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狗咬狗
「怎麼，這麼著急就要送客了？」悶聲喝茶的年輕人終於開口了。
「哪能呢，呵呵！……實在對不住您幾位了，我們老闆來了客人，本茶莊的生意今天的生意就做到這裡……嘿嘿！……實在抱歉，您看……」掌櫃皺了皺眉頭，經驗告訴他，眼前的年輕人不好對付。
「沒關係，我們再坐一會兒。」說話的年輕人似乎一股說不出的氣質。「再說你們的客人要來的話，估計還得再過會兒。……我說掌櫃的，你不用介意，我們一會兒就走……把你說的烏龍茶給我們包好，噢，對了，我喜歡人參烏龍茶。」
「什麼，人參烏龍茶？」這位怎麼說話的，竟然一點都不客氣，還要什麼人參烏龍茶，哪有這樣的烏龍茶呀。尋思間，掌櫃的隱隱感覺到了一絲不妙的意味。他慢慢地往後面退去，右手也悄悄地伸向了自己的腰間。
「唉！……有時候太聰明也不總是件好事情的，你說呢，掌櫃的？」年輕人叼著雪茄站了起來，正是準備釣魚的戎瑞。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掌櫃的臉色沉了下來，他猛地退了一步，右手伸進了口袋。
「呵呵！……我還要問你呢，掌櫃的。」戎瑞笑了。「你們小日本不好好地在家呆著，實在沒事的話，在炕上抱抱老婆也是件美事，跑到我們的地頭來折騰幹什麼呀？」
巴……呃！……掌櫃的說不出話了，不知什麼時候，自己的嘴巴裡面多出了一根槍管。他知道這是毛瑟駁殼槍的槍管，因為他的腰間也有同樣的一把。伸向腰間準備掏槍的手也被一把鐵鉗鉗住了一樣，愣是不能動彈一下。就在戎瑞站起來的時候，管鳳鳳悄無聲息地轉到了掌櫃的身後，一把揪住了他掏槍的右手。眼看掌櫃的就要怒急叫出聲來，管鳳鳳一伸手就把槍管子戳進了他的嘴巴。
「鳳鳳，放開他！」戎瑞揮了揮手，讓來雲峰和文裕警戒大門和後院。
「巴……」
「啪！」
「巴……」
「啪！……你叫啊，小鬼子，爺爺還可以再多爽快幾下！……怎麼，不叫了啊？」管鳳鳳一邊用駁殼槍指著掌櫃的腦門，一邊用右手掌做了個吹槍管的姿勢，還衝著他嘿嘿笑了一下。
「好了，我只問一句，清風茶莊你們有多少人？」戎瑞示意管鳳鳳住手。
「哼！」
「做了他！」戎瑞向管鳳鳳擺了擺手，再問下去已經沒有太大意義了
管鳳鳳早就等著戎瑞局長的這句話了，只見他一把揪住掌櫃的後腦勺往後一拉，早就準備好的匕首立馬就捅進了他的後背。只聽得一聲悶哼，掌櫃的腦袋一歪就向他的天照大嬸報到去了。管鳳鳳伸手摸了摸掌櫃的腰間，果然搜出了一把嶄新的毛瑟駁殼槍。
「啪啪！」戎瑞沒有看死翹翹的掌櫃，雙手拍了拍。
兩廂包間的門打開了，裡面的客人悄悄地走了出來，他們有的客商打扮，有的學生模樣，還有的更像是職員或者教書先生。第一個從包間裡面出來的人，郝然正是紅箭大隊特勤一中隊的隊長王小二。接到戎瑞局長的命令，王小二就帶著他的第一小隊在庫侖上校的協助下悄悄地潛進了西安城。一聽說是要幹掉小日本的特務，連帶著還有軍統特務可打，王小二頓時就來了精神。晚飯時分，王小二就和他的特勤隊員經過化妝，三三兩兩地來到了清風茶莊，按照戎瑞局長的指示，他們要了前院兩廂的包間隱蔽了下來。
「都準備好了嗎？」
「一切安排妥當！」王小二一副典型的晉陝一帶行旅客商打扮。「局長放心，已經安排人手保護葛大壯上校了。」
「很好，按計劃行動吧，我們的客人也該來了。」戎瑞看了看手錶。
清風茶莊的老闆，也就是關東軍西安諜報小組的負責人齋籐，這幾天眼皮老是在跳。他並不是個迷信的人，至少在參加關東軍諜報組織「梅」機關之後就不信了，諜報工作的經歷告訴他，與其相信這玩意還不如相信自己的直覺。直覺是有了，可是齋籐並不能斷定危險來自何處。清風茶莊在西安落腳也有一段時間了，一切看起來似乎都還算順利，沒有發現什麼不對或異常的地方。
在阪垣機關長身邊工作好幾年的經歷，再加上他的智商並不低，齋籐還算是蠻受器重的情報幹部。這次被阪垣機關長派到西安來，齋籐深感自己的責任重大。西安是中國西部的中心重鎮，無論戰略位置還是經濟地位都是首屈一指的。西安在地理位置上四通八達，聯繫中原和大西北，又緊鄰『共產』黨紅軍根據的陝北地區，情報價值是不言而喻的。除此之外，齋籐還有一個重要任務，那就是密切監視敗走東北的張學良及其東北軍。對於自己的任務，齋籐不能不算盡心盡責，在短短的大半年之內，他就發展了好幾名中國人作為自己的下線。雖然這些人還暫時不能發揮大的作用，但是阪垣機關長安插在東北軍中的情報員「一郎」源源不斷地情報信息，奠定了「梅」機關西安情報站的重要地位。
「一郎」傳出來的大量情報信息，讓齋籐嗅出了一些異常的氣息。這也是齋籐對少帥的衛隊長葛大壯上校感興趣的主要原因。齋籐也沒想到葛大壯居然會自己送上門來，這讓他欣喜異常，因為這對於爭取這位重要人物是個極佳的機遇。一旦策反成功，齋籐無疑將為「梅」機關立下大功一件。剛開始的時候，葛大壯只是在茶莊喝杯茶而已，但在齋籐的有意接觸和葛大壯的半推半就之下，兩人很快就熟捻了起來。前兩天，兩人在喝茶的時候，葛大壯隱隱地透露出自己最近為需要一大筆錢而犯愁的意思。齋籐按耐下心中的狂喜，暗暗表示自己可以為葛大壯聯絡一些買家，只要他能夠提供一些有價值的東西，所以兩人才會有了今天的會面。
清風茶莊的茶博士把葛大壯帶到了後院的臨水閣，這是清風茶莊最隱蔽的一個包間，是齋籐為今天的第一次交易而特意準備的。齋籐當然不會傻到以為葛大壯從此就可以成為大日本帝國在少帥身邊的情報員，這一次交易對他來說只是一次試探而已。儘管如此，葛大壯神神秘秘的便裝打扮還是讓他頗感魚兒已經上鉤了。
「葛先生來啦，請坐，喝茶！」矮胖的齋籐慇勤地把葛大壯讓了進來。「您今天怎麼這副打扮呀？」
「哼！……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跟我裝傻！」葛大壯哼了一聲，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我不這副打扮，難道還讓我帶著少帥的衛隊來喝茶不成？」
「呵呵，葛先生您說笑了。」齋籐暗下一樂，臉上堆起了笑容。
「咱們長話短說，你帶錢來了沒有？」葛大壯開門見山地問道。
「好，葛先生真是個爽快人！」齋籐豎起了自己的大拇指。「錢的事情，葛先生儘管放心，不過，是不是應該讓我先看看您帶來的東西到底值多少價錢，您說是不是？」
「哼！……我這次帶來的東西非常重要，我可把話說在前頭，我要五萬大洋！」葛大壯看都不看齋籐的笑臉，一開口就是獅子嘴。
「您要五萬？！」齋籐一驚一喜地問道。
「當然！」
「您……那您給我帶來了什麼好東西呢？」齋籐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帶來的東西就是……」
葛大壯剛要說出自己帶來的東西是什麼，只聽包間的房門上傳來了得得得三聲急促的敲門聲。
「誰？」齋籐橫不樂意地哼了一聲。
「我，老闆！」
進來的是茶莊裡的夥計，他走到齋籐的身邊附耳輕輕地說了些什麼。
「葛先生，您是不是還有朋友一起來呀？」齋籐的眼睛閃了一下，對葛大壯問到。
「朋友？」葛大壯一愣。「沒有呀，你開什麼玩笑，這種事情又不是朋友聚會。」
「葛先生，看來您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盯上了！」齋籐沉凝了一下，開口說道。
「什麼？！」葛大壯大驚失色地站了起來。「什麼人盯上我了，這怎麼辦，我……」
「葛先生少安毋躁。」齋籐的眼睛又閃了一下，擺擺手讓葛大壯鎮定。「呵呵，有五六個不長眼的尾巴跟著您到我的清風茶莊來了。不過，您放心，我的清風茶莊也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不管是什麼人，我要讓他們來得走不得，嘿嘿！」
「啊！……噢，那就好……那就好！」葛大壯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
「不過，葛先生，為了您的安全起見，您還是先行離開的為好。」齋籐看著葛大壯說。
「好！……我先走……我……」
「我的夥計會安排葛先生離開的，放心！」齋籐笑了笑，對葛大壯擺了擺手。
「謝謝！」葛大壯忙不迭地跟著茶莊的夥計往門外走去。
「葛先生，您的箱子！」齋籐在後面叫道。
「箱子？！……啊……噢，箱子就交給你好了。我改天再來拿錢……」葛大壯似乎真的想馬上離開這裡的樣子，走到門邊的時候又回過頭來。「箱子裡面的西服夾層裡有半張地形圖，那是張大帥的藏寶圖。如果想要另外半張的話，那就給我準備好瑞士或者美國銀行的五十萬美元支票，我走了！」
葛大壯頭也不回地出門走了，齋籐還在愣愣地看著空無一人的包間門口。張大帥的藏寶圖？！真的假的？！齋籐張了張嘴，卻沒有問出話來，因為他想起了在滿洲是聽說過的一個傳說。張大帥多年打家劫舍和後期搜刮的寶藏被他藏在了一個隱秘的地方，至於藏在哪裡，誰也不知道。民間傳說，少帥張學良的手裡有一張標示藏寶地點的地形圖。
軍統西安站的行動隊長刁德貴上尉這兩天睡得不怎麼好，監視少帥的衛隊長葛大壯已經七八天了，也是在難為了他。累是累了點，刁德貴還是心志滿滿的，他覺得這回肯定能夠撈到『共產』黨在西安的情報站了。前一段時間，軍統局西安站也破獲過一些『共產』黨地下黨的案件，抓獲了好幾個地下黨。『共產』黨果然不是一般的人，那簡直就是鐵打的一樣，任憑怎麼嚴刑拷打威逼利誘，愣是沒一個吭聲的。中統局那邊倒是幸運地釣上了一條大魚，他們抓獲了『共產』黨西安地下工委的副書記，聽說還是女的呢。不過，女共黨副書記也一樣，都兩個月了也沒招供一個字。這回可要看他刁德貴的了，手下的特務一回報消息，他立馬就召集了幾十個個行動隊員朝著城西邊的清風茶莊蜂擁而去。
刁德貴上尉做這一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沒那麼魯莽，離清風茶莊一百多米外，他就讓所有的手下都下了車，悄悄地包圍了這座獨立的大院。清風茶莊的大門口跟往常一樣掛著兩個紅燈籠，微掩著的大門在燈籠搖曳的照射下忽明忽暗，在刁德貴看來更多了一些血色的氣息。
「隊長，弟兄們都準備好了，現在就動手嗎？」手下在他耳邊輕輕地咬了一句。
「不，等裡面的弟兄發出信號再動手不遲。」刁德貴搖了搖頭，今天負責跟梢的組長是他的得力手下。
沒有讓刁德貴等多久，清風茶莊裡面果然傳出了動靜。刁德貴的行動圍上清風茶莊還沒幾分鐘，茶莊後院裡面就傳出了好幾聲痛苦的嚎叫聲，隨即又恢復了平靜。
「不好！」刁德貴猛地打了個激靈，那是他得力手下的聲音。「裡面的弟兄要糟！……弟兄們，快給我衝進去！」
頭兒一聲令下，軍統局西安站行動隊的特務們紛紛大吼了一聲朝清風茶莊衝去。二三十步的距離很快就衝到了大門處，領頭的特務一把就撞開了原本就微掩著的茶莊大門。
「找死！……嗖！嗖！……」
「啊！……」
「哇呀！」
隨著兩個特務的相繼倒下，軍統局西安站行動隊的眾多特務們哪裡還忍得住氣，紛紛舉槍還擊。一時之間，清風茶莊的大門口槍聲大作，原本清淨的地方立刻就成了槍彈橫飛的戰場。起先的時候，茶莊裡面都只是用閃著寒光的飛鏢射殺闖進大門處的特務。很快，飛鏢漸漸地少了，正當特務們以為有機可乘的時候，大門裡面射出了一排子彈，幾個沖得快的特務立刻就倒在槍聲之下。
「點子硬，快投手雷！」不知哪個特務大喊了一句。
「轟！……轟！轟！……」好幾個瓜形的手雷丟進了清風茶莊裡面，很快就爆炸開去。這種瓜形手雷是比利時仿製生產的美**用手雷，國民政府從比利時採購軍火的時候也購進了一部分。由於重量相對較輕也便於攜帶，戴笠的軍統局也得到了不少，下發到下屬的行動隊使用。
手雷果然起到了效果，大門裡面明顯傳出了有人被炸傷炸死的跡象。
「衝啊！……」
「抓獲的呀！……」
軍統局的特務們像吃了興奮劑一樣，呼啦一聲就衝進了清風茶莊的大門。這時候，清風茶莊的後門也響起了一陣槍聲，那是堵後門的特務們跟裡面的人接上火了，刁德貴心想。儘管死了好幾個手下的特務，刁德貴雖也是頗為心疼，但跟即將到手的大功相比，這實在算不了什麼，他的眼睛裡面已經閃出了白花花現大洋的影子。
清風茶莊裡面的槍聲很快就平息了，裡面的人顯然並不多，在又死了兩個特務之後，刁德貴的行動隊終於控制了整個大院。整個清風茶莊裡面除了原先進入的五個跟梢特務之外，一共只有七具屍體。兩個茶博士死在亂槍之下，一個掌櫃模樣的人背後被捅了致命的一刀，還有幾個被手雷撂倒了。清風茶莊的老闆哪裡去了，那個矮胖的老闆呢，還有少帥的衛隊長葛大壯也不見了蹤影，特務們搜遍了整個大院也沒有找到。和矮胖老闆齋籐一同不見的，還有葛大壯帶來的那個旅行箱。
「隊長，後門口還有一具屍體，好像是被一種弩箭射死的……吶，就是這種！」一個特務把一枚短小的弩箭地給刁德貴。
「弩箭？！」刁德貴狐疑地接過特務遞過來的弩箭，仔細地審視著。
「隊長，好像……好像有點……」這時，刁德貴手下負責搜查大院的小隊長跑了過來。
「你奶奶的，講話不會利索點？」沒有當場抓住葛大壯和齋籐，刁德貴氣就不打一處來。
「是！隊長，好像……好像事情有些不大對勁呀……」
「嗯？」刁德貴愣了一下。
「茶莊的地下室裡面雖然起獲了一部電台，可好像不是『共產』黨的，而是……而是日本人的！」
「什麼？！……日本人的？！」刁德貴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在這個特殊的時期，上峰的命令非常明確，對於日本的情報人員和窩點雖並不是不可以端掉，但那也要取得站長以上高層的批准才行。否則，不僅不算功勞，還要受處分的。萬一要是……掉腦袋都說不定呀，刁德貴的冷汗流了下來。
「噗！……呃！……」
「你奶奶的！你……還有敵人，快隱蔽！」刁德貴揚起了他的大手，本想給這小子一個耳光吃吃，哪成想看到的卻是這個小隊長手捂著胸口倒下的情景。小隊長的胸口釘著一枚閃著寒光的弩箭，跟他手上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