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麻煩來了
戎瑞當先一人沿著南京最繁華的大街慢慢閒逛著，一會兒停下來看看這個，一會兒又拉住路邊的行人問這問那。戎瑞的神情看起來似乎有一種莫名的複雜心緒，既為金陵的繁華感歎不已，又有莫名其妙的唏噓。黃宜川看不出戎瑞到底是什麼意思，只好跟在他的身旁，倒真的很想一個富家子弟的跟班模樣。而來雲峰、管鳳鳳和文裕三個警衛員則提著三個大行李箱，跟在戎瑞和黃宜川的後面。好在隨身攜帶的銀元早已在西安的時候就在銀行兌換了美元和法幣，要不然他們三個還真提不動的。
看得出，作為首都城市，南京的繁華是不言而喻的，絲毫也不會比紙醉金迷的大上海有任何遜色，只是兩者的風格不同罷了。上海是國際性的東方都市，都市的喧囂味道十足，而南京則更多的體現了江南的韻味。這裡絲毫沒有陝北的硝煙氣味，更沒有北平那種到處瀰漫的緊張氣氛。寬敞的馬路街道，並不太高的大樓，甚至大街上的綠化都是透露著江南的秀氣，這是一座非常適合人們生活的城市。從大街上行人的衣著言行上就可以看出，這裡的人們非常悠閒，處處都顯示著時尚的味道。南京的繁華街市店舖眾多，高檔的舶來品商店比比皆是，新式的百貨商店街上就有許多家，有幾家甚至規模還不小。但也少不了秉承中國傳統的商舖，售賣高檔滋補品和中藥的藥店和中式酒樓依然顧客盈門。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明朝清風四飄流……由來只有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愛情兩個字，好辛苦……是要問一個明白。還是要裝作糊塗，知多知少難知足……看似個鴛蝴蝶，不應該的年代，可是誰又能擺脫人世間的悲哀……花花世界，鴛鴦蝴蝶，在人間已是癲，何苦要上青天，不如溫柔同眠……」
戎瑞一邊慢慢地打量著大街來來往往的行人。一邊嘴裡面哼著歌曲，加上十足的派頭，在別人地眼裡，像極了某個巨富公子或者高官子弟。不少迎面而來的時尚少女們不時偷偷好奇地打量著戎瑞，待碰到戎瑞的目光時，又紅著臉趕緊避了開去。戎瑞倒沒有什麼，微微一笑又欣賞起南京的街景來了。
除了觀察四周的環境，小心地保護著戎瑞的安全之外。黃宜川也在細心地觀察著戎瑞這位比自己年輕的首長。按現在人的目光，戎瑞說不上長得英俊，但若是仔細觀察，在他地身上卻有著一種與不同的氣質。到底是什麼樣的氣質，黃宜川說不上來。這只是一種感覺而已。軍人的堅毅、學者的儒雅、商人的精明又或者是其他，似有似無，平添了一分神秘。
忽然，黃宜川驚異地發現。戎瑞的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這是黃宜川第一次在戎瑞地臉上發現這種普通人的感情色彩，似乎是失去親人的痛苦與悲憤，又帶著幾絲對仇敵的無限恨意。待黃宜川要仔細看時，才發現戎瑞的臉上已經瞬間恢復先前地悠閒神色。
戎瑞一行人準備入住的金陵飯店，就在前面的街角處。金陵飯店雖不是南京最高檔的飯店，但無論其設施還是名氣絲毫也不亞於比它高檔地幾個飯店，因而在南京也是富貴雲集的地方。金陵飯店的門童沒有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不下幾百上千，看人自然有自己的一套獨特經驗。戎瑞一行人雖然並沒有像其他富貴客人那樣乘坐高檔的轎車而來。門童卻一眼就認定並非是凡人。要知道，金陵飯店入住一晚的費用足足抵得上普通人一個月的薪水了，沒有實力地人是不會捨得拿錢往銷金窟裡面砸的。門童雖然沒有看清戎瑞到底是什麼類型的客人，但他身邊的幾個人卻明顯是跟班的樣子。
「先生，您裡面請！」門童的臉上堆起了職業性的笑容。
「嗯！」戎瑞的嘴裡面叼著雪茄，嗯了一聲。
而戎瑞身邊地黃宜川沒有讓門童開門，而是自己搶先一步，拉開了金陵飯店鑲銅地玻璃門。戎瑞也不看門童。帶著三個警衛員逕自走了進去。待戎瑞幾個人進去了。黃宜川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張嶄新的法幣，塞在門童地手裡。這是臨行前戎瑞特意交待的。這一趟京滬杭之行，就是要顯示出似有似無的派頭。否則，誰還願意跟陌生的窮酸打招呼呀。畢竟戎瑞一行人從來沒有和這一帶的軍火商或者掮客們打過交道，在一定的範圍內稍稍引人注目一些，是很有好處的。戎瑞說的，黃宜川和警衛員們都沒有什麼意見，唯首長馬首是瞻嘛。但對這派的帶來的消費，黃宜川和警衛員們一樣心疼，剛才遞給門童的消費，一出手就是五塊錢呀。黃宜川以前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付過消費，可從來也沒有超過一塊錢。這年頭，一塊錢就可以讓普通人的三口之家過上一兩天的，更別說是在農村了。再說了，這錢可是黨組織的錢呀，寶貴著呢。黃宜川知道前次「城市花園」行動之後，物流中心也得了不少的好處，至於到底留多少就不知道了。但就是再多，也不能這麼花呀。
「老闆，您先到那邊休息一下，我去辦理入住手續。」黃宜川恭謹地對戎瑞說。
「嗯！小黃，要捨得花錢，不然套不住大狼呀，呵呵！」戎瑞點了點頭，又輕輕地對黃宜川說。他對黃宜川的吝嗇已經領教不少了，還真不放心這傢伙，得不定他就會只要兩個最便宜的房間，這樣的話戲就演砸了。
「是……老闆！……」黃宜川很無奈地應到。
金陵飯店的大堂很氣派，空間也很大，一樓靠右邊的位置就是大堂吧。從大堂吧的窗戶像外，就是金陵飯店的花園了，環境極好。戎瑞一個人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在這種場合，他比較喜歡清靜。
「先生。請問您喝點什麼？」服務生很慇勤。
「一杯曼特寧。」戎瑞滿意地點頭道。
「好的，您請稍等！」
多麼熟悉地環境呀，雖然有那麼一點異樣的感覺，但這並不影響戎瑞此刻的心情。大堂吧裡面的客人並不是太多，也很安靜，這大概和這裡的人自持身份有關吧，戎瑞心想。大堂吧裡面什麼樣的客人都有，金髮碧眼的外國人。大腹便便的富商，衣著時尚地青年男女，制服筆挺的軍官。戎瑞暗自笑了笑，別看這些人文明斯文，誰知道肚子裡面是什麼樣的貨色呢。
離戎瑞不遠的座位上，一位年輕的上尉軍官引起了戎瑞的注意。上尉軍官的年紀很輕，和戎瑞差不多，頂多二十多一點。看上去。上尉軍官有著很好的家世，因為此人地舉止文雅大方，像是經常出入社交場合的樣子。這並非是戎瑞注意他的原因，這年頭，只要有很好的家世。像他這樣的人，在軍隊裡面弄個少校當當也是決不會有什麼困難地事情。在這位上尉軍官的身上，戎瑞奇怪地發現了一種很少見的氣質，這種氣質是不會出現在普通富家子弟身上的。因為這種氣質是與神俱來地。和家境沒有任何關係。這是一種非常自然流露出來的傲氣，或者說是一種王者之氣。當然了，這種氣質並非是這位上尉軍官自有的，而是伴隨著所處的環境而自然養成的。也就是說，這位上尉軍官經常出入軍政大員的身邊，這一點，戎瑞還是非常有把握的。莫非此人是現今某位軍政大員的副官、秘書或者兒子不成，戎瑞很自然地瞄了他一眼。
上尉軍官地身材看起來比較高大。至少也在一米七八以上，一身筆挺的軍服穿在身上顯得英俊不凡，肯定是淑女們追逐的對象。要說著國民黨中央軍的軍服，還是這兩年才換裝的，據說是請了德國人做的顧問。看穿在上尉軍官身上的樣子，戎瑞倒認為還真不錯，簡單大方，也很能夠顯示軍人的氣質。但就是多了一份少見地儒氣。這大概跟蔣介石這位最高當局地愛好有關吧。
在上尉軍官的對面還有一個身材相對矮小一些地年輕人，因為背對著的原因。戎瑞沒有看清楚他的長相。但此人也很有特點，穿著時尚高檔不說，連說話的用詞和語氣都是非常時髦的。和上尉軍官斯文大方的舉止不同，這位年輕人看起來卻是一個生性好動率性的主，說話和輕輕的笑聲還似乎有點女性化。戎瑞心裡猜想，上尉軍官對面的這位肯定是被家裡面寵慣了，天生就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而且只認死理。這種人要是生在普通人家還好，但要是長在豪門巨富或者軍政大員的家裡，那就麻煩了，得不定什麼時候會給你若些什麼麻煩。要是跟這種人交往，最好還是保持一點適當的距離為妙。若是個小女人，那就得敬而遠之上，而且千萬不能得罪了她，否則你的麻煩就來了。
「我偏不，憑什麼要把這種人介紹給我，我最討厭這種吃狗屎的貨色了，別以為人模人樣的，我就不知道他是什麼東西了！」
「你說話文明一點，都這麼大了，還是這樣！」上尉軍官笑了笑說。
「我就這樣，表哥又不是不知道，哈哈！」小個子年輕人也笑了。「我說不行就不行，姨媽介紹的也不行！姨媽也真是的，平時多我挺好的，怎麼……」
「呵呵，不行就拉倒嘛，哪裡來的那麼多牢騷，我媽這不是為你好嗎！」上尉軍官揮了揮手說道。上尉軍官忽然注意對面不遠位置上的戎瑞正在注意他，他很有禮貌地朝對方點點頭，對面的戎瑞也回了一個微笑。
「表哥，你跟誰打招呼呀？」小個子年輕人注意到了上尉軍官的舉動。
「哦，對面的那位先生。」上尉軍官指了指他身後不遠位置上的戎瑞。
「哦……你認識他嗎，誰呀？」小個子年輕人轉身看了看戎瑞，朝他表哥問道。
「呵呵，不認識呢，我哪像你一樣那麼多狐朋狗友的。」上尉軍官搖搖頭。
「喂！表哥，你怎麼這麼說我呀？！」小個子年輕人的聲音聽起來很不滿。「若不是平時我就跟你談得來一些。哼哼！……再說了，我和他們也只是平時出去玩比較多一些嘛，怎麼就成了狐朋狗友了，就你假斯文？！」
「呵呵！你這小……子，怎麼說話的！」上尉軍官顯然很清楚他的表弟地性格，所以並沒有不介意。
「哼哼！我難道說錯啦，告訴你，斯文是要明擺著吃虧的！」小個子顯然不服氣。「大表哥不就是一個例子。都讓伯父送到蘇俄去學習狗屁軍事去了，這倒好，到現在還不知道生死呢！」
「你懂什麼，父親那是為了栽培他，才送他去到蘇俄去的。」
「是麼？……這我倒不知道，哼哼！……」小個子年輕人聽了上尉軍官的話，愣了一下，嘴裡面卻沒有一點服氣的意思。「表哥。前幾天，我跟父親說了，要他把幾個公司給我玩玩，嘻嘻！」
「玩玩？！」上尉軍官嚇了一跳，剛喝進去的茶水差點沒噎著自己。「這麼大的公司也是你可以隨便玩玩的。你在外面惹地禍還不夠嗎？」
「哼！還說自己什麼都懂，連姨媽都說我天生是個經商的材料呢，嘻嘻！」
「我媽說的，那倒是表哥看走眼了。我媽看人一向很準的。」上尉軍官顯然有些吃驚。
「不知道吧，哼哼！」小個子年輕人得意地說。「這件事情，姨媽也是同意的。」
戎瑞一邊喝著散發出濃郁香味的曼特寧咖啡，一邊饒有興致地聽著前面哥倆的對話。顯然可以聽得出來，這兩人的家世非富即貴，而且不是一般地實力，一個隨隨便便就可以弄出幾個大公司來，另一個則是送子弟赴蘇俄學習軍事。這都是一般的世家很難做得到的。戎瑞暗暗在心裡面搜索著，猜想這兩人的來歷。忽然，戎瑞的心裡一跳，手上地雪茄也微微抖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戎瑞又抬頭仔細地打量著不遠處的上尉軍官，暗暗點頭，自己的猜想應該不會錯了，就是不知道上尉軍官對面的那個是誰。應該也是他們這些家族地另外兩個某位成員吧。可到底是哪一家的呢。這些家族哪一家都是富可敵國的，隨手辦幾個大公司那還不是都跟吃飯一樣方便。
上尉軍官顯然也在注意戎瑞這邊。見到戎瑞又在打量他，所以再次很有紳士風度地向戎瑞微微一點頭。
「喂！表哥……我在跟你說話呢，你理那個小子幹什麼？！」小個子年輕人很是不滿地說。
「什麼小子，令俊，你在外面什麼時候能學會禮貌一些呀。」上尉軍官瞪了他的表弟一眼。
「你管我，連姨媽都不管我呢，哼！……我偏不！」上尉軍官表弟的性格還真是個異類。
「你？！……唉！……好好，我不說你行了吧！……」上尉軍官無奈地搖搖頭。
「哈哈！」小個子的表弟大笑起來。「不管最好，嘻嘻！在家裡我就和你最好了，你這次要到西安去任職，我們難得出來喝喝咖啡的。我這就把那小子趕走，省得你這個假斯文人老是被那小子分心！」
「唉！……你幹什麼去？！……」
上尉軍官一把沒拉住他的表弟，他已經闖到了戎瑞地座位前面。戎瑞也沒想到上尉軍官的這位表弟居然說幹就幹，這回終於看清了這位異類表弟的相貌。此人年紀和他的表哥差不多，只是身材比較矮小，敦敦實實的樣子。一身時尚的裝束打扮，但總覺得有點像是女人味，對，就是女人味，天哪該不會是傳說中的那位二公子吧！麻煩還真是來了，戎瑞覺得自己的腦袋忽然有點大了起來。
「你是誰？」這位二公子地語氣雖然沒有什麼，平平淡淡地，但看戎瑞的眼神卻是冷冰冰地。
嘿嘿，難道還真怕了你這位孔家二公子不成，戎瑞笑了。他一看這位孔二公子的神情，就知道他這是要沒事找事呢。戎瑞當然不想惹麻煩，但麻煩來了，他卻一點都沒有在乎的意思。
「想必是大名鼎鼎的孔二公子咯？」戎瑞笑著站了起來，被別人俯視畢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特別是在這種不屑的表情注視下。
「什麼……嗯？……你認識我？！……」孔二公子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戎瑞不僅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反而倒問起自己來了，而且知道自己還居然滿不在乎的樣子。
「呵呵！說實話不認識，是猜的！」戎瑞微微一笑，又從口袋裡掏出煙盒往孔二公子面前一遞。
「猜的？！」孔二公子滿不在乎地伸手從煙盒裡面取了一支雪茄，在鼻子下面聞了聞。「嗯……五支裝的高檔貨……應該是古巴的……不錯！……咦？……你知道我就不怕我嗎？」
「怕你，為什麼？」戎瑞收起雪茄煙盒，裝作一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