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危險臨近
真實身份?戎瑞的嘴角習慣性地掛起了一絲弧線,俄羅斯人要是告訴你說我的真實姓名叫什麼,那至少還有一半沒有說實話,更何況此人是蘇聯軍事情報部的高級情報軍官了。按照俄羅斯人的習慣,他們一般都有兩個姓名,一個是通常使用的俗名,另一個是按照東正教教規所起的教名。而教名往往是保密的,輕易不會向人透露,只有該人死亡之後才會披露出來。至於費拉列特同志所說的真名瓦西裡.
伊萬諾夫,只有鬼才知道是真是假。
「那好吧,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戎瑞才不管費拉列特同志的話是真是假,只要他的確是蘇聯方面的傳話人就行了。「暫且不說你的要求我是否願意,問題是,在現在這樣的場合談這種的事情,你不覺得……」
「您多慮了,瑞先生!」費拉列特,不,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自信地笑了起來。「按照你們中國人的話說,越是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不是嗎?」
「哦!……有道理,不愧是幹你們這一行的!」戎瑞略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慢慢地點了一下頭。
裝傻是優秀情報人員必須具備的心理偽裝技術,恰到好處地裝傻一回不僅能夠掩飾自己的真實意圖和心理活動,還能夠傳遞自己想要傳遞給對方的一些微妙信息。裝傻的技巧不僅僅是語言,還要適時適地地配合以語氣、表情和動作,戎瑞剛才的回答就包含了這一系列的技巧手段。戎瑞一個拖長的「哦」,表示自己是剛剛明白了對方話裡面的意思,而且容易讓對方產生一種戎瑞是半知半解卻自持身份不願意掉面子的意味。「有道理」其實什麼道理也沒有,這三個字的作用只是為了加重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對前一個字的理解,和拉出後半句來。後半句「不愧是幹你們這一行的」,這裡面包含的意思就更多了。第一個意思是說戎瑞已經明確知道並且已經理解了瓦西裡.伊萬諾夫的身份,還有這個身份背後所包含的內容,所謂的「你們這一行」就是這個意思。這是談話是該有的正常反應,如果不正常就有鬼了。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是什麼人,如果沒有正常信息的傳遞,他勢必會對戎瑞接下來傳遞的信息產生懷疑。第二個意思是顯示戎瑞已經明白地知道了與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打交道或者交易的性質,這才是戎瑞話裡面真正想要表達給對方的意思。而這一層意思,恰恰又是戎瑞安插的一個非常微妙而且隱性的誘餌。更妙的是,這個誘餌又是隱藏在「你們這一行」的表面之下,成為了引人遐思的潛台詞。戎瑞話裡面的第三個意思,也是戎瑞安插的第二個誘餌就是他說話時的語氣和動作語言,略微的停頓和那一下慢慢的點頭。略微的停頓顯示了戎瑞片刻之間的思想矛盾心理,這又是該有的正常反應。因為克林福蘭作為軍工企業,向蘇聯出賣技術就等同於對美國的叛國,只不過那並不是戎瑞的祖國而已。點頭讓人想像的空間就大多了,關鍵在於戎瑞只點了一下頭,這就明確地表示戎瑞似乎已經對什麼事情有了一個決定。而這個決定到底是什麼,戎瑞沒有表現出來,瓦西裡.伊萬諾夫只能自己憑經驗猜測了。當然,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肯定是希望戎瑞能夠同意自己提出來的要求了,也一定會朝著這方面去猜測。
「我還會在上海逗留一段時間,順便觀察一下這裡的戰事。如果您對我的建議有興趣的話,我們可以另外約個時間,我隨時恭候您的佳音。」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很聰明地沒有繼續深入他這個所謂的建議,而是把球踢給了戎瑞。
「我無所謂,只要有時間就行!」戎瑞吸了一口雪茄,裝出疑惑的樣子。「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我的克林福蘭有什麼值得你們特別關注的嗎?」
「這就要看您想讓我們關注什麼咯,哈哈!」狡猾的資本家,又把球踢回來了,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無奈地打了個哈哈。
「你們該不會是看上了『巴祖卡』反坦克火箭筒了吧,不過在我看來你們的反坦克槍本身就不錯呀?」戎瑞還在裝傻,這一回他是故意讓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知道自己是在他的面前裝傻,這就是欲語還休半推半就的境界。
「我記得瑞先生說過克林福蘭從不做小生意的,不是嗎?」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果然跟了上來。
「是啊,大生意!」戎瑞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可是這種生意從來就沒有小生意的。」
「您說得一點都不錯,的確不是小生意。」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發現雪茄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熄滅了,便掏出了打火機,居然也是zippo的。「不過,生意的大小要看我們的興趣和您提供東西的份量,所謂看樣定價嘛,哈哈!」
「嗯哼!」戎瑞贊同地點了點頭。「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想冒昧地問一下,不知道瓦西裡.伊萬諾夫先生能不能做得了主?」
「什麼?」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眨了眨眼睛。
「大生意自然要大價錢的,嘿嘿!」戎瑞眼睛裡面的貪婪神色一閃即逝。
「那要看什麼樣的貨色了。」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若無其事地說道,但戎瑞明顯看到他的眼角有些微微放光。
戎瑞沒有接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的話,而是微微搖了搖頭。這種事情全世界都一樣,看貨定價,或者看價給貨,無非如此。生意場上的規矩,現在是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的提議,戎瑞自然可以要求先看看他能夠出得起什麼樣的代價。
「噢,對不起!」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嘴上說著對不起,卻明顯沒有那個意思。「那麼您的意思是?」
「親愛的瓦西裡.伊萬諾夫先生,有一點你說得非常正確,我的確對一般的小生意沒有什麼興趣。」戎瑞微微一笑,吐出了一口雪茄煙圈。「如果你能夠決定幾噸黃金的命運,我倒是很樂意與你談一談生意上的事情。」
「什麼?!」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就算是再有定力,也被戎瑞一張嘴就是成噸黃金的獅子口給嚇了一大跳,忍不住驚叫了一聲。
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的驚叫聲驚動了其他幾位正在高談闊論的洋鬼子們的注意,他們紛紛轉頭向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和戎瑞兩人這邊看了過來。在這幾人當中,蘇聯駐上海副領事羅卡爾更是驚異和不解地看著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大概是想知道這位經驗豐富的高級情報官怎麼會如此失態。
「怎麼了,費拉列特先生,難道我們的瑞先生嚇著您了嗎,哈哈!」奧斯頓先生調侃地對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說道,同時看了戎瑞一眼。
「我只不過是告訴費拉列特先生,我們中國的滿漢全席共有一百九六道菜餚,得花三天三夜才能吃完這一桌酒席。」戎瑞朝身邊的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笑嘻嘻地擠了擠眼睛說。「沒想到還真的把他給嚇著了,呵呵!」
「是啊,我沒想到中國人的胃口還真不是一般的大!」瓦西裡.伊萬諾夫上校反應了過來,揮揮手一語雙關地說道。
「看來作為中國通,您還沒有真正領略中國的飲食文化呢。等您有機緣吃過滿漢全席就知道了,那一道道菜餚可都是實打實的美味佳餚呀,哈哈!」佩格萊利先生大概是剛才正跟其他人說得高興,於是賣弄地說了起來。「可惜呀,我到中國已經整整十年了也沒有吃過,不過我們大英帝國的駐華大使有幸在三十年前出席過清朝光緒皇帝為慈禧太后舉辦的滿漢全席萬壽宴會。他撰寫當時盛況的文章說,當時的情境簡直比上帝的宴席還要豐盛百倍。三天三夜吃下來,我們的駐華大使先生肚子都快要被撐破了,而那些清朝的大臣們第二天居然還照常邀請他出席宴會,說是為前一天的滿漢全席涮涮肚子。你們說中國人的胃口到底有多大呀,哈哈!」
「哈哈!」洋鬼子們都肆無忌憚地大笑了起來。
與此同時,上海日本海軍陸戰隊司令部內,清水機關長福康隆又大佐正仔細地審視著自己辦公桌上的情報資料。
國民政府通過克林福蘭投資集團向美**購的事情不可能密不透風,福康隆又大佐的清水機關終於嗅到了這起軍購案的蛛絲馬跡。通過國民政府內部線人提供的資料和清水機關情報員的調查,福康隆又現在基本上可以判定,克林福蘭投資集團在這裡面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麻煩的是克林福蘭是一家美國企業,福康隆又和他的清水機關不可能對其採取什麼極端的措施,否則必定會引起不必要的外交麻煩,這是帝國內閣和大本營這個時候所不願意看到的。
難道關東軍就不知道物極必反的道理嗎,真是些頭腦簡單的傢伙!福康隆又歎了口氣,他對關東軍憲兵隊屠盡戎瑞家族的做法十分不滿,這簡直就是在製造反對帝國的敵人,那裡是在肅清治安呀。關東軍這些年越來越驕橫了,動不動就栽滿州境內大開殺戒。結果怎麼樣呢,不僅反滿抗日分子沒有肅清,各地的反抗反而愈發地激烈了起來。就在前幾天,『共產』黨領導的東北抗聯第五軍和其他一些部隊在柴世榮的率領下攻擊了黑龍江省寧安縣三通道的關東軍守軍部隊,這是近一年來所沒有過的,顯然是為了配合關內的抗日作戰行動。在察哈爾的化德縣城,反叛的石玉山部兩個旅剛剛把駐守的日軍部隊和德王趕走。危機四伏呀,他們這些該死的笨蛋,腦袋跟屁股都快要長在一起了,就知道打打殺殺。好好的把一個原本老老實實在北平讀書的書生逼成了帝國的敵人,克林福蘭的老闆,這樣的敵人要比滿洲抗聯的一個軍和國民黨軍的一個師還要危險。想到這裡,福康隆又的臉上閃過一絲猙獰的神色,一個念頭浮現在他的腦海裡面。
「嘀!」福康隆又摁下了辦公桌上的綠色摁鈕。
「閣下!」福康隆又的機要秘書應聲推門走進了辦公室。
「通知2051號情報員,一定要設法摸清監控目標的近期行動規律。」福康隆又不緊不慢地吩咐道。「這個事情讓他務必在最近幾天內完成,另外,給我通知下去,讓在家行動隊員半小時後到會議室開會。對了,去把島田君請到我這裡來!」
「哈依!」機要秘書向福康隆又大佐鞠了一個躬,轉身推出了辦公室。
機要秘書出去後,福康龍又拿起了一份報告仔細地審閱起來。這是清水機關最近三個月以來對上海公共租界美國碼頭運出貨物的監視報告,這本來應該是一份不那麼引人注目的報告,問題是這份報告顯示派出去的所有監視人員無一例外都沒有回來。在情報工作中,人員的失蹤往往意味著已經徹底地消失在這個世界裡面。個別人的失蹤不是什麼大事,這是很平常的事情,但連續十二批派出去的監視人員無一回來就太不正常了。這其中包括了十二名帶隊的清水機關成員和二十四名為帝國效力的中國人,找不到這些人的屍體,也沒有人能夠說清楚他們到底是在什麼地方失蹤的。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們都是在上海境內就失去了蹤影,因為上海外圍的情報點沒有得到任何他們的消息。對於這一重大問題,福康隆又不是沒有派出調查人員。但自從第二個三人調查也失蹤之後,福康隆又就再也不敢輕易派人了,他的清水機關經不起這麼多人的損失。福康隆又不是不想調查了,這不符合他的性格,更不符合帝國海軍的榮譽,福康隆又是在等待島田寅次郎的特別行動隊員。
自從偷襲大華飯店行動徹底失敗之後,這支難得的特別行動隊已經被解散了,他的同學島田寅次郎中佐也因此受到了嚴厲的處分和同僚們的嘲笑。對於島田寅次郎和特別行動隊的失敗,福康隆又也是無可奈何,只能哀歎老同學的時運不濟。不過最近一段時間,島田寅次郎在他的幫助下已經取得了不小的成績,只要在向海軍部的頭頭們活動一下重新啟用他應該已經不成問題。福康隆又對自己的這位老同學再熟悉不過了,島田寅次郎雖然頭腦有些簡單,但他絕對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島田寅次郎在特種作戰方面還是相當有天賦的,他的那支秘密訓練的特別行動隊福康隆又就覺得很不錯。大華飯店一戰的失敗問題並不完全出在老同學的身上,海軍陸戰隊因為損失了不少人而怪罪於島田寅次郎這可以理解,但也不能一棍子打死特種作戰部隊的設想呀。自從清水機關經歷了太多人員的損失之後,福康隆又就更加大了要把老同學及其原部署收歸旗下的設想。這樣一來,不僅在自己的手下有了老同學這個可以絕對信任的人,還可以為清水機關增加一支強悍的有生力量。福康隆又很清楚,自己手下的情報員和行動隊員做做情報工作還行,但要是對付武裝人員的非正規作戰還是顯得弱了一些。這些人都是專門的人才,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訓練出來的。即使手下的那幾十個為帝國服務的中國人,福康隆又也捨不得輕易損失掉。
海軍陸戰隊司令部的頭頭們都是死腦筋,福康隆又知道這件事情跟他們說也沒用,因此專門寫信給自己的最高上司也是海軍部的永野大將。有了永野大將的首肯,把那些突擊隊員要到自己的清水機關就不成問題了。有了這批難得的突擊隊員,今後無論是抓捕還是清剿都將會得心應手。而且看起來,克林福蘭進口軍火物資去向和失蹤人員下落的追查也得靠這批人。
「福康君,您找我?」福康隆又正思考的時候,機要秘書領著島田寅次郎走了進來。
「請坐,島田君!」福康隆又高興地站了起來。「突擊隊的事情估計很快就有眉目了,呵呵!」
「這太好了,太感謝了!」島田寅次郎高興地站了起來,鄭重地向福康隆又鞠了一個躬。「我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感謝你才好,要不是你……」
「不用感謝,老同學,哈哈!」福康隆又拍了拍島田寅次郎的肩膀。「先不說這個,如果快的話,這個月內估計就可以落實下來,你又可以見到那些隊員了。」
「是啊,我的隊員們又被遣回到他們原來的老部隊去了,要是不盡快把他們調回來,這一仗打下來還不知道能有多少人能活下來呢。」島田寅次郎歎了一口氣。「老同學,大恩不言謝!說吧,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只管吩咐就是了!」
「你小子什麼時候這麼傷感起來了,呵呵!今天我找你倒不是為了這個事情。」福康隆又微微一笑,示意島田寅次郎坐下來說話。「島田君,你知道克林福蘭投資集團嗎?」
「克林福蘭?」島田寅次郎搖搖頭。
「克林福蘭投資集團是一家美國企業集團,目前在美國和中國國內的勢頭正勁。」福康隆又走到辦公桌邊上,抽出一份資料交給了島田寅次郎。「你看看這份有關克林福蘭投資集團的資料,我慢慢給你介紹這個克林福蘭。」
「好!」島田寅次郎伸手接了過來。
「克林福蘭投資集團原本是美國洛杉磯的一家不大不小的中小型企業,主要的業務是貿易。」福康隆又接著說道。「我們在美國的情報調查顯示,這家公司自一年前開始業務便突飛猛進,短短的時間內就成為了美國經濟界的新興企業集團。這一切都是緣於它的老闆,一個叫做戎.瑞的中國人。」
「是支那人嗎?」島田寅次郎抬起頭問到。
「是的!」福康隆又點了點頭。「戎.瑞是他的英文名字,他的中國名字叫做戎瑞。戎瑞現年大約在二十多歲,本名楊瑞,兩年前就讀於北平清華大學歷史系。戎瑞的原籍在滿洲奉天郊縣,其家族在那一帶算是個望族,其父親在當地也頗有一些聲望。兩年前,他的父親因為暗地私通滿洲的抗聯被北關東軍憲兵隊查處,戎瑞的父親、妹妹及其幾十名族人被關東軍憲兵隊槍殺……」
「凡是反滿抗日分子都該殺!」島田寅次郎插了一句。
「不許插嘴,繼續聽我說!」福康隆又皺了皺眉頭。
「哈依!」島田寅次郎愣了一下。
「其家人出事不久,戎瑞此人便在清華大學消失了。」福康隆又繼續說下去。「我們情報機關的調查顯示,他後來出現在了美國洛杉磯,成為了克林福蘭公司的老闆。據查,戎瑞此人頗有經營天賦,短時間內積聚了大量的資金,把不大不小的克林福蘭公司擴展成了克林福蘭投資集團這樣的大型企業集團。克林福蘭投資集團在美國擁有多家盈利頗豐的企業,估計還擁有一些大企業的股份。在中國國內,克林福蘭投資集團也擁有至少三家公司。調查顯示,戎瑞此人與英美兩國政府首腦人物可能也有一些密切的關係。但是這些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的情報人員調查表明,戎瑞和他的克林福蘭投資集團很可能正在幫助中國政府秘密向美國採購大批軍火物資,同時他們還在資助中國政府的抗日備戰。」
「八嘎!」島田寅次郎哼了一聲。「這是個對帝國十分危險的人物!」
「這一點你說對了!」福康隆又笑著點點頭。「這也正是我找你來的目的。」
「福康君,需要除了這個該死的戎瑞嗎?」島田寅次郎騰地站了起來。
「正是!不過這件事情還得慢慢合計,必須有一個穩妥的方案才行,畢竟此人的身份十分敏感。」福康隆又讓島田寅次郎坐了下來。「島田君,不瞞你說,我們清水機關已經在較為接近戎瑞的位置上安插了一個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