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意想不到的一幕
剛才聽到那一句日語是地地道道的日本東京口音,副監獄長當然聽得出來。儘管副監獄長僅僅是個下級警官,但他曾經在東京日本人的警官學校裡面留過學,只不過因為沒有後台,才混了好幾年也只是個中尉副監獄長。副監獄長只覺得一陣熱血上湧,心臟頓時撲通撲通地劇烈跳動起來。他猛地跳了起來,剛想張嘴喊叫,便覺得自己的後頸一陣劇痛,然後什麼也不知道了。在暈過去之前,他聽到那個看著自己的馬弁冒出了一句日語的罵聲。
所有的政治犯被押上軍車之後,憲兵們光噹一聲就拉上了擋板,紛紛敏捷地跳上了軍車。憲兵上尉滿意地看了看周圍,看了看還關在牢籠裡面的犯人們,嘿嘿笑了幾聲。
「哈呀庫!」憲兵上尉冒出了一句讓人大跌眼鏡的日語來。
憲兵上尉跳上了第一輛軍車,猛地一揮手,軍車在剩餘犯人們的目瞪口呆之中大模大樣的開出了漕河涇監獄。最後上車的幾個憲兵,還把監獄的大門又重新關了起來,其中的一個憲兵還捉狎地伸手拍了拍暈倒在門邊的監獄警衛的臉。
憲兵隊的軍車一溜煙地開走了,整個漕河涇監獄這時候就像地獄一般寂靜。剩下被關在牢籠裡面的犯人們都傻愣愣地,老半天也沒有反應過來。犯人們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監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憲兵隊的人把監獄的獄警們都打暈了,還捆得像粽子一樣扔在地上,還把政治犯們都帶走了。這還不算,憲兵們還把獄警們的武器都帶走了。這會兒,整個監獄就像是被人脫光了衣服一樣,諾大的監獄變成了無人監管的真空狀態。說起這漕河涇監獄可算是上海比較大的監獄之一了,居然發生了這麼奇怪的事情,由不得這些犯人們不傻眼了。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監獄裡的犯人們漸漸地醒悟了過來。雖說沒了獄警來折磨他們,可沒有獄警也不是辦法呀,總得有人給他們送牢飯,否則的家都得餓死渴死。犯人們漸漸地喧嘩了起來。好多犯人都拿出飯碗丁丁當當地敲打起來,還有些重刑犯用腳撩磕打著鐵牢門。如果只有幾個人在敲打或許沒有奇怪的,可幾乎整個監獄的人都這樣做,就不一樣了。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副監獄長慢慢地被響遍整個監獄的敲打聲驚醒了過來。真疼呀,那個該死的馬弁,下手可真狠。不過,副監獄長還是有些慶幸,這些人並沒有下死手,否則自己和整個監獄的獄警恐怕沒有一個能活下來。副監獄長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顫顫悠悠地環視著被敲打聲、怒罵聲掩蓋了的監獄大院。他慢慢地環視了一周,看著像粽子一樣橫躺在地上的獄警,看到那些牢房內的犯人們歇斯底里的叫喊聲,還有那關得嚴嚴實實的監獄大門,副監獄長覺得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哈!……哈哈!……」副監獄長忽然嘶叫起來。「這不是演習,不是演習!……這是劫獄,劫獄!……這是誰幹的,誰幹的……『共產』黨、日本人?……劫獄啦!快來人哪,劫獄啦!」
「這就是劫獄?!」柳淑瞪著眼睛對邵光問道。
「是啊,這不是演習,這就是劫獄!」邵光知道柳淑想問什麼,笑著點點頭。
「可你們……可你們一槍都沒開呀?」柳淑很滑稽地搔了搔後腦勺。
「開槍?」邵光倒是被問住了。「為什麼,為什麼要開槍?」
「你不是說劫獄就是一場最艱巨的戰鬥嗎,怎麼能不開槍呢?」柳淑眨巴眨巴眼睛,又搔了搔頭髮。
「你問的真奇怪,誰說戰鬥就一定要開槍的,切!」邵光聳了聳肩膀,他覺得柳淑聯絡員的這個問題問得很傻。嗯,沒錯,的確很傻。
「邵隊長,你們……你們怎麼能這樣劫獄?……不是不是,我是說你們幹的真是太精彩了!」柳淑也覺察到了自己的語病,連忙改口。「對,我是說你們真是幹得太棒了!」
「這沒什麼,我們以前就這樣幹過。」邵光面無表情地看了柳淑一眼。
「真的,可不可以跟我說說?」柳淑瞪大了眼睛,驚奇地問道。
「不行!」邵光斷然拒絕了柳淑的要求。「不行,這是軍事秘密,不能告訴你,很抱歉!」
「那就算啦!」柳淑知道自己不能問,隨即又開心了起來。「算啦,不告訴就不告訴,看在你們這次幹得這麼漂亮的份上,就原諒你好了!」
原諒?什麼時候需要你來原諒了,這次要是幹不好,不用戎瑞局長說話,毛大隊長不撕了自己才怪呢。邵光偏過頭去,不再看身邊的這個聯絡員了。人算是順利地營救出來了,接下來就看轉運的總軍事情報部的同志們了,不知道他們準備的怎麼樣了。想必應該沒有問題的,總軍事情報部在上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麼多年都能避開國民黨軍警特務們的追捕,這一次也應該有驚無險的。
軍車一路疾馳離開了上海市區,繞了一個大彎又朝日本租界方向開去。三輛軍車開到了一處河汊,便慢慢地停了下來。這裡便是與總軍事情報部上海情報站同志們越好的接頭地點。總軍事情報部上海情報站的同志事先在這個河汊處隱蔽了兩條船,這兩條船將把營救出來的地下黨同志轉運到安全的隱蔽地點,等他們把傷養好了再行轉移到根據地去。
「柳淑,就是這個地方嗎?」邵光看了看周圍黑漆漆的夜色,轉頭問道。
「沒錯,就是這裡!」柳淑一把拉過邵光的手腕,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我們來早了,邵隊長,整整提前了二十分鐘呢!」
「好,正好可以利用這點時間處理一下那三個日本特務,呵呵!」邵光笑了一下。「他們的旅程該到頭了。」
「什麼日本特務?」柳淑顯然不知道邵光在說什麼。
柳淑在這次行動中只是負責和第三特戰隊的聯絡工作,並不知道整個行動的設計。開車的邵光警衛員把事情跟柳淑說了一遍,她這才明白為什麼還會從漕經河監獄裡面就出三個日本特務來。
「那還等什麼,快把他們都槍斃了!」
「槍斃了?」邵光和警衛員都沒有料到這位柳淑反應這麼大。
「槍斃了,屍體扔大街上喂野狗!」柳淑想也不想地就點點頭。「我要親手殺了他們,為我們郭書記報仇!」
「好!」邵光沒有問柳淑嘴裡面的郭書記是怎麼回事。「不過,為這些日本浪費子彈就太可惜了,呵呵!來吧,下車,看我們是怎麼對付小鬼子的。」
邵光打開車門,跳下了車。柳淑也跟著下了車,緊緊地跟在邵光的後面,她要看看這位邵光隊長是怎麼處置日本特務的。邵光把小隊長叫了過來,佈置了周圍的警戒,然後走到第二輛車旁邊,三個日本特務就安排在這輛車上。
「下車吧,村森中尉,我們到地頭了!」邵光看了看身邊的柳淑,用日語對著車上叫到。
「萬哉!」
車上的三個日本特務歡呼了起來,很快就從車上跳了下來。不過,他們每個人的身邊都有兩個特戰隊員在照顧著他們,邵光可不想讓他們半路上出什麼差錯。這三個日本特務可是落到邵光手上的第一批日本小鬼子,他今天要拿他們開祭呢。
「太感謝您了,少佐閣下,感謝您和大日本的勇士們把我們三個人從支那人的監獄裡面救了出來,否則我們是很可能活不過很長時間的。」村森中尉大概是這三個日本特務的頭目,他帶著自己的兩個手下向邵光深深地鞠了一躬。
「嘿嘿!」看這三個鞠躬的日本特務,邵光笑了起來,這笑聲在村森三人聽來有點毛骨悚然的味道。
「少佐閣下……」村森看了看身邊的兩個手下,又看看正在發笑的邵光,期期艾艾地說。
「不急不急,村森中尉,還有時間,送你們三個上路還要再待會兒,呵呵!」邵光笑著擺擺手。
「吶尼?」村森感覺到了一絲不妙的味道。
「你們三個再等會兒,我的戰士們正在河邊挖坑呢,要知道把你們三個一起埋掉,是需要一個大坑的。」邵光冷森森地說道。「你奶奶的小日本,天堂有路你不走,卻偏偏要跑到爺爺們的土地上來撒野,我說你們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吶尼?!……八嘎!呃?!……」村森警覺了過來,敢情這位少佐閣下是假冒的,自己還以為他們是大日本帝國來營救的突擊隊呢。村森罵人的話剛一出口,只聽得啪啪幾聲,嘴巴上已經挨了好幾個耳光。
「你奶奶的,老子費點力氣,讓你們三個小鬼子當肥料,怎麼著,好不是好人心是不是?」邵光冷笑著揉了揉打疼了的手掌。他忽然皺起了眉頭,低頭一看,原來手掌上居然還有一顆血淋淋的牙齒嵌在了上面。
另外兩個日本特務在本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剛想竄起來,就被後面的特戰隊員一個手刀砍倒在地上。
「呸!這小鬼子的牙齒長得一點都不牢靠呀,呵呵!」邵光咧了一下嘴,他也不想想自己剛才那幾下都多重。「你幾個還愣著幹什麼,把三個小鬼子的嘴巴堵上,免得他們又噴大糞,髒了咱們中國人的地頭。」
「是!」答話的特戰隊員很爽快地抓起一把泥土就塞進了小鬼子的嘴巴裡面。
「報告,隊長,坑挖好了!」河邊上挖坑的特戰隊員叫了一聲。
「都給我埋咯!」邵光看也不看地上的三個日本特務,揮手讓特戰隊員拖過去。
邵光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錶,叫過兩個特戰隊員,讓他們帶柳淑到前面的河汊與總軍事情報部上海站接應的人聯絡。柳淑高興地答應了一聲,這讓邵光覺得她一點都不像個大姑娘。
「讓車上的地下黨同志們都下來透透氣吧,老呆在車上會憋壞身體的。」邵光揮了揮手示意特戰隊員們,讓車上的人都下來休息一下。
特戰隊員們把三輛軍車的擋板放了下來,掀起遮得嚴嚴實實的篷布。這一次從漕經河監獄營救出來的人不少,一共有幾十位,還好有三輛車,否則都裝不下了。車上的地下黨同志加上隨車的特戰隊員,裡面的空氣是不好。邵光知道這些剛剛從監獄裡面出來的人身體條件都不好,經不起太多的折騰,要是哪個地下黨員在自己手上出了事,邵光怎麼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車上的特戰隊員率先跳了下來,他們站在軍車邊上,以便於讓上面的地下黨同志下來。地下黨的同志也一個跟著一個從車上跳了下來,可就在這時,意外的一幕出現了。
「同志們,我們最後的時刻就要到了!」
「『共產』黨萬歲!」
「打倒國民黨反動派!」
「起來,飢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真理而鬥爭!……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奴隸們起來,起來!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會實現!……」
從車上下來的地下黨員們一個個戴著腳鐐手銬,手挽著手站成一排,一遍又一遍大聲地高唱著國際歌。這意外出現的一幕讓邵光和他的特戰隊員們目瞪口呆,這是多麼悲壯的一幕呀。包括邵光在內,所有的人都沒有見過眼前的情形,很多人的眼中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淚。好半晌,邵光才會過意來,都怪自己剛才沒有說清楚,也沒有立即給這些剛剛營救出來的地下黨員們摘下手銬腳鐐。敢情他們還以為是到了刑場呢,所以才會出現了眼前的一幕。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會實現!……」邵光忽然摘下了頭上的國民黨憲兵軍帽,也跟著地下黨的同志們唱了起來。
看見邵光隊長的舉動,在場的所有特戰隊員們也都摘下了帽子,跟著唱起了國際歌。漸漸地,那些地下黨的同志們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這回輪到他們目瞪口呆了。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周圍的這些剛才還凶神惡煞一般的國民黨憲兵居然會一起跟著自己唱國際歌的,難道在監獄中待得久了,外面的世道都已經變了不成?這不,眼前的這些國民黨憲兵中居然還有人唱著唱著就哭了。
「停!」邵光輕輕地喝了一聲,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全體都有了,敬禮!」
哇!在地下黨同志的一片嘩然之中,邵光和全體特戰隊員向他們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這一幕是地下黨同志們做夢也想不到的,他們一個個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搞怎麼辦才好。
「禮畢!」邵光放下手臂,走到了地下黨員們的面前。「同志們受苦了,我代表中國工農紅軍總軍事情報部歡迎同志們回家!」
回家?!紅軍?!邵光這麼一說,再加上剛才令人震驚的一幕,在他看來地下黨的同志們即使再笨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可是,眼前的地下黨員們只是一副震驚和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自己,根本就沒有任何言語上的響應。
「郭書記!」這時,一個驚喜的叫聲響了起來。「你還活著?!」
只見一個身影快步衝到地下黨員們中間的一個老者身旁,緊緊地拽住了他的胳膊。這是總軍事情報部上海情報站的聯絡員柳淑,她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難道被她拽住胳膊的老者就是她起先所說的郭書記不成,邵光鬆了一口氣,認識就好,總算不會出現誤會了。
「你,你是……」老者顫顫巍巍地扶了扶自己的老花眼鏡。
「我是柳淑呀,郭書記!」柳淑已經是滿臉的淚花了。「我就是淑丫頭!」
「淑丫頭?」老者的聲音顫抖著。「淑丫頭,果然是你,都成大姑娘了呀。五年了,都五年了,呵呵!……哈哈!」
「是的,是的!」柳淑泣不成聲。「現在好了,您回家了,回家了!」
「回家?」老者喃喃自語地重複著柳淑的話。
「是的,你們得救了,同志們都得救了!」柳淑哭喊了起來。
「老郭,你們真的得救了,哈哈!」這時,跟著柳淑來的一個中年人走了過去,他就是此次轉運的負責人,總軍事情報部上海情報站的副站長。「你看看清楚,我是誰呀,哈哈!」
「老陳?!」老者一把拉住了總軍事情報部上海情報站的副站長老陳的胳膊。「是你嗎,我們真的得救了,呵呵!……同志們,我們真的得救啦!哈哈!」
「萬歲!」剛剛還一臉驚疑的地下黨員們忽然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這樣的一幕,這一天晚上還發生在上海的其他地方,還發生在南京、北平、武漢、蘇州、長沙等一個個地方。一批批被捕的地下黨員們被從各個監獄裡面巧妙地營救了出來,在紅軍總軍事情報部人員的帶領下,迅速沒入了朦朧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