒絕……而是弓起身子,將胸口更迎合的貼上他……
「你這個小妖精!」崔泰哲喘息著,抬頭,狠狠吻上她的唇,指尖撫向她的胸口留連著,久久不能罷手……
他咬著她的耳珠低啞的說:「不許勾/引我。」可是唇卻絲毫不放過她,吻上她頎長的脖子……
樂子衿渾身燥熱難當……沉/迷於他的吻中不能自拔……就想這樣,一直沉/淪下去……
「小妖精!」他強壓住心底的欲/火,用浴巾將她的身體裹得緊緊的,末了,輕咬她的唇:「小丫頭,看我以後怎麼收拾你。」看著她飽含情/欲迷離的雙眸時,崔泰哲又忍不住吻她:「快去換衣服——」
兩人又勾/勾/纏/纏了好久,樂子衿才羞紅著臉抱著衣服跑進浴室。
待她換好睡衣走出來時,崔泰哲的臉仍舊有些漲紅……
「等我的腿好了,我一定不會輕饒你。」崔泰哲快要抓狂了……這難道是報應?從前周旋在多個情人間的他,突然之間決定從良了……可是,每每卻只能看著……自從那晚在峨山同床之後,她已經多次進入他的夢裡與她纏/綿……
樂子衿紅著頰,推著他的輪椅,想要努力平靜,可是,聲音卻低如蚊子:「還不回房間睡覺?」
崔泰哲才記起過來找她的目光,他拿著她的照片,有些耍賴的說:「你這個小偷,不光偷我的照片……還偷走了我的心。」
樂子衿努力壓制自己的歡喜:「照片明明是我的。」
他拉著她的手,眼眸裡儘是笑意:「我有沒有對你說過,我……很喜歡你。」
樂子衿好感動,她對他的愛,終於有了回應,因為,他說他喜歡她……她紅著頰,抿著唇口是心非的輕斥道:「甜言蜜語者,非奸即盜。」
崔泰哲被她的伶牙俐齒惹得呵呵大笑,可笑過之後方說:「你怎麼能將照片拿走?」
樂子衿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已經將她的照片放在你的床頭上了……」她以為,他應該會喜歡的。
沒想到,崔泰哲倒有些生氣:「昨晚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她的照片我只是存下做個記念,並沒有想要放在床頭天天看著……
你怎麼能替我自作主張?」向來,他都是強悍的替所有的人作主張……卻沒想到這個小女人,竟然……
「我以為你會喜歡。」樂子衿咬咬下唇,心裡卻很開心。
「我只喜歡你。」他吻她的手:「只想把你的照片放在床頭天天看著。」突然想到什麼,他說:「明天你去換個新手機。」
「我手機好好的,又沒壞,幹嘛要換?」樂子衿不解。
「我每次打你的手機都打不通。」崔泰哲對此有些不悅,是的,這幾天,她出去之後,他給她打電話都打不通,話筒裡只迴響著斷線般嘟嘟嘟的聲音。
「啊?」樂子衿拿出手機,撥著他的號碼,放在耳邊,果然,是無法接通:「怎麼回事?」她將自己的手機遞給他:「明明下午的時候,我還給媽媽打了電話的……是不是你的電話有問題?」
崔泰哲在她的手機上撥著自己的號碼,可是,仍舊是一片茫音……他又用自己的手機撥著她的手機,仍舊是一片茫音……可是,手機信號那一處,都是滿格的……他對她說:「你用座機打我手機試試?」
樂子衿拿過床頭的座機開始撥號,很快,崔泰哲的手機響了……然後她又用同樣的方法撥找自己的手機,也是很順利的接通了。可是,再用彼此的手機互撥,卻一直是茫音。
手機有問題。
「好奇怪。」樂子衿坐在一旁,「在我堂姐訂婚前一晚,我用手機撥通了你的。可是,那通電話之後,我就再也撥不通了。第二天,我是用家裡的座機撥通了你的手機。」隱隱想來,原來,都是手機的原因……
崔泰哲的記憶力非常好……「我只在車禍那天接到過你的電話……」
「我第一次給你打,是施秘書接的。」樂子衿想著那通電話,還有些失落:「她說你不方便接我的電話。」
見她微微斂眉的模樣,崔泰哲陷入沉思,良久之後問:「在那之後,你就沒有再打通過我的手機,是嗎?」
「是啊,第二天,我一直撥打,可是卻一直是茫音。」樂子衿說著:「後來是用座機打的。」她清麗的眸子還帶著不悅:「誰知道,好不容易打通了,你卻立刻就拒絕了我。」
「呵,小氣鬼!」他捏捏她的小手,他是氣她回a市時竟然不給他打電話。
樂子衿一皺眉:「我是小氣,又怎麼樣?」她側過身子不理他,是的,她心裡惱啊,給他打電話,是秘書接的,去醫院要見她,秘書也要攔著……這個秘書,怎麼就覺得那麼彆扭?
崔泰哲輕輕哄著她:「我的小丫頭怎麼會小氣?」他樂呵呵的攬著她的肩膀。
她委屈的看著他:「我問你——」氣呼呼的,終究還是說出口:「你跟施秘書是什麼關係?」
崔泰哲有些尷尬,她,難道是看出什麼來了?不可能,他早已經和施真玉沒有那方面的關係了:「怎麼這麼問?」
樂子衿清麗的雙眸瞪著他,噘著唇:「那她怎麼能接你的手機?那在醫院的時候,她怎麼攔著,不要我見你?」她咬著下唇:「還有,她怎麼那麼清楚的知道你的生活習慣?」
崔泰哲的尷尬擴大了……他怔了一下,避重就輕的說,「吃醋了?」
「誰吃醋?」樂子衿氣呼呼的:「我只是不高興,我是你太太嘛,見自己先生還要經過她這個秘書的允許,」她窩進他懷裡不樂意的撒嬌說:「我不喜歡她。」
崔泰哲的唇微抿,他對施真玉多少還是有一些瞭解,他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了,彼此之間不過是身體上的需要,而且,他還給了她一百萬的分手費……
樂子衿又覺得自己太過小心眼兒了,於是紅著臉看著他:「你可不許笑話我剛才說的那些話。」
「我喜歡都來不及,怎麼會笑話你?」崔泰哲有心事,說話也沒平日裡輕鬆,他突然拿起自己的手機,開始查閱著……當他翻到電話薄時,點開了分組最後一欄的「黑名單」,果真,樂子衿的號碼在這裡,他不露聲色的將號碼從黑名單裡刪除……然後再撥打她的號碼,很快,電話便接通了。
「哎,好奇怪。」樂子衿拿起手機:「又打通了?」
崔泰哲臉色有些冷,他將手機放下,轉換話題:「怎麼,你換來電鈴聲了?」他可記得,在峨山時,她的來電鈴聲是一首很輕快的歌曲。
樂子衿臉一紅,是的,之前用的是「你還欠我一個擁抱」,當時只是覺得很好聽,但是,那日在峨山,他們在一個房間時,來電鈴聲突然響起,讓她覺得有些曖昧……好像是她在訴說著什麼似的,於是就更換了。
「我覺得那首歌挺好聽的,」崔泰哲看她:「再放我聽聽!」
「不要。」樂子衿將手機放下。
崔泰哲卻拿過她的手機,很快,歌曲在房間內飄蕩:「darling你還欠我一個擁抱,讓我醒來可以記起味道,最疼愛的人愛我多少……」
可能是戀愛中的人,容易對號入座吧,樂子衿紅了頰,將手機鈴聲關掉。
崔泰哲摟著她,吻著她的髮梢:「小丫頭,你的夢中有我嗎?」她還像是十八歲的少男一樣,叨叨念著心愛的女孩會不會想他。
樂子衿一噘嘴,帶著挑釁的目光看著他:「不告訴你。」可是,心跳到底加速了。
崔泰哲呵呵輕笑。
崔泰哲坐在書房中,將辦公網上需要處理的文件一一看完做了批示,他雙手枕在腦後,這幾天,他已經在做康復訓練了,嘗試不坐輪椅,開始用支架走路,每走一步,骨折的地方就會傳來鑽心的疼痛,醫生說是正常的,只要每天堅持做康復訓練,不要劇烈運動,再過一個月,他應該可以行動自如了。
他乾淨且修剪得整齊的手指上,夾著一根煙,他優雅的吸了一口,薄唇裡吐出淡淡的煙圈……十多年的煙癮,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戒的……
這時,書房響起輕輕的叩門聲。
「進來。」崔泰哲吸了一口煙,門被打開後,傳來高跟鞋有序的聲音。
施真玉淡施脂粉,雖穿著職業裝,可是,卻更顯得身材玲瓏有致……
半個小時前,她接到他的電話,欣喜若狂,因為,今天並沒有安排任何會議,可是他卻要見她……呵,單獨見。
剛剛在樓下,她問過李嫂,說樂子衿一大早就去學校了,不在家,她心底的肯定又增加了一分。
是啊,那個瘦瘦的小丫頭,到底年輕,在某些方面應該是放不開的,否則,他們怎麼會分房睡?而他某些方面的需要又是很強/悍的,
…只有她,只有她才是最放得開的,而且,也是跟在他身邊最久的女人,也只有她,是最最瞭解他需要什麼樣的女人。
她走向他,向往常一樣,伸手履在他的肩上,想要替他按摩一下肩……他以前最喜歡她這樣幫他按摩了,還誇她的力道剛剛好……
啪的一聲,崔泰哲打落了她放在他肩上的手,而他手裡的煙,卻不經意的燙傷了她的手背。
施真玉疼的眉一緊,卻見他的椅子轉過來,正欲撒嬌,發現他的臉色凝重,冷漠得讓人覺得害怕,她心一緊,委屈著:「你燙傷人家了。」
崔泰哲的目光有些冷清:「施秘書,你在我身邊多少年了?」
施真玉的心一寒,立刻否定了自己來時的猜測,他讓她來,怕不是只問工作或者是解決生理需要吧,於是勉強抿著唇笑:「七年。」
「七年?」崔泰哲的目光有些狠:「七年,那你應該對我的行事作風毫不陌生吧。」
施真玉有些顫抖,被燙傷的手背已經起了水泡,不光疼還感覺灼得發慌:「崔先生,你有什麼話請明說。」
「對於你,我看走了眼。」崔泰哲將煙蒂狠狠的掐進水晶煙灰缸裡:「你應該知道,我不喜歡任何人插手我的私生活……而你,逾越了。」
施真玉一驚,難道是樂子衿在他面前說了什麼?,於是勉強一笑:「法官給犯人定罪之前,還會允許犯人做自我辯解,那麼崔先生,也能給我這個機會嗎?」
其實,除了私生活之外,崔泰哲還是很欣賞施真玉在工作中的處事方法與工作態度的,「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是的,在給她一百萬的時候,他就已經告誡過她了。
施真玉忍住手背的疼痛,面色有些苦楚:「我今年二十九歲了,」她頗有些無奈的說著:「我是二十三歲進的崔氏,七年,七年時間……我沒有交過任何男朋友,」她有些悲泣:「畢竟這一切也是我心甘情願的,所以,我沒有理由,也不會怪任何人……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我不敢對你說愛……更不敢祈求你的愛……對你提出的分手也不敢不同意,可是,崔先生,請容許我有一段時間的緩衝期,讓我度過自己感情的難關……」
她的一番真情告白讓崔泰哲有些吃驚,原來,這個看似平淡的女人,過得是如此的壓抑,「你已經不適合在我身邊工作了,」是的,他是無情,那是因為他對她本來就沒有感情,當初身體的交易,他都有付錢的:「我會讓人事部對你的工作做合理的安排。」原來是要訓斥她一頓,然後讓她捲鋪蓋走人,可是,聽到她低泣的話,他有一絲不忍。
施真玉眼眶有些濕潤,聲音楚楚可人:「其實,我把自己的心思掩藏得很好……我不知道我情不自禁對你的關心會不會讓太太誤會……」其實,她與樂子衿之間的情敵戰,早就拉開了,她偏偏要讓她誤會,她不相信,一個二十二歲的大學生能鬥得過她。
「你走吧!」崔泰哲閉目,不想聽她說話了,是的,這個女人,斷斷續續,跟了自己七年,但是當年在一起就說好了,如果倦了的話,可以隨時分手,而且,在這段時間內,他也給了她優越的物質生活。
「崔先生,我以後會更謹慎,盡量克制自己,不去讓太太誤會,也不讓你為難。」施真玉低眉,轉身離開。
「你最好謹慎,如果再讓我發現,你私自接我手機,將號碼設為黑名單的話……我的手段,你的最清楚的。」崔泰哲背對著書房門,將她離去的背影趕出視線之外。
施真玉驚得躊躇,極度的寒意瀰漫著她,她的額上沁出細細的汗珠……這件事,他是怎麼發現的?可是,她不敢多留,拉開門走了出去,可是,門口出現的清麗容顏讓她原本失望的心在瞬間復甦,她故做低泣,哀怨的看了看樂子衿,然後捂唇衝下樓去,而她身後的書房門,也在瞬間關閉。
樂子衿受傷了。
她清麗的眸子裡不再有往日的鮮亮,嫣紅的雙唇輕顫著,書房的門,隔斷了她的心,手裡的水果,在施真玉匆匆下樓間落在了鋪著地毯的長廊上。
她不應該這麼早從學校趕回來,否則,就不會撞見施真玉,。
她不應該自作聰明的為了給他驚喜,洗了水果拿上來給他,否則,就不會從頭到尾的聽完他們的談話……
昨晚,她曾孩子氣的問他跟施真玉是什麼關係……可是,當時他岔開了話題……卻沒想到,他們竟然是情人,而且,七年,七年的光陰……
施真玉剛才看她的眼神有些哀怨……是的,正如她所說,七年的時間耗在一個男人身上……最最青春的時間……
樂子衿眼眶濕潤,可是,卻強忍住眼角的淚水。
是的,她不能哭;
她不可以哭。
他們之間的婚姻,不過是建立在金錢的基礎上……
他們之間,原本就只有她愛上了他……
就如同蔣軼堯的話一般,她不過是在庸人自擾,明明知道他的緋聞滿天飛,媒體那些記者是無風不起浪,如若他真的潔白玉如,媒體會那樣寫嗎?
而他,不過是情場浪子,他對她所說的那些話,可信嗎?
樂子衿悲泣:不可信……什麼「我想你」,「我喜歡你」,或許,他對他所有的女人都是那樣說的吧。
樂子衿,要堅強!一定要堅強!
不過是個男人……何必要弄得自己這樣悲泣?
她記起好友甄萱為情所困,淚流滿面的模樣,那也是一個不愛甄萱的男人,可是,甄萱卻一無反而的愛上了他……
不,她不要做第二個甄萱…她不要陷入感情的泥潭裡無法自拔……
她要做回樂子衿。
那個只有單純思想,不涉及任何感情的樂子衿。
那個,同學們心中的「冰山美人」的樂子衿。
「李嫂,」樂子衿走到廚房,聲音有些低啞:「我去學校了。」
李嫂遲疑:「你早上不是剛去過學校報到,說要後天才開課嗎?」
樂子衿落漠的想笑,可是卻始終笑不出來:「臨時有點事情,必須要趕回學校。」說完之後,她走出新宅。
天氣霧濛濛的,正如她的心情一般……這段早已經生成的婚姻,她不能逃開,那麼就讓她逃避吧。
窗外,電閃雷鳴,風吹得院子裡的樹沙沙作響,樂奶奶年紀大了,睡眠不好,但凡有一點響動都會睡不著,於是輾轉反側,而跟她睡在一起的樂子衿,卻倦縮在那兒,纖細的身子看上去很單薄。
樂奶奶不糊塗,黃昏的時候,烏雲在天空中低壓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景象,而樂子衿就是那個時候來的療養院,她的臉上,再也沒有往日的歡顏,即使唇笑著,可是,臉上卻是僵硬的沒有任何笑意。
而從不在療養院留宿的她,竟然提出想在這兒住兩天,樂奶奶當然很高興,可療養院也有規定,不允許任何外人留宿。
但是,當樂子衿去了一趟服務台之後,竟然,被允許留宿兩晚了。
樂奶奶生疑。
「子衿,睡了嗎?」樂奶奶沒有絲毫的睡意。
其實,倦縮在那兒的樂子衿根本睡不著,她翻身過來,胡亂的找著借口:「外面雷聲太大,我睡不著。」
「子衿,告訴奶奶,出了什麼事?」微暗中,樂奶奶看不清孫女的表情。
「什麼事兒也沒有啊。」樂子衿故做輕鬆。
樂奶奶不信:「那你怎麼上這兒來了?」
「奶奶不歡迎我嗎?」樂子衿懶懶的說。
「你明知道奶奶不是這個意思。」
有心事,睡不著,可是,側著身子說話樂子衿又覺得頭昏昏然,於是擠到奶奶身邊,依偎著:「我想你了。」是的,小時候,她曾依在媽媽身邊,媽媽會給她講故事,而爸爸會樂呵呵的哄著她睡覺……如果時間在能那時靜止,該有多好……
「是不是跟嬸嬸吵架了?」樂奶奶猜測。
吵架?是的,在欣妍的訂婚儀式那日,她的確跟嬸嬸吵過架……樂子衿側頭,窩在奶奶身邊:「我怎麼會跟嬸嬸吵架?我有那麼調皮嗎?奶奶,過兩天就要開會了,學校離市區太遠,我不能像暑假那樣隔幾天來看你,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
是的,她的生活天地裡,最最親的人是奶奶和子墨了……
相比較下,子墨已經長大,她能給他的照顧是在經濟上滿足他,讓他有機會多讀書,那麼,她覺得就好了;
而奶奶,年華易逝,日漸蒼老,父母去世之後,她在親情上已經過多的依賴奶奶了……
甚至,她不敢去想像如果奶奶也離開了,她會如何的痛苦……
而她,從前的願望,大學畢業之後努力工作,然後跟奶奶、子墨生活在一起……可隨著她嫁入崔氏,這個願望,就成了泡影……
樂奶奶見她不願意說,便不再問,摟緊她:「夜深了,睡吧!」
樂子衿像個孩子一樣窩在奶奶懷中,腦中雖然思緒煩亂,可是,她卻頓時輕鬆了許多,是的,只有親情,是永遠不會扯斷的。
大雨之後的空氣異常清新,早晨起來,樂子衿推著奶奶在療養院裡散步,聽著叢林間的鳥語花香,樂奶奶的精神也好許多。
「我上次聽子墨說,你讓他明年出國留學?」樂奶奶問。
樂子衿推著輪椅,昨晚淺眠,所以,今天看起來精神不太好:「子墨如果出國留學,可以學到更多的東西,對於他的前途來說,這也是最好的選擇。」
「那你嬸嬸有沒有說什麼?」樂奶奶最擔心的就是小兒媳婦白梅,那可是一位真正潑辣自私的女人。
「沒有。」樂子衿不經意的說:「叔叔嬸嬸都沒有意見。」是的,又不需要他們支付任何費用,他們當然也不會有任何意見。
「那你呢?還有一年就實習了,對於將來有什麼打算?」樂奶奶問。
「隨遇而安吧。」樂子衿黯然,是的,她還能怎麼樣?跟他做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或許,還會為他生孩子……
「你不快樂,子衿!」樂奶奶握住她的手:「是因為他嗎?」是的,對於小孫女的感情,她是很在意的。
樂子衿臉驀的染上淡淡的紅暈,可是卻矢口否認:「陪在奶奶身邊,我很開心,很快樂。」
樂奶奶淡淡的歎了一口氣,卻不再說話。
兩天後,樂子衿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學校,手卻無意的碰觸到包裡的手機,她纖細的手指摩挲著屏幕,可是,始終沒有開機的勇氣,她聽見院子裡的說話聲,拉開窗簾,心湖漫過一絲淡淡的澀:周俊熙正跟樂奶奶在院子裡說話,看樣子,兩人聊得很開心。
她記起他訂婚那晚,他邀舞時祈求的語氣,還有他熾熱的眸子……她本能的想要躲開他……可是,她抬腕看表,下午五點以後,就沒有到達a大的公交車了……而她現在在療養院,去坐直達a大的公交車,至少還需要一個小時的車程……明天一早,還有開學儀式必須參加……
最後,她硬著頭皮,提著包走了出去。
「你也在?」周俊熙俊美的面容帶著淡淡的憔悴,在樂奶奶面前,他不敢太過逾越,是的,早上他跟外婆通電話的時候,無意中聽說她也在療養院,於是,他放棄了手上所有的工作,急急的趕過來了……
他的目光怎麼這麼熾熱?熾熱得她不敢看他,樂子衿勉強的點點頭,然後俯身對坐在輪椅裡的樂奶奶說:「奶奶,我回學校去了。」
「我送你。」周俊熙脫口而出。
樂子衿搖搖頭,勉強的揚起唇角:「不用了。」說著,吻樂奶奶的頰:「奶奶,想我的時候就給我打電話。」
樂奶奶畢竟是過來人,私心裡,還是希望周俊熙跟樂子衿在一起,於是,她順水推舟的說:「子衿,學校那麼遠,還要轉幾趟公交車,我看,還是讓俊熙送你吧。」
「是啊,我下午剛好沒事。」周俊熙俊美的面容有些故做輕鬆,其實,辦公室裡,堆積如山的工作等待他去解決,但是,為了能有一個和她相處的機會,他什麼也不顧了。
樂奶奶拉著樂子衿的!」
不忍拂了奶奶的意,樂子衿只好跟在周俊熙身後往停車場走去。
兩年了,他沒有換車,還是那次下雨他送她回家開的車。
「為什麼躲我?」對於她一路的沉默與黯然的表情,周俊熙有些心疼,邊開車邊問。
「姐夫,」樂子衿靠在車窗處,臉上一抹清冷的注視著車前的路況:「請停車。」是的,已經遠遠的離開療養院了,她不用再顧忌奶奶,怕奶奶傷心了。
周俊熙狹長的雙眸有絲絲怒氣……她的一聲「姐夫」將他生生的擋在了她的心門之外,他的心受傷了:「你要我怎麼做?你才能對我不這樣生分?」
「停車!」樂子衿不願意與他多說。
可周俊熙絲毫沒有停車的意思,車子急速的駛在盤上公路上。
樂子衿生氣,就要推開車門,但是周俊熙早已經將車門鎖住,任她怎樣都推不開……她原本心情就不好,這樣一來,更生氣了。
一個極大的彎道上,突然一部車飛駛而來,周俊熙急速的將車靠邊,兩輛車擦肩而過……一瞬間的驚險,讓樂子衿後怕……那晚的車禍,她還記憶猶新……而一想到某個溫暖而安全的懷抱,她就有些窒息。
「我不會和她結婚的。」周俊熙見她不再掙扎著開車門,努力平息自己心底的不悅。
「那是你們的事情,你不需要對我說。」樂子衿心一顫,起初那個沉睡在自己心底的周俊熙,原本掩藏得好好的,原本要做為青春最美好的記憶保存起來,可是,他的話,卻徹底將這一切打碎了。
「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喜歡誰。」周俊熙俊美的面容有絲絲動容:「樂子衿,我們都變得誠實一點好不好?」
「你在跟我堂姐訂婚之後,再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是的,那場訂婚舞會,是他將氣氛變得那樣尷尬,樂子衿知道,白梅和樂欣妍肯定氣瘋了……「我已經結婚了……我已經有了丈夫……我的婚姻……很幸福。」
「你撒謊!」周俊熙把車子停在路邊,狹長的雙眸看著她,似乎要將她看穿:「你不幸福,一點都不幸福。」
他的話讓樂子衿顫抖……是的,她不幸福,一點都不幸福……
可是,又能怎麼樣呢?
她,早在兩年前就沒有退路了。
「你不愛他,對不對?」周俊熙搖著她的臂膀,試圖將她搖清醒:「樂子衿,你誠實的回答我。」
「我愛他。」可是,他不愛我。樂子衿痛苦的說。
周俊熙握住她雙臂的手鬆了……他俊美的面容有些淒涼,眉間糾結:「他大你十六歲,他有那麼多花邊緋聞……你怎麼可能愛上他?」
樂子衿清麗的雙眸看著他:「愛情,是沒有理由的。」其實,她對他的愛情,就是在車禍那一剎那昇華的,可是,他的多情,傷害了她。
「他不會給你幸福的。」周俊熙試圖說服她。
「那你就能給了嗎?」樂子衿嘲笑他:「一個已經訂婚的男人告訴另一個女人,說他要給她幸福,他能給嗎?他給得起嗎?」是的,她從未想過跟周俊熙在一起,此時的一番話,不過是為了擋住他無禁止的話。
「我會馬上和她解除婚約。」周俊熙俊美的面容有些動容,他說出承諾:「我們可以立刻結婚。」
樂子衿笑了……冷冷的嘲笑著:「你可以不負責任的和樂欣妍解除婚約,可是我,仍舊會是我,仍舊會是崔太太。」她不光嘲笑他,還在嘲笑自己:「你難道忘記了,崔先生可是a市熾手可熱的男人……因為他有錢,所以我嫁給了他……我嫁給了他的錢……這樣的男人,我怎麼會輕易放手?」她狂笑著,淚水溢出。
周俊熙伸出手,想要擁她在懷裡,可是卻被樂子衿狠狠的推開了,她說:「姐夫,你為什麼要來揭我的傷疤?我堂姐難道沒有告訴過你,我是多麼的令人厭惡,多麼的愛慕虛榮嗎?」
周俊熙才知道,他的一番話,徹底傷了她。
「如果不願意送我去學校,請讓我下車。」樂子衿瘋夠了,吐出了隱忍多時的話之後,她整個人輕鬆了許多。
周俊熙癱坐在駕駛位上,怔怔的望著前方出神:「子衿,我們真的不可能了嗎?」是的,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
「我是崔太太,你是我的姐夫,僅此而已。」樂子衿擦乾淚水,是的,即使崔泰哲有再多的情人,但是,她都不可能會離開他……
「我不會做你的姐夫的。」周俊熙似乎下定了決心:「我跟她訂婚,不過是長輩們的意思……」
「你還是不是男人?」先有甄萱感情的困擾,後有崔泰哲的情人,樂子衿對於朝三暮四的男人,有些痛恨:「為什麼你就不能只愛一個女人?為什麼在有了愛人之後還去招惹其他的女人?周俊熙,如果你也是這種男人,我會瞧不起你……我會替欣妍恨你!」
「我不過是想要自己愛的人,難道也有錯嗎?」周俊熙對於她過激的語言辯駁道。
「你怎麼能用愛來掩飾自己的行為呢?」樂子衿說道:「你這樣,是褻瀆了愛情——」
「還能做朋友嗎?」周俊熙心痛的問。
「不能。」樂子衿抿唇:「有些事,有些話都已經挑開了,我沒有那麼大度,更沒有君子的風度,所以,我們盡量不要見面了吧!」是的,雖然不喜歡白梅,可是,畢竟是親人,她不願意她恨她,雖然,她並無意去破壞樂欣妍的婚姻。
周俊熙無奈的閉上了眼……良久,良久之後:「我送你去學校。」
車子在公路上飛駛,車內空氣窒息,彼此之間,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傷城。
周俊熙受傷了,他的愛情,得不到回應……
傷城。
樂子衿受傷了,不過,卻是因為崔泰哲的不坦誠……因為對未來的迷茫……
a大在距離a市五十多公里的地方,周俊熙將車停在校門外。
「謝謝你。」樂子衿抿著唇……從此……疏遠……
「子衿,好好愛自己。」周俊熙很難過……可是,他卻知道自己徹底沒有希望了……感情之路的坎坷讓他心灰意冷,俊美的面容顯得有些冷。
「我會的。」樂子衿拿著包,打開車門。
「再見!」周俊熙突然握住她拿包的手,看著她,心底萬般的掙扎。
「你不要這樣。」這是公眾場合,樂子衿對於他的舉動有些不悅,掙脫開來,然後急匆匆的往校門走去,但是,她的胸口,一陣慌亂……一陣窒息……
崔泰哲的車子,停在離她十米開外的地方,那黑色的車型,線條流暢,十分搶眼……引得路過的同學們紛紛側目。
而車窗內,讓她睡不眠,讓她痛苦糾結的男人,眸子帶著冰冷的寒意看著她,似乎她的目光一觸上他的,便會被凍成冰塊。
樂子衿全身輕顫,手緊緊的提著包,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她不顫抖。
她不能視而不見?
於是,她緊抿著顫抖的唇,走向他。
當她離他只有兩米遠時,崔泰哲的車子卻突然駛離了……他的目光,停留在前方,將她,完整的忽視掉了,當車子經過她身邊的一剎那,他離她,是那樣的近,可是,他卻絲毫沒有回頭,冰冷僵硬的側面一閃而過……這一刻,她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心碎了……
心痛了……
他對她,視而不見……
樂子衿手捂著胸口,緊抿著唇,強忍住想哭的衝動,可是,腳步沉重,卻無法移開半步。
「剛才那輛車,好漂亮。」擦肩而過的同學議論著。
「車上坐的好像是崔先生?」有女生驚呼:「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本人,他好帥、好酷,本人比雜誌上帥多了。」
「哎,我聽說,那輛車,好像在這兒停了兩天了,可能,是在找什麼人吧!」又有人爆料。
「呵,不可能是崔先生來咱們學校選情/人了吧!」有女生咋呼呼的說著:「否則,怎麼可能在校門口待上幾天?」
「你別做春秋大夢了。」有同學用書本敲她的頭。
聽到這兒,樂子衿心痛的無以倫比……
他在這兒待了兩天?……
她知道,他是來守她的……
可是,他難道不知道,他這樣子做,她會更難受嗎?
「切斷所有與周氏合作的案子。」崔泰哲坐在車裡,冷冰冰的對電話那端的市場部經理說著…
掛斷電話之後,他的怒氣無以釋放,將手機狠狠的摔在車廂裡,嘴裡惱怒的咒罵著。
前排的司機老羅大氣都不敢出,只能安靜的開車,頭也不敢回。
他怎麼會不生氣?
他怎麼能不生氣?
這個小丫頭……
兩天前,原本說好她去學校報到之後就回新宅,可是,等了一天,她都沒有回家,他打她電話,卻一直是關機狀態。問李嫂,李嫂才說她又去了學校。
他不放心,於是讓老羅開車來到市郊的a大,他行動不便,只有讓老羅親自進去詢問,可是,女生樓的舍監卻翻著本子說她根本沒有回宿舍。
當時他嚇壞了,仔細問過李嫂之後,才發現她是有交待清楚的……只是,她並沒有去學校,她撒了謊……
她的手機持續關機中。
守株待兔兩天,終於等到了她。
可是,她卻從周俊熙的車裡下來,下車前,他們還說著什麼,周俊熙拉著她……她沒有立刻拒絕……而當她看到他時,卻沒有往日的羞澀與歡喜,而是冷漠的看著他……
思及此,崔泰哲心冷了,心痛了……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小丫頭,竟然……竟然跟周俊熙在一起兩天……
在樂欣妍的訂婚舞會上,他就看出周俊熙的異樣……卻沒想到,小丫頭竟然……竟然跟他在一起……
原來,那個依在他懷裡羞澀的小丫頭,不過是一個輕浮的女人……
「回公司!」崔泰哲冷冷的吩咐著。
老羅不敢多問,開著車往崔氏的方向而去。
大三的課很少,同學們談戀愛的談戀愛,沒有男女朋友的,就相結伴去遊玩,而冰山美人樂子衿孤單的身影卻只在教室、食堂、宿舍出現,她,又恢復成了大一大二的冰冷,唯一有變化的是她的臉色,多了一些孤寂和淡漠。
「子衿。」黎雅筠在電話那端說著:「這兩個月你怎麼都沒有回市裡?」是的,深秋了,崔氏夫妻已經從峨山避暑回來了,可是,從前每週六都會回來陪他們的樂子衿,卻用功課忙作為借口,一直沒有回來。
「學習太忙了。」樂子衿坐在宿舍的床上,膝上放著一本書,其實,她是不敢回去,那日在校門外他的淡漠讓她痛苦……是的,她能做的,只有避開他了。能避多久是多久吧!
「泰哲出差了,這次去了香港,一去就是半個月,」黎雅筠已經隱隱感到小兩口之間似乎有了隔閡,於是故意說著:「家裡只有我跟你爸爸,怪冷清的。還想著你能回來陪我們過週末……」
樂子衿的心沒由來的一空,他去了香港?開學之後,她有意識的開始買八卦雜誌了,只因上面有關他的信息
…照片上的他冷酷可是卻要命的吸引著她的目光,他的腿傷已經恢復,開始出入各大宴會,而且,身邊不乏美麗的女人相伴……而出現得最多的,便是張柏莉。
「子衿?」黎雅筠問:「你還在嗎?」
「媽,我在聽。」樂子衿回過神來:「這週末恰好沒事,週六我回老宅陪你吃飯吧!」是的,週六在崔家老宅,週日去療養院看奶奶。
黎雅筠淡淡一笑:「好啊,你爸爸還說,讓你陪他打乒乓球呢。」
秋高氣爽,風和日麗,崔氏老宅後花園。
樂子衿朝崔伯奕笑著:「爸爸,歇會兒再打吧!」是的,他們已經打了近一個小時的乒乓球了,崔伯奕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了。
崔伯奕將袖子挽到肘邊,一副不服輸的模樣:「再打幾局,」雖然他知道子衿故意讓著他,可是,他還是輸了好幾局。
「我累了,休息一下再打,好不好?」他畢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樂子衿怕他體力上吃不消。
「子衿,快過來吃點心,」黎雅筠端著水果和點心走到後花園。
樂子衿把毛巾遞給崔伯奕:「爸爸,擦擦汗。」
「別理他,這個老頑童,」黎雅筠一副不滿的模樣:「明明打不過人家子衿,還故意賴著不讓人家休息。」
樂子衿知道他們又要鬥嘴了……鬥嘴,似乎成了他們之間表達關懷的一種方式了……其實,她好羨慕他們,相濡以沫,白頭到老….
雖然明明知道崔泰哲去了香港,可是,一走進崔氏老宅,一股濃濃的失落感讓她有些寂寥……
時間可以淡化心頭的傷,可是,時間卻不是良藥,不能治癒心頭的傷。
樂子衿低眉,拿過茶壺替崔氏夫婦斟上茶。
「子衿,嘗嘗,這是我親手做的蛋黃酥。」黎雅筠夾著一塊蛋黃酥放在子衿面前的小盤子裡。
崔伯奕卻取了一顆小蕃茄:「來,吃這個,可以補充維生素!」
「吃蛋黃酥營養。」黎雅筠不悅的看著老伴。
「吃小蕃茄美容!」崔伯奕與她槓上了。
「吃蛋黃酥!」
「吃小蕃茄!」
兩個老人鬥著嘴,樂了衿在一旁又好氣又好笑,伸手在他們之間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然後做了和事佬:「爸爸媽媽,你們不要爭了,我都吃,我都吃。」說著嬌嗔的看了看他們,將蛋黃酥和小蕃茄全塞進嘴裡。
「媽媽做的蛋黃酥好吃吧!」黎雅筠經常翻書研究著菜譜點心,這個蛋黃酥是她最近新學會的,於是,趁著樂子衿來,特地做出來讓她嘗嘗。
崔伯奕故意跟老伴做對:「蛋黃酥有什麼好吃的,又哽又膩人……對吧,子衿。」
樂子衿左看看黎雅筠,右看看崔伯奕,然後抿著唇說:「小蕃茄挺好吃的,味道不錯,口感也好。」崔伯奕得意洋洋的看著老伴,可是,樂子衿又說:「媽媽做的蛋黃酥,可是我從來沒有吃過的好點心,味真棒。」
黎雅筠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瞅著老伴,「喜歡的話,媽多做些,你帶回學校吃。」
「謝謝媽。」樂子衿唇角輕揚。
晚餐之後,不知為什麼,樂子衿覺得胸口漲得慌……難受極了……所幸兩位老年人,習慣了早睡,過了九點之後,就回房了。
樂子衿回到二樓,她在老宅住的,是崔泰哲的房間。
兩年來,她雖然大部分週六的時間都在陪崔氏夫婦,可是,住在老宅的時間卻比較少。可是,今晚黎雅筠讓她留宿時,她沒有拒絕,因為,她不想回春江大道的新宅,那兒,有太多讓她心痛的記憶了。
這個房間仍舊是冷色調為主,與新宅那邊的房間佈置差不多……看房間的痕跡,似乎,似乎平時根本沒有人住……
胸口一股淡淡的酸讓樂子衿有些窒息…她強忍住不適,喝了一大杯白開水胃部才稍稍緩解。
她洗漱之後,很快就休息了。
樂子衿躺在乾淨的床鋪上,摟著柔軟的被子,原本被子曬後陽光的味道是很讓人舒服的,但是,此時的她,卻覺得特別噁心。
睡著實在難受,她又坐了起來。
坐著好像也不舒服,怕影響他人,她赤著腳在木地板的房間裡走著。
可是,胃部的不適仍舊沒有多大緩解。
她打開窗戶,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心底的不適稍稍好一些。
秋日的夜晚,星星和月亮都不知跑哪兒去了,只有寂寥的夜空,黑壓壓的一片……實在不舒服,她又喝了一杯溫開水……
良久,胃部的不適平靜之後,她方才又睡下,這次她將兩個枕頭重在一起,墊得高高的,這樣,舒服了一些。
但是,過了不到一刻鐘,胸口又悶悶的難受,她只好側著身子,這樣,好像減少了不適……
就這樣,折騰過來折騰過去……到了十二點,她才沉沉入睡。
可是,剛睡下沒多久,她就被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驚醒……悶厭厭的她,清醒之後有些害怕……關上隔光窗簾的屋內一片漆黑……可是,卻恍忽有人影在走……
樂子衿驚恐起來:難道有賊?
她瑟縮著,不敢動。
可是,人影似乎還在動……
樂子衿倦縮在一起,社會新聞上經常有寫,入室搶劫殺人案…或者入室搶劫強/暴…她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抿緊唇,想著該怎麼辦?
突然,室內的燈被啪的一聲打開,一下從黑暗遇到強光,樂子衿閉上了眼。
可是,當她睜開眼時,心跳卻漏了一拍……因為,那個好幾個月未見,可是俊雅冷漠的模樣一直浮現在她心底的男人正站在床頭……她淡淡的呼了一口氣,可是胸口的喘息卻沒有平息,是的,她被嚇壞了。
「你怎麼在這兒?」崔泰哲冷竣的面容帶著一種讓人無法親近的表情。一個小時前,他剛剛下飛機,卻被母親一通電話召回了老宅。
他習慣了黑暗,所以,剛剛進來時將包扔下,脫了西服,並沒有開燈……等他找拖鞋時,才打開燈,卻沒想到,他的小新娘正瑟縮在床上。
曾想過,他再也不會見她……即使見到她,也會昂著頭就走….…可是…她突然出現在他的房間,那倦縮的模樣,蒼白的小臉……似乎又瘦了一些……他原本緊繃的心,微微的一軟。
樂子衿萬萬沒有想到崔泰哲會在深夜回來……她懊惱……即使再晚,即使黎雅筠再留,她也應該回新宅……幾個月未見,他冰冷的語氣又恢復如兩年前,兩人之間,冷漠、尷尬……
突然,樂子衿胃抽搐,胸口一陣噁心……她跳下了床,雙手壓著抽搐中的胃部,彎腰奔進浴室……她趴在馬桶上,立刻乾嘔出聲,可是,一陣乾嘔,卻吐不出任何東西。
乾嘔之後,她用手支著蒼白的臉喘著氣……她發現,胃裡的東西不但沒吐出來,陡然間還增加了胸腹之間的噁心感。
樂子衿緊咬牙根,壓住胃部,整個臉都垂了下去,痛苦的冷汗濕了額頭,她嘴唇發乾的喘息,胃部則是一陣痙攣之後,喉嚨開始泛著陣陣澀味,沿著舌尖瀰漫至整個口腔,營造出隨時都要嘔吐的感覺。
突然,一雙大掌撫上她的後背,輕柔的拍著她的身子。
「你出去——」樂子衿低低而無力的說著,由於難受,所以表情有些扭曲,她冷汗淋淋,喘息著,沒有回頭,可是一隻手卻作出推他的樣子……是的,她不要他看到她如此醜陋的一面。
她的話像是一個巴掌一樣甩上了崔泰哲的臉,他原本心疼她俯身嘔吐的模樣,心裡著急,情不自禁的想要安慰她,卻不料……她的話讓他措手不及,只能怔怔的在原地……她的手一推,卻像是要將他生生的推出她的範圍之外。
樂子衿坐在馬桶前,胸口又一陣難受,嘔的一聲,吐得挖心掏肺起來。
崔泰哲心一緊,衝出浴室,離開臥室。
而樂子衿則是在浴室吐到人事全非,吐到不知何時他又回來了,而她只知道她必須用力抓著馬桶邊緣,否則她會倒下,她知道,如若沒有把胃裡的食物吐得一乾二淨,胃裡的作嘔感是不會停止的。
「呼……」她大口大口的出著氣,微亂的頭髮被汗水打濕,胡亂的披散在肩頭。
「我在門口放了一杯鹽水。」浴室門被輕輕敲了兩下,傳來崔泰哲低低的話語。
他的聲音,總能蠱/惑她的心,樂子衿閉上眼……彎腰駝背的站了起來,用鹽水漱了口之後,她胡亂的用冷水往臉上撲著……試圖將臉上難聞的味道統統抹去。
她剛跨出浴室,就落入他寬闊溫暖的懷裡,他懷裡熟悉而讓她鼻翼一酸……在她最難堪,最醜的時候,他在她身邊……
「我帶你去醫院。」見她蒼白無力的模樣,他突然將她打橫抱起來。
她雙手本能的摟著他的脖子,蒼白著一張小臉,頭髮微濕,神情憔悴,聲音極低:「我沒事了。」原本覺得自己會淡漠,原本覺得自己會不再眷戀……可是,他的懷抱這樣溫暖,他的氣息讓她留戀……眼角的淚水混著汗水一起掉落……
崔泰哲表情冰冷,竟不理她,抱著她就往房間外走。
樂子衿不願意去醫院,掙扎著,可是,剛一掙扎,壓迫到胃部,又作嘔想吐了,所以,她只好乖乖的癱在他的懷裡,低低的說:「我真的沒事。」
崔泰哲不理她,抱著她快速的下樓。
之前崔泰哲進廚房時,就吵醒了住在樓下的崔氏夫婦,現在,見兒子抱了子衿下樓,而子衿頭髮微亂,臉色蒼白,黎雅筠追問:「這是怎麼了?生病了嗎?」
「我送她去醫院。」崔泰哲抱著她往車庫走去。
樂子衿全身乏力,只好閉了眼休息,剛一閉眼,身體便像是被催眠一樣融化成軟綿綿的了。
崔泰哲心急如焚,將她放在副駕駛座,繫好安全帶之後,方才自己上車,因為心急,一路闖紅燈……
自打那晚出了車禍後,崔泰哲就從未自己開車過了……此時擔心的他,早已經忘記了那晚的陰影,更忘了他刻意不理她,刻意疏遠她。
樂子衿不常生病,可是,這一次,卻病得不輕,她是感冒並發了病毒性的腸胃炎,整整住了三天院。
當她在病房裡醒來時,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讓她心動的身影了,可是,他溫暖的懷抱卻讓她記憶猶新。她的手臂上,透明的軟管子正一滴一滴的輸著液體,她的心,沉默著,負累著……
「都怪我,不該讓你吃蛋黃酥。」黎雅筠自責道。
「怪我,不該讓你吃小蕃茄。」崔伯奕說道。
「怪我。」
「怪我。」
樂子衿看著他們鬥嘴的模樣,突然虛弱的笑了:「爸爸媽媽,你們別鬥嘴了。」她蒼白的小臉消瘦極了:「我前段時間腸胃就不好……跟蛋黃酥和小蕃茄沒關係的。」
「既然腸胃不好,怎麼不早說?怎麼不去醫院?」黎雅筠替她在身後塞了一個枕頭,讓她靠起來舒服一些:「幸好泰哲那晚回家……」否則,她不敢設想……只是,她從未見過她的兒子竟然如此緊張失措。
不提倒罷,一提樂子衿的心上竟像堵了塊石頭一樣難受……
不多時,護士過來替樂子衿拔掉輸液管,囑咐她好好休息,接著,崔氏夫妻離開了。
樂子衿躺在病床上,總覺得全身沒有一絲力氣……可是,總是睡著,感覺人厭厭的……她打開電視,無趣的翻看著各個頻道……
|com|ely服飾的廣告充斥著各大電視台……張柏莉美麗的容顏……還有玲瓏有致的身軀將衣服展示得美美的……看著她在畫面中優雅著,儀態萬千……
樂子衿還記得那日在珠寶店,張柏莉是如何想黏著崔泰哲……她嬌媚的聲音,美麗的面容……最近各大八卦雜誌上,也有兩人同赴宴會的情景……
她輕歎一聲,關掉了電視。
「小姐,有報紙嗎?」樂子衿走出病房,對在vip病房外的護士說著。
護士拿過幾份報紙給她:「這都是今天的報紙。」
樂子衿拿著報紙,卻沒有再躺在病床上,坐在會客區的沙發上,她隨意胡亂的翻閱著。
赫然,一版面的三分之一全是崔泰哲與張柏莉的照片
…只見張柏莉挽著崔泰哲,一副嬌羞無限的模樣,兩人一同走出酒店,而那非常彪悍的標題是「崔泰哲酒店夜會張柏莉,地下情曝光」。
說不出的心痛將樂子衿淹沒……她一側頭,將報紙合上,不再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