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國家利益
秘密會晤自然不可能達成什麼書面的協議，甚至連一份簡單的會議紀要也沒有，不過參與會晤的各方基本上也取得了一些比較一致的意見。由於地緣的關係，蘇聯方面將以國際市場價格優惠百分之二十的價格，為中國政府提供每年不少於三千噸的金屬礦冶煉初級產品。在中蘇兩國達成《中蘇互不侵犯條約》之後，蘇聯政府將為中國政府提供政府貸款以支持中國的抗戰，不過貸款只能用來償還向蘇聯採購戰略物資和軍火的貨款。為了不至於引起日本人的戒心，蘇聯政府暫時接受由美國公司克林福蘭投資集團居中交易的方案。對於蘇聯方面一反常態的在英美兩國的面前透露這一交易，戎瑞倒是可以理解。他們這是在向西方國家傳遞信息，一方面他們明確表示如西方預料的那樣對中國的抗戰實施援助，但援助的力度要跟中國與蘇聯之間的關係而定。另一方面，他們沒有隱瞞這件事情，既是出於本身並沒有什麼秘密可言，也是出於向英美兩國投石問路的考慮。他們急切地需要瞭解英美兩國對中日戰爭和遠東局勢的真實態度，英美兩國政府到底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這些反應又能夠起到多大的作用，對蘇聯是否有利。
不過蘇聯人恐怕要失望了，赫勃先生和佩格萊利先生沒有提及兩國政府的態度，而只是說政府高層對遠東和中國局勢非常關注，根本就是冠冕堂皇的外交辭令。這兩位的態度自然不出戎瑞的意外，但顯然羅卡爾副領事和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並不高興。赫勃先生和佩格萊利先生兩位還是帶來了一些實惠的，真要是兩手空空，英美兩國的面自無論如何也掛不下來。赫勃先生透露，美國政府出於人道主義的考慮，將為中國政府提供一千噸軍用藥品和一批醫療器材設備，以後是否繼續提供將視中日戰事的發展而定。佩格萊利先生也把英國政府準備從香港和新加坡調運部分藥劑和民防器材的消息告訴了戎瑞，和美國一樣，英國方面的物資也將由克林福蘭投資集團負責居中交易。當然了，既然算作是人道主義援助，那價格就自然不會是市場價格了，有百分之三十的優惠。為了配合人道主義援助，英美兩國使領館同意克林福蘭投資集團的建議，將鼓勵兩國的在華企業和非政府機構參與建立人道救援國際委員會，並爭取其他國家的在華機構和人員的參與。
陝北，延安。
「……
英美兩國政府高層人士認為，在日本帝國主義步步緊逼及其擴張野心日益膨脹的形勢下，中國抗戰之發生是必然的。日本帝國主義對中國的侵略必將損害以英美為代表的西方列強在中國乃至遠東地區的戰略利益，這也必將引起西方列強國家的警覺。由於經濟危機的影響尚未消除，美國經濟雖已經顯示了上升趨勢，但依然深受困擾。目前，美國國內的保守主義思潮氾濫，羅斯福總聽及其民主黨政府雖有心介入，但在較長的一段時間內將可能不會對日本採取實質性的政府行動。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歐洲局勢的發展同樣使得美國政府深為不安。西方世界對希特勒德國的納粹主義普遍持謹慎的戒備態度，既為納粹德國的快速發展而感到不安，又因為國內的政治經濟局勢而無力加以干涉。同時，西方資本主義國家上流社會出現了較為普遍的綏靖主義苗頭，他們認為希特勒和他的納粹德國有可能是西方世界忙於恢復經濟時遏制蘇聯社會主義發展的一面盾牌，這種綏靖主義思潮在西方國家政府和執政黨內頗有市場。
英國方面表示，英國不排除對日本在亞洲擴張和德國在歐洲擴張主義進行干涉的可能性，但那只能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實施。目前，英國政府沒有考慮在亞洲增兵的計劃，但已經決定將香港和新加坡的小部分兵力調防上海，以示對日本侵略中國的警告。美國政府也將從菲律賓美軍基地調撥部分兵力，增強上海租界的防衛。美國方面隱諱地表示，將不會提高介入遠東事務的行動級別，也就是說派出了直接出兵干涉的可能性，這種意思也極有可能為日本情報部門所獲知。因此，這種小規模的增兵是否能夠起到警告日本的目的很令人懷疑，也不排除由於英美兩國的這種小打小鬧的警告反而助長日本人野心的可能性。
國民政府外交部的特別代表最近與以英美為代表的西方國家接觸頻繁，目的很可能是希望西方國家出面干涉日本的侵華戰爭，最低程度是希望西方國家出面調停。由此可見，蔣介石及其國民黨高層依然存在國際干涉和國際調停平息戰火的幼稚想法。英美及其他西方國家已經再次拒絕了國民政府的貸款請求，不過兩國外交和情報部門期望其政府介入中國及遠東局勢的願望頗甚，他們表示不排除說服政府通過民間方式向國民政府貸款的可能性，但這需要時間，不可能在近期內解決。
蘇聯方面明確表示了對日本侵略中國可能危及其遠東地區安全的擔憂，明顯有拉攏西方各國同時遏制日本擴張的政策設想。這種政策設想獲得西方各國認同的可能性在近期內恐怕不可能實現，英美兩國的代表對這個設想建議態度冷淡就是一個例子，除非日本的擴張直接威脅到了英美兩國在遠東的核心利益。英美及西方國家在遠東利益的核心是菲律賓、香港、新加坡、法屬印支半島、荷屬印度尼西亞等東南亞地區，該地區蘊藏著豐富的石油、橡膠等戰略資源。東南亞地區豐富的戰略資源同時也是日本擴張急需的，由於日本國內資源匱乏，因此不排除日本人有心乘英美等西方國家忙於應付歐洲局勢的情況下取而代之。到那時，英美等西方國家才會不排除與蘇聯的聯合抵制日本擴張的可能性。
對於援助中國，英美蘇代表都表示是必要的，他們都認為，中國在沒有外界有效援助的情況很難與日本相抗衡。援助的必要性，是由於英美蘇三方都擔心中國在日本的逼迫之下有可能全面倒向日本，這必將損害到他們在中國、遠東乃至整個世界範圍內的戰略利益和戰略安全。不同的是，蘇聯方面鑒於日本佔領中將對其遠東部分造成直接威脅的擔憂主張直接援助中國，而英美兩國則表示援助應該是非正式的，民間方式是他們可接受的方式之一。
對於中國各黨派的態度上，英美蘇三方基本上持統一的立場，即中國事務以國民黨及其國民政府為核心。但他們也注意到了包括『共產』黨在內的其他政黨在抗擊日本侵略方面的作用。他們普遍認為，不希望中國政府及蔣介石繼續打內戰，內戰將極大削弱中國原本就極為薄弱的戰爭潛力。一個混亂而又沒有能力抗擊和牽制日本帝國擴張的中國，對遠東的局勢是極其危險的，也不符合英美蘇三國的國家利益。對我黨主張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英美蘇三方都持謹慎的支持和歡迎態度，認為這對統一中國的抗戰力量是有積極意義的。對於我黨的作用，美國方面認為只要不執政，作為一個在野黨是合適的，儘管我黨屬於『共產』黨主義政黨。英國政府對『共產』黨主義政黨的態度是一貫的，限制『共產』主義的發展是他們的基本政策。而蘇聯方面的態度並不明朗，他們一方面認為『共產』黨有成為合法政黨的權利，另一方面又贊同美國關於在野黨的看法。在被問到是否會援助『共產』黨及紅軍改編的八路軍問題上，蘇聯方面明確表示將以國與國的方式處理中蘇關係問題。他們認為，只要中國不成為蘇聯的威脅，蘇聯方面希望中國保持穩定為宜。由此可以看出，英國的態度顯示其僵化的外交政策，美國的態度卻比較傾向於實用，而蘇聯方面的政策則建立在維護其國家戰略利益的前提上。三方都認為，我當目前的實力與作用是極其有限的，政黨的影響力也明顯不足，不可能在中國的抗戰中起到主導作用。
國民政府外交部長王寵惠與蘇聯駐華大使鮑格莫洛夫分別為代表的中蘇兩國互不侵犯條約談判已經在南京開始，雙方均未透露談判的細節問題。估計國民政府方面除希望蘇聯方面提供政府貸款之外，還將提出採購繼續軍火物資的要求，另外，有關蘇聯派遣志願人員來華為國民革命軍部隊提供訓練、醫療、設備維修以及無線電等方面的幫助事宜也將在談判中討論。據悉，鑒於近期淞滬抗戰中空軍力量的薄弱，國民政府有可能向蘇聯政府提出派遣空軍援華志願隊來華直接參戰，以保護中國主要大城市和重要目標。按照國際間條約談判慣例，談判的最終內容將包括公開的〈中蘇互不侵犯條約〉和雙方的秘密協定兩部分。雙方的秘密協定中，將可能包括蘇聯方面提出的附加條件，即國民政府對外蒙古地位問題的態度。最好的可能性是國民政府重申外蒙古為中華民國之固有領土並擁有完全的主權，最差的情況是國民政府迫於壓力而承認外蒙古的實際獨立。另外還有一種折中的方案，即國民政府承認外蒙古的現狀而擱置其獨立與否的問題。國際分析認為，在當前日本發動侵華戰爭的背景之下，蔣介石及其國民政府將不可能屈從於蘇聯的壓力而被迫承認外**立，最大的可能性是採取這種方案，而這種方案也是蘇聯方面所願意看到的。
……
因此建議：一、繼續堅持並擴大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正確政治主張，以團結中國一切可以團結的抗日力量，並籍此贏得國際尊重和同情，但不宜將爭取國際援助作為主要目的；二、加強和擴大我黨形象和政治主張的宣傳手段、力度和範圍，這對於擴大我黨的社會影響力尤為必要；三、在包括蘇聯在內的國際社會以實力為重視程度衡量標準的前提下，我黨武裝有必要在即將展開的對日作戰中爭取打幾場有影響力的勝仗，這對於振奮國民抗戰決心、爭取國際同情與援助、擴大我黨的政治影響力都是非常重要的；四、對於中蘇通道的開通，我黨應盡力予以維護之，這不僅對於我國抗戰所需的戰略資源甚為重要，也是我黨為抗戰貢獻的突出表現，因此建議邀請國民政府在延安設立戰略資源中轉辦事處。」
「這一份報告闡述的情況很重要，來得也很及時呀！」
「對，這對於我們黨和軍隊在制訂今後的政治戰略方向有很好的參考作用，也就是說楊邁同志的這份報告是一份非常重要的戰略情報，一下子就把我們黨的視野從國內擴展到了國際的層面上，這可是我們一直以來所欠缺的！」
「弼時同志說得非常正確！」
「可是蘇聯方面的態度是不是有點……」
「這一點都不奇怪！蘇聯不僅僅是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它首先應當是當今社會的國家一份子，國與國之間的交往以國家利益為前提應該是不足為奇的，呵呵！綜觀人類的文明史，國家的交往無不以利益為先導，更何況蘇聯方面對自身戰略安全的擔憂還是有道理的。」
「我贊同主席的意見，不過至少蘇聯方面也應當對我們黨有所援助呀，怎麼能什麼也不管，我們還算不算是『共產』主義兄弟黨呢？！」
「你們聽聽，我這才剛說完呢，就開始講起利益來了！」
「哈哈！」
「老毛，我們的情況，『共產』國際又不是不知道，蘇聯政府給答應給國民政府方面那麼多援助，一點都漏給我們說不過去吧？」
「這個事情，楊邁同志已經另有報告給恩來同志說明了，在這裡呢，我給大家通報一下，免得你們都說我一點都不顧及本黨的利益，呵呵！……是這樣的，在上海的這次非正式秘密會晤上，蘇聯方面的代表私下向楊邁同志表示，我們陝甘寧邊區政府也可以向蘇聯購買戰略資源，但不包括武器彈藥，因為他們擔心引起國際糾紛……」
「買？！……說得輕巧，我們哪有錢，切！」
「對呀！」
「我說你們急什麼，我還沒說完呢！老彭，把你的煙給我一根……我說你這個彭大將軍這麼吝嗇幹什麼，不就是一個煙嘛，回頭還給你就是了，真是的！……哎，這就對了，同志之間就是應當相互幫助嘛，呵呵！」
「煙都給你了，你倒是快說呀！」
「別急，讓我先點上香煙……嗯，是這樣的，蘇聯方面給國民政府的戰略物資不是有百分之二十的優惠價格嗎，楊邁同志的報告說可以從這裡面摳出百分之十來。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從蘇聯方面獲得每年不少於三百噸的戰略物資，而且還是已經經過初級加工的，這將極大地彌補我們延安兵工廠軍工材料的不足。」
「這恐怕不好吧，萬一要是給捅出去，我黨的形象和蘇聯方面都會受影響的！」
「這倒沒有問題，蔣介石已經答應給克林福蘭國際市場價格百分之十的佣金，用的就是這部分款項。楊邁同志的報告說，老蔣根本就沒指望能夠獲得更加優惠的價格，能少百分之十他就已經很高興了。現在老蔣跟西方國家的談判非常不順利，貸款的事情已經打了水漂，蘇聯現在是唯一同意提供政府貸款和戰略資源供應的國家。更何況這件事情蘇聯方面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是對我們的支持了。不過，老蔣給克林福蘭佣金，我們陝甘寧邊區政府也得給，不能讓人抓住把柄。」
「這還差不多，不過就是一回事，反正是左邊兜裡的錢裝進右邊而已！」
「哈哈！」
「其他的都還好說，只是外蒙古的事情我們怎麼辦，這件事情上我們不能不有個態度。」
「我還是那句話，我們中國『共產』黨人首先應當是中華民族的一份子！弼時同志，如果必須要公開表態的話，我看就這定這個調如何？」
「好，我沒有意見！老彭呢？」
「我支持主席！」
「如果大家都沒有意見的話，我建議再徵求一下恩來和幾位在南京談判同志的意見……好，那這件事情就這樣，下面談談出征以後的軍事作戰問題，彭大將軍把你們八路軍前敵總指揮部的作戰設想先說一說！」
湯恩伯的部隊在南口、居庸關一帶與日軍的激戰已經持續了好幾天，由於日軍的兵力不足，再加上**部隊拚死相抵，日軍並沒有取得什麼實質性的進展。戰況雖激烈，但雙方的戰鬥時續時停，顯然日本人的兵力和彈藥都有點問題。這也是第二特勤隊在敵後的超限作戰行動起了作用，這幾天以來，進攻南口和居庸關的日軍都快要斷「炊」了。特別是從北平到南口的鐵路被破壞之後，一直都沒能恢復起來，從**那裡繳獲的軍用列車根本就沒辦法投入使用。鬼子派出的好幾輛鐵路維修車都在半路上被打了埋伏，死傷慘重。即使修復了鐵路，也沒過多長時間又被破壞了。鬼子的部隊就是再多也不可能沿著鐵路線全面佈防，沿線的守備連鬼子北平司令部也不得不承認漏洞百出。
在香月清司的親自督導之下，松井乙之助少將的清剿部隊總算建立起來了。意氣奮發的松井乙之助當天第二天就把自己的部隊全部撒了出去，在作戰部署上，他採取了自己一貫以來奉行的保守策略。松井乙之助的清剿方案很簡單，就是在兩條鐵路線之間的地區每隔三十里地便設立一個據點，部署一個中隊的鬼子部隊。這樣便織起了一張覆蓋全地區的大網，一旦哪個據點發現中**隊或者游擊隊的蹤跡，便用電台、電話聯絡周圍的其他相鄰據點部隊一起行動，將他們包圍並予以殲滅。這種分區駐守、聚而圍殲的辦法雖然並不算什麼出色的方案，但總算也不是一種比較穩妥的方案。被平北地區的超限作戰攪得十分頭疼的香月清司和橋本群最終批准了這一作戰方案，但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必須在一周內見成效。所以，他們嚴令松井乙之助的清剿部隊必須主動出擊，因為南口、居庸關一線的戰局已經被拖了後腿了，前方的部隊長們一天三次發報給香月清司抱怨後勤補給的問題。
整個平北地區內，被襲擊、破壞的事件層出不窮，到現在為止，每天要是不發生那麼幾次，連香月清司和橋本群兩人都會覺得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剛剛開飯的兵營駐地突然遭了冷槍冷炮，死了好幾個小鬼子。剛剛恢復的電話線又被破壞了，要麼被剪成了愁腸寸斷的可憐相，要麼乾脆好幾公里的電話線不翼而飛。駐軍的水源時不時地還會出現一些令人頭疼的異常情況，比如說被扔進了死貓死狗死老鼠之類的髒東西，沒有經過給水防疫部隊的檢驗，小鬼子們誰也不敢在那裡取水。或者會水井、河面上會突然冒出一些莫名其妙花花綠綠的漂浮物，一檢驗之後才發現原來是從茅坑裡面掏出來的齷齪贓物。運往南口、居庸關前線的補給車隊，三趟之中就有兩趟會遭到伏擊，要麼摟頭一頓迫擊炮和手榴彈打擊，要麼就是遇上了地雷，大批的糧秣、彈藥被毀於一旦。平北地區的橋樑、涵洞、渡口、關隘之類的交通要道，經常會遭到小股部隊的突然襲擊，有時候一天之內還會遇到接二連三的猛烈打擊。由於這些襲擊的事件都很短，一般在五到十分鐘左右，所以駐守部隊士兵的陣亡率不是很高，但是受傷的情況卻非常嚴重，以致於各個駐防部隊都紛紛向上級告急請求指導。這種情況造成了非常嚴重的狀況，八月十五日這一天的時間內，華北派遣軍司令部匯總的傷亡事件就有三十多起。至今為止總計陣亡士兵7名，重傷132名，輕傷341名。加上前一段時間的傷亡，這個數字已經到了觸目驚心的地步。現在北平、天津的日軍醫院都已經被輕重傷員住滿了，其中大多數傷員居然不是在前線的作戰中負的傷，這不能不讓香月清司的怒火一下子冒到了頭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