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神來之筆
從主觀上判斷，戴笠還是比較傾向於十里堡一戰應該是『共產』黨所為，因為他對『共產』黨的風格非常清楚。不過讓戴笠感到疑惑的是，『共產』黨領導的游擊隊到底是怎麼端掉鬼子的軍火中轉站的，要知道像這樣的軍事目標一般的守衛都非常嚴密。難道僅僅憑著幾個『共產』黨的游擊隊和幾條破槍就能幹出這等驚天動地的戰果來，戴笠實在無法相信。或許紅軍的主力暗中潛行到平津地區也說不定，不過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戴笠拍了拍腦門，頭疼呀，他還是第一次對於一個時間無法迅速作出自己的準確判斷來。
「你們怎麼看這件事情？」戴笠轉過身來問道。
「局座，我以為至少有這麼幾點是可以肯定的。」毛人鳳見戴笠看著他，便站了起來。「這件事情有幾個事實，日軍的十里堡軍火物資中轉站確實受到了襲擊，而且損失慘重，這一點日本人的反應和大爆炸就可以證明。第二點，『共產』黨在延安第一時間獲得了這重大事件的消息，而且在他們的廣播中播發了這一戰果。第三，十里堡之戰絕非29軍部隊所為，也不是其他任何一支**部隊所為。最後一點也是可以肯定的，襲擊十里堡不明武裝的戰力絕對不可小視。」
「分析得很好！」戴笠微微一笑。
「卑職不過是替局座說出來而已，呵呵！」毛人鳳現在拍馬屁的功夫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
「還有嗎？」聽了毛人鳳的話，戴笠果然很受用地點了點頭。
「是！」毛人鳳點頭道。「還有幾點是卑職的猜測，我認為襲擊十里堡的不明武裝應該是一支規模不大的精幹小部隊，就像『共產』黨在廣播中說的那樣，是一支敢死隊。因為自從十里堡之戰之後，這支武裝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巧妙地躲過了日軍的合圍和瘋狂報復，大部隊是做不到的。另外，卑職以為，這次的十里堡之戰恐怕跟『共產』黨脫不了干係。」
「噢，齊五，說說看你的理由。」戴笠坐在沙發上感興趣地看著毛人鳳。「坐下說。」
「謝局座！」毛人鳳坐了下來，屁股只坐了小半個。「局座，十里堡之戰發生之前，我們北平的諜報人員在對日軍進行偵察的時候發現，還有另外一股勢力也在對日軍的情況實施偵察。據北平站分析，他們很可能就是『共產』黨在北平的地下人員。發現這些地下黨可以人員之後，北平站沒有輕舉妄動，他們按照局座的指示沒有動他們。」
「很好！」戴笠放下了水杯。「雖說『共產』黨依然是黨國的溝股之患，但如今大敵當前，先暫時放一放是必要的，目前我們的精力現在要放在日本人的身上。齊五，不管我們如何看待『共產』黨，他們還是真抗日的，讓他們的精力也轉移到日本人的身上不是很好的一件事情嗎，呵呵！」
「是，這就叫以敵耗敵！」，毛人鳳笑了起來。
「話雖不錯，但你這說法有問題，我們和『共產』黨現在不是死敵，是抗日的合作雙方，這一點你要記住！」戴笠搖搖頭。
「對不起，卑職記住了！」毛人鳳鄭重地答應道。
「作為一名職業特工，特別是一名高級特工，你要明白，情報並不僅僅是一項技術工作，更多的時候它體現了政治的需要。」戴笠看了毛人鳳一眼。
「是，卑職愚昧，感謝局座的教導！」毛人鳳當然不笨，他只是沒有從一個領導者的角度想問題而已。
「日本小組有消息了嗎？」戴笠喝了一口水向毛人鳳問道。
「是的，已經有消息了。」毛人鳳知道戴笠很關心派往日本的小組，那時他親自佈置的。「他們已經在北九州和長崎建立了情報點，第一份情報已經通過香港發回來了。根據他們的情報顯示，日本方面擴大對華作戰的意圖已經顯露無遺。正在北九州和長崎兩個軍港等待開往華北的部隊已經發現了至少三個以上的師團番號，日本國內的一些預備役師團也已經進行了動員。」
「有沒有開赴上海日軍部隊的情報？」戴笠問道。
「沒有！」毛人鳳搖頭道，心裡想著這是戴笠局長第幾次詢問有關上海日軍的情報了。
「嗯，知道了！」戴笠揮揮手。「日本小組你要特別予以掌握，非萬不得已決不能使他們受到損失。」
「是，卑職明白！」毛人鳳點點頭，又遲疑了一下。
「齊五，有什麼話只管說嘛。」毛人鳳的表情當然逃不過戴笠的眼睛。
「局座卑職還在回想您剛才所說的情報工作和政治的關係。」毛人鳳的話說出來一半，最裡面還嚥著另一半。
「什麼意思？」戴笠皺了皺眉頭，他並不喜歡毛人鳳的這個性格缺點，這不是一個領導所應該具備的。
「恕卑職擅言，關於十里堡之戰的事情，卑職有一些還並不十分完善的想法，不知當不當講？」毛人鳳瞄了戴笠一眼。
「說吧，以後不要在我面前這一套。」戴笠橫了毛人鳳一眼。「我可醜話說在前頭，要麼你就不要說，要說的話就必須是可行的意見，否則……哼！」
「是！」毛人鳳暗中吸了一口氣。「這個……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了『共產』黨延安廣播電台的報道？」
「什麼？」戴笠咪了一下眼睛。
「不知局座是否注意到，『共產』黨的播報中原文是這樣的：我英勇的平西抗日敢死隊今日凌晨突襲了日軍位於十里堡的軍火物資中轉站。」毛人鳳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絲忐忑不安的感覺。
「嗯，怎麼了？」戴笠忽然笑了起來。
「您看這一段話中表明了十里堡之戰的部隊是平西抗日敢死隊，而這支部隊的歸屬則只有一個『我』字。」毛人鳳接著說道。
「有意思，接著說！」戴笠抱著雙手，很有興趣地看著毛人鳳。
「是！」毛人鳳對戴笠的一言一行都十分熟悉，他知道戴笠是真的感興趣了。「這個『我』是一個非常有技巧的用詞，它可以代表『共產』黨，也可以代表中華民國，也可以代表國民政府及其國民革命軍部隊。所以，卑職分析以為，這是『共產』黨在向我們示好！」
「『共產』黨在向我們示好？」戴笠的眼睛又咪了起來。
「是的，卑職的確是這樣分析的。」毛人鳳點頭道。「局座，您不是說了嘛，要從政治角度看問題和分析問題。卑職以為，當前正值國共兩黨合作抗日的關鍵時期，『共產』黨的游擊隊在北平做下了這麼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而且又是在對日本人的作戰中取得的。像這樣的戰果無疑是宣傳『共產』黨和提高『共產』黨在民眾當中威望的絕好時機，但是他們卻做了相對低調的處理，而且還給聽眾留出了相當大的回想空間，這是為什麼呢？」
「你是認為十里堡的事情就是『共產』黨所為了？」戴笠睜開了眼睛。
「是，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卑職在主觀上的確是這麼認為的。」毛人鳳說。「局座，我以為，『共產』黨這是在提醒國府將這個戰果接收過來！」
「哦？！」戴笠驚異地盯著毛人鳳的眼睛，這讓毛人鳳的心裡多少有些發毛的感覺。
「局座，卑職以為這個判斷是可以成立的。」毛人鳳一咬牙，膽子又大了起來。「目前，29軍正在平津前線作戰，戰局並不理想。而我**的幾個主力師尚未開抵平津，還正在路上。因此，可以說要想守住平津幾乎毫無勝算。」
「放肆！」戴笠瞪了毛人鳳一眼。
「對不起，局座，這是事實！」毛人鳳當然清楚戴笠這只是在做作而已。「29軍雖說在開戰之初曾經有過幾次小戰果，但總體上可以說打得非常被動。這在平津地區和全國的民眾當中引起了不小的反面反響，你也是知道的，現在的社會輿論對國府非常不利。數卑職直言，甚至在國際輿論上，國府現在也很被動。」
「嗯！」戴笠點了點頭。
「而恰恰就在這個非常被動的時刻，十里堡之戰就成了振奮民心和給公眾一個交代的最好禮物！」
「禮物？呵呵！」戴笠微微一笑。
「是的，是『共產』黨向國府示好的禮物，或許『共產』黨方面不願意接受的一個詞叫作投名狀！」毛人鳳自信地一笑，站了起來大聲地說道。「這就是卑職從延安廣播中的那一個『我』字當中回味出的意思，寫這份新聞稿的人絕對是一個高人，卑職甚為佩服！」
「你覺得這個新聞稿有可能出自什麼人之手呀？」戴笠擺擺手示意毛人鳳坐下來。
「這……」毛人鳳愣了一下。「卑職以為，有可能是出自毛澤東、周恩來或者他們的理論家**之手，但最有可能的就是毛澤東！」
「呵呵，你對毛澤東有研究嗎？」戴笠又抱起了雙手。
「是的，卑職有過一些研究，但還不深入。」毛人鳳點頭之後做了下來。「卑職以為，毛澤東是一個有智慧的領導人物。」
「很好，要對我們的對手進行深刻的研究，這一點我們要向『共產』黨學習，他們的人在這一點上就做得很好。」戴笠頗為滿意地拍了拍毛人鳳的肩膀。「下午你跟我一起去覲見蔣委員長，把你的分析意見詳細地向委員長說明一下。」
「我？委員長？！」聽了戴笠的話，毛人鳳既驚喜又惶恐，他還是第一次有機會覲見最高當局。
「是的，準備一下，在委員長面前好好表現！」戴笠又拍了拍毛人鳳的肩膀。
「是，謝局座栽培，卑職當效犬馬之報！」這一刻，毛人鳳深刻地感受到了戴笠對自己的器重。
「不過，我需要提醒你一下，你的想法很好，但並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想到。」
「什麼？」毛人鳳張了張嘴，吃驚地看著戴笠。
「這有什麼，其實蔣委員長在聽到共黨廣播之後很快就想到了，呵呵！」戴笠微微一笑。「另外一個想到這一點的是我，不要吃驚，呵呵！齊五呀，你才剛剛開始從一個技術官員向政治邁進，有很多的經驗需要吸收和學習。」
毛人鳳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姜到底還是老的辣，敢情蔣委員長和戴笠局長是需要一個把這個事情說出口的人呀！不過也好，或許從下午覲見蔣委員長開始，自己就能正式進入最高當局的視野，這對自己絕對是百利無一害的事情。想到這裡，毛人鳳的心裡頓時活絡了起來。
對於主席的這個決定，戎瑞雖然沒有反對，但多少還是有一些想法的。第二特遣隊的戰果正是在抗戰爆發的關鍵時刻擴大黨和紅軍威望極好的時機，主席為什麼偏偏卻決定將這一戰果拱手送人呢。對於主席的這個決定，戎瑞當然最後還是想通了，那時在主席要他回去好好思考之後返回特勤局的半路上。想通之後，戎瑞對主席採取的策略卻佩服得五體投地，老人家的這一手的確是神來之筆。戎瑞回想起後世**城樓上那歷史性的一幕，一個自己熟悉的人物斯諾參加了中國的國慶慶典，而且還站在主席他老人家的身邊。這樣一個特殊的時刻、殊的場合、特殊的人物，老人家向一個特殊的對象發出了一段歷史性的特殊信息。如果說現在戎瑞自己在主席的視野當中是一個年輕有為幹部的話，那麼主席在戎瑞的視野卻實實在在是一位天生具有非凡想像力的領袖。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想通了？」戎瑞剛剛走進主席的大院，就看到了主席微笑的面孔。
「想通了！」戎瑞點頭道。
「呵呵，我還以為你要晚上才能想通呢，說說看有什麼想法？」主席向葉子龍示意給戎瑞拿張凳子來。
「神來之筆！」戎瑞由衷地回答道。
「神來之筆，看來你的評價很高喲，哈哈！」主席笑了起來。「不過，我可不是神喲，我們『共產』黨人不信這個。」
「特殊的時刻、特殊的事件、特殊的定位、特殊的策略、特殊的用詞，向特殊的對象發出了一個特殊的信息，這就是神來之筆！」戎瑞拍馬屁的功夫還是很高明的，怎麼說他在後世也是碩士研究生的學歷，拍起馬屁來自然是面面俱到的。「一個『我』字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現在就看國民黨方面能不能正確解讀了，呵呵！」
「哈哈！」主席指著戎瑞大笑起來。「好好，你這個馬屁我接受了，呵呵！放心，他蔣某人只要具備了政治頭腦，就一定會看得懂的。楊邁，還愣著做什麼，拿來呀！」
「什麼？」戎瑞一愣，他沒明白主席向他要什麼。
「小伙子一點都不幽默，把你的香煙拿出來，我沒煙了！」主席左右看了看，輕輕地對戎瑞說道。
「香煙？有，有有！」戎瑞差點就被主席的舉動給雷住了，他趕緊從口袋裡面把香煙掏了出來。
「哎，這就對了嘛！」主席毫不客氣地從戎瑞手上把整包香煙拿了過去。
「主席，我不是已經補充彈藥了嗎，怎麼又沒了？」戎瑞這才緩過神來。
「沒了，被幾位老總發現給打土豪了，呵呵！」主席抽出香煙遞了一根給戎瑞。
「您不是說要藏好的嗎，怎麼就給發現了呢？」戎瑞掏出火柴為主席點上了香煙，然後又給自己點上。「幾位老總也真是的，他們的彈藥不也給補充了嘛！」
「沒辦法喲，你還不知道他們的煙癮嗎，這兩天開會，我就忘了，呵呵！」主席揮了揮手說。
「主席，這個……其實香煙還是少愁為好，對健康不好的。」戎瑞指了指手中的香煙說。「這裡面有尼古丁。」
「嗯，你說的對，尼古丁是有害的物質，那麼怎麼辦呢，就讓我們這些革命者徹底堅決地消滅它！」主席吸了一口煙，把大手一揮。
聽了主席的話，戎瑞和一旁的葉子龍無奈地相互對視了一眼。主席就是主席，什麼事情到了他老人家的口中都變得有些浪漫了起來。戎瑞想起了主席在後世曾經說過的一些名言，其中就有一句著名的名言，我們一定要治好淮河。想必老人家你說這句話的時候，也像今天這樣很有氣勢地把大手一揮。
北平，南苑。
經過一天的激烈戰鬥，在29軍官兵的拚死抵抗之下，鬼子的進攻並沒有能夠擊破南苑的主陣地。僅僅就是這一天的功夫，南苑的守軍雖然給予了鬼子沉重的打擊，但自己也付出了將近一半傷亡的代價。由於南苑一直都是29軍的軍部所在地，相對於其他軍營來說這裡的彈藥相對要充裕一些，這也是能夠守住陣地的重要原因。另一個原因是由於凌晨的十里堡鬼子軍火物資中轉站遭到了重創，他們的武器彈藥補給出現了問題，鬼子攻擊部隊的炮火明顯減弱了許多。不過對於堅守陣地的29軍官兵來說，十里堡之戰並沒有如預想的那樣減輕這邊的壓力。因為鬼子的炮火雖然減弱了，但卻加強了空中攻擊和轟炸的力度，大部分的傷亡都是來自空中。29軍的官兵並沒有配備防空武器，他們只能用手中的機槍對空還擊，可惜機槍的對空射擊效果並不理想，還造成了機槍射手們更大的傷亡，這在無形中也減弱了守軍的火力。
雖然主陣地暫時還沒有失去，但也不能說是安全的，132師師長趙登禹的心裡非常明白，陣地的失守僅僅是個時間問題。
「師長，鬼子正在集結更大的兵力，看來狗日的想要在今晚對我們發起總攻！」趙登禹手下的副參謀長焦急地說道。
132師的參謀長已經在中午的鬼子飛機轟炸中不幸殉國了，除了參謀長之外，全師的軍官損失可謂是慘不忍睹，中下級軍官都已經換了兩茬。就算是第三茬也已經犧牲了一大半，由於缺乏有力軍官的指揮，這對部隊的戰力來說簡直是個災難性的後果。如果不是官兵們拼著一股熱血，陣地早就丟了
「師長咱們撤吧，再不撤咱們132師就全完了！」剛剛提拔起來的一位團長幾乎是用哭喊的聲音對趙登禹說道。
「你說什麼？！」趙登禹啪地一聲大手拍在斷了腿的桌子上，桌子翻倒在地上。
「師長！」
「不用說了！」趙登禹根本就不聽他的話。「人在陣地在，鬼子要想佔領南苑只有從我趙登禹的屍體上跨過去，否則休想！我知道部隊的損失太大，可僅僅是我們132師的損失大嗎，難道我們29軍其它兄弟部隊的損失就不大嗎，嗯？！……你們不用說了，弟兄們，我知道大家都是好樣的。打成這樣，還有什麼好說的，只能說咱們中國太落後了。可是，落後就不打了嗎，還是要打，就是132師死光了，整個29軍死光了也要打！為什麼，因為這是國戰！咱們要是不打了，將來怎麼去見地下的祖宗，怎麼進家族宗祠，啊？！進去了，也他媽的要給後人扔出來的！」
「師長，您別說了！」那位團長一把扯掉了手臂上的繃帶。「132師的弟兄們沒有孬種，您說不走，就他媽的都不走！您說得對，大不了一死，有什麼呀！就是死了，也是好爺們，見了祖宗那才叫光榮！將來娃子長大了，臉上也有光！」
「對，我們誓死與陣地共存亡！」
「請師長放心，我們跟小鬼子拼了！」
「師長，您快到前面去看看！」一個上尉軍官急火火地跑了進來。
「慌什麼！」趙登禹一把抓起手槍，怒聲喝到。
「不是，不是鬼子進攻了，是……是鬼子那邊突然發生了騷動，還傳來激烈的槍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弟兄們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您快去看看吧！」上尉軍官喘了一口說。
「怎麼回事，難道小鬼子打瘋了，自己內部鬧起來了？」
「胡說，這不可能！」
「也許說軍部派援兵來了？」
「到底怎麼回事，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參謀長命令部隊保持戒備！」趙登禹剛說完，腳步就已經邁出了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