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朋友
「啊!……對不起!……呃……有什麼問題嗎?!……」戎瑞這一跳,倒把斯諾嚇了一跳。
「噢,沒什麼,是我失態了,應該是我說對不起的,斯諾先生。」戎瑞意識到自己失態了,趕緊坐了下來。「是這樣的,斯諾先生,燕京大學的王汝海、陳翰伯、清華大學的姚克廣和北京大學的俞啟威等人曾經跟我談起過您。對您的無私幫助,他們都非常感謝,所以,我對您可是早已耳熟能詳了,呵呵!」
「是嗎,他們以前可是我家裡的常客呢,也是一些非常好的學生。」斯諾也非常高興。「想不到這一趟西安之行能夠遇見王和姚的朋友,這真是太巧了,無巧不成書呀,哈哈!」
「你說的非常對,斯諾先生,您不是〈紐約日報〉的駐華記者嗎?」
「呵呵,這有什麼,我可是自由撰稿人,報社也不過是給我記者的一個身份罷了。去年,我還是英國〈每日先驅報〉的駐華特派記者呢。美國太陽報的這份工作,我也只是做到這個月底的。怎麼樣,我是自由職業者!」
「freeworker,的確是很不錯的職業,中國人有句話叫做海闊天空任鳥飛,您就像是那只自由飛翔的鳥兒,斯諾先生。」戎瑞笑著點點頭表示理解。
「呵呵,真是過獎了!呃……請教你貴姓?」斯諾笑著問道。
「啊……對不起,你看我說著就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戎瑞,北平清華大學的。」戎瑞答道。「斯諾先生,聽我的朋友們說您在燕京大學新聞系講學?」
「清華很不錯的高等學府……嗯……是的,我的確在燕京大學講過課,不過不是講學。而是當講師,拿薪水講課的那種,哈哈!」斯諾大笑著說。「講學主要是為了學術目地,老實說,我當講師主要還是為了那份薪水。」
「看來,我的朋友們沒有說錯,您的確是一位嚴謹而高尚的人!」戎瑞很認真地說。
「戎……你真是誇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呵呵!」斯諾咧嘴大笑。「呃……我叫你戎。你不介意吧?」
「當然可以,您比我要年長不少呢,呵呵!」戎瑞點點頭,笑著說。
燕京大學的王汝海、陳翰伯、清華大學的姚克廣和北京大學的俞啟威等人也是北平地下黨組織的秘密學生黨員,也就是戎瑞在張鴻庭教授家裡開會時見過那幾個學生之一。一二九運動前夕,斯諾在擔任新聞機構地記者同時,還兼任了北平燕京大學新聞系的講師。斯諾為人正直豪爽,當時的一些秘密黨員和進步學生們都是斯諾家的常客。斯諾在北平東城盔甲廠十三號的家。經常是學生們開會組織學生運動的會場。北平各大學的地下黨員們在斯諾家裡商量了一二九運動的具體步驟,並把12月9日、16日兩次大遊行地路線、集合地點都告知了斯諾夫婦。遊行前夕,斯諾夫婦把《平津10校學生自治會為抗日救國爭自由宣言》連夜譯成英文,分送駐北平外國記者,請他們往國外發電訊。並聯繫駐平津的許多外國記者屆時前往採訪。斯諾夫婦則在遊行當日和其他外國記者跟著遊行隊伍,認真報道了學生圍攻西直門、受阻宣武門的真實情況。他給紐約《太陽報》發出了獨家通訊,在這家報紙上留下了有關一二九運動的大量文字資料和照片。斯諾還建議燕大學生自治會舉行過一次外國記者招待會,學生們再次向西方展示了一二九運動的偉大意義。以致後來。斯諾還熱心地幫助一些進步學生離開北平,奔赴陝北革命根據地,所以戎瑞對他地印象特別深刻。
「斯諾先生,您的夫人海倫怎麼沒有和您一起到西安呀,聽我的朋友們說,她可是一位非常美麗的女性喲!」
「謝謝你,戎,海倫一定會非常高興地。她現在還在北平呢。因為這次我要出來一段比較長的時間,所以就沒把她帶出來。」斯諾見戎瑞誇她的妻子,顯得非常高興。或許這就是東西方文化的差異之一吧,要是對方是中國人的話,說不定還以為你對她妻子有什麼不軌的念頭呢。
「斯諾先生,您這次到西安是為了採訪嗎?」戎瑞不經意地問道。
「採訪是順帶的事情,主要是為了……」
「先生!」坐在斯諾身邊的助手傑妮忽然打斷了他地話。
「嗯?……呵呵,不要擔心。戎是王汝海、陳翰伯和姚克廣等人的真正朋友。不是嗎?」斯諾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傑妮的意思。「要不然。戎也不可能知道他們在我家裡的事情的,你說呢,戎?」
戎瑞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職業記者的眼睛就是賊精賊精的,對大多數特務的眼神還不如他們呢,何況是眼前地這位斯諾先生。像他這樣一位來自所謂自由世界天堂地美國人,居然能夠同情中國的紅色革命,還真是個資本主義世界地異類。怪不得主席都另眼相看呢……咳!……,戎瑞端起了小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
「戎,你沒事吧?」斯諾關心地問道。
「沒事,沒事,嗆了一下,呵呵!」戎瑞掩飾地說到。
「戎,你不介意我用英語和你交談吧?」斯諾用英語說到。
「當然沒問題,斯諾先生,我還可以說一點意大利語,呵呵!」戎瑞用意大利語回答斯諾說。
「上帝!你真是太有才華了,戎。知道嗎,我的母親就是意大利後裔。」斯諾驚奇與戎瑞的語言天賦。
應該少說一個華字才對呢,呵呵!戎瑞在心底暗笑。戎瑞對自己的語言天賦還是非常有信心的,英語、日語、西班牙語、意大利語、俄語等等,至少有十來種語言他都能說得和當地人相差無幾。想當年,他的語言老師都自歎不如。視戎瑞為天才少年。其實,戎瑞的那位語言老師本身就是個語言學地異類,而且在教學的時候非常嚴謹。這位矮胖的老先生甚至要求戎瑞對每一種語言的方言習慣細節都要時刻注意,要是弄錯了,那是要挨罰的。記得有一次,這位老先生居然因為一個小小的習慣性錯誤,居然要打戎瑞的屁股,弄得他哭笑不得。語言上的天賦。加上一位嚴謹甚至苛刻地老師,讓戎瑞的語言能力突飛猛進。一般不知底細的人,在和戎瑞很少會懷疑戎瑞的語言不是他的母語。上次在北平和日本人的大東亞協和銀行董事鈴木交談的時候,就曾經被其誤以為是鹿兒島的同鄉。
戎瑞提議用意大利語談話,是因為相對於美國、英國、日本或者其他列強國家地人來說,在中國的意大利人要少得多了。雖然不知道斯諾到底要跟自己說什麼,但從他謹慎的話語之中,戎瑞感覺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果然。斯諾告訴戎瑞,這一次他和助手傑妮一起到西安採訪,主要是為了探路,看看有什麼途徑可以讓他進入陝北的蘇區,那裡才是斯諾想要採訪地真正對象。為了這個採訪計劃。斯諾在北平的一二九學生遊行示威活動平息之後,就開始著手準備了。但令斯諾遺憾的是,作為外國人想要進入陝北紅色根據地,簡直比登天還難。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了。但也並不能說完全沒有收穫,斯諾憑藉著職業的敏感,感覺到了西安周邊地一些異常氣氛,這裡面一定有著某種不同尋常的事情在發生變化。因為在最近的一段時間裡,少帥張學良領銜的國民黨西北剿總對西安學生們的抗日遊行示威和集會採取了異乎尋常的克制態度,這如果沒有相當級別的首腦人物的默許,是不可能地,這也許就是少帥本人的默許。
斯諾說。他這次返程實際上是要去上海。中國的文豪魯迅先生和他有過不少的交往,斯諾想通過魯迅先生看看能不能和陝北的紅軍搭上聯繫。實在不行的話,他想去拜訪一下居住在上海的國母孫夫人,希望能借助她在中國的影響力會有一些幫助。
戎瑞點點頭,這位斯諾先生果然不是一般地新聞記者,不僅有著職業記者敏銳觀察力,交遊還真不是一般地廣泛呢。
聽了斯諾說的情況,戎瑞在腦海裡急速地思考著。作為一名在美國新聞界和在華西方新聞記者中頗有影響力地職業撰稿人。斯諾設想的陝北執行如果真的能夠成行的話。那將是一件極為難得的事件。通過斯諾的新聞報道,不僅能夠使經過二萬五千里長征浴血重生之後的中國紅軍和陝北根據地展現的世人的面前。特別是西方國家的面前,而且能夠在中國面臨全面抗戰的緊要關頭,為紅色的中國『共產』黨人取得政治上的極大支持。
想到這裡,戎瑞決心為這位正直的美國記者做點什麼,協助他順利地抵達陝北根據地,並完成他採訪紅色領導人的願望。這無論是對黨組織、紅軍,還是對戎瑞自己個人,都將是一件極大的好事。
「斯諾先生,感謝您能夠對我予以極大的信任,雖然我們才剛剛貧水相逢,而且那麼坦誠地對我談及您雄心勃勃的採訪計劃。」戎瑞掏出一根雪茄遞給坐在對面的斯諾。
「戎,朋友貴在相知。請不要忘了我是個職業記者,而且我自認為還是個相當不錯的職業記者,這一點眼光還是有的。你和你的朋友們一樣,一定是些非常了不起的年輕人。」斯諾接過戎瑞遞過來的雪茄,習慣性地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霍!……古巴雪茄!戎……你們都這麼富有嗎?!」
「富有?!不不,您誤會了,斯諾先生,呵呵!這完全是為了工作的需要,這是必要的道具而已,哈哈!」戎瑞笑著擺擺手,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名貴西裝。「不過,從另外一個角度看,我們這些人還的確非常富有的!」
「噢?」斯諾顯然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
「這裡。」戎瑞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在思想領域。我們永遠是最富有地一群人!」
「哈哈!」斯諾大笑,他明白了戎瑞的意思。
看著戎瑞和那個叫做埃德加.斯諾的外國人旁若無人談笑風生的樣子,坐在戎瑞身邊位置上的黃宜川感到驚訝不已。黃宜川也是能說一點英文的,雖然不怎麼流利,多少還能聽懂一些。但除了開頭的一句,他卻不知道戎瑞現在和那個外國人說的是什麼語言了,反正講地根本就不是英文。聽原先北平市地下工委特別小分隊的幾個隊員說,戎主任能說一口流利的日語。在北平的時候,還曾經把小日本都唬得一楞一楞的。黃宜川來到物流中心之後,原本是對戎瑞這樣極其年輕的首長還是很有疑問的,不過自從經歷了「城市花園」的成功之後,這種疑問早就沒有了。現在地黃宜川只想知道,戎瑞主任滿腦子的知識到底是從那裡來的,就是那娘胎裡開始學,都不夠時間呀。
特別是這一次京滬杭之行。黃宜川只是知道行動計劃的目的,至於如何實施,他可是心裡面一點兒底都沒有。黃宜川地年紀雖然不大,但與戎瑞比起來,卻也大了五六歲。但黃宜川就不明白了。為什麼整個物流中心對戎瑞主任都有著一股幾乎是盲目的崇信,連他自己也覺有這種思想。就拿這次行動來說吧,物流中心知情的幾個主要幹部,即使提出意見。也只是針對安全問題,完全沒有提到對計劃的實施能否成功地質疑。
在黃宜川的眼裡,戎瑞主任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人。往往一句不經意的話,都能讓人思考好長一段時間,因為他的話總能夠點到問題的關鍵之處。有時候是之處幹部戰士們存在薄弱問題,有時是對大家的鼓舞和激勵,更多的時候,他地意見總能夠使工作的效果達到極大的提升。物流中心的組建短短的時間裡。成績是有目共睹的,無論幹部戰士,都為自己是其中的一員而感到非常自豪。雖然因為紀律的嚴格約束,大家並不能把這種自豪感表現出來,更不能對外人講,但每個人地內心都被這種無形之中地自豪激勵著。
「那麼,再見了,親愛的朋友。我期待著你能給我帶來好消息!」
這幾天地火車。斯諾和戎瑞一直在暢談著,身邊的黃宜川反而被冷落了。兩人談的話題幾乎無所不包。從中國精美的絲綢到瘋狂的美國牛仔,從華北的緊張局勢到底特律的大罷工,從高傲的蔣介石談到歇斯底里的希特勒,從苦難的猶太人談到中國默默忍受著欺壓的老百姓,又從中國的四大發明談到如今的軍火工業。兩人時而大笑,時而愁眉苦臉,時而又爭論不休。整個車廂裡的人都像看活報劇一樣地看著他們兩人的表演,可惜什麼也沒聽懂。這一路下來,兩人所談的話,假如能夠成重的話,得按噸來計算,戎瑞估計都能裝滿一個車皮了。經過這一路的暢談,兩人竟然惺惺相惜起來,斯諾對戎瑞的廣博學識欽佩不已,而戎瑞則對斯諾的正直和獨特的視角頗為欽佩。當然相互之間的意見相左也是有的,不過,儘管有爭議,但火車上結下的友誼卻越來越深厚起來。
「再見,斯諾,相信不久之後,我們一定會再相聚的。等到了目的地,我請你吃香噴噴的風味烤羊肉,嘗嘗我的手藝如何,哈哈!」戎瑞對斯諾一語雙關地說道。戎瑞原本出於尊敬稱呼其斯諾先生的,哪知道他居然不接受,說朋友之間就應該直呼其名的。
斯諾和他的助手要去上海,而戎瑞的第一個目的地是南京,所以兩人約定了聯絡的方法和時間。斯諾的確非常高興,竟然在火車上認識了戎瑞這樣的年輕人,而且竟然還是燕京大學的王汝海、陳翰伯、清華大學的姚克廣和北京大學的俞啟威等人的朋友。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不廢全功夫,這是他從戎瑞那裡學來的另一句中國成語。
戎瑞到南京的主要目的是尋訪技術人才,包括軍工、機械、工程、化學等「發電機」計劃所涉及的專業技術。之所以選定在南京,因為作為首都,南京有它得天獨厚的便利條件,那就是高等學府和研究部門眾多。當然這只是在中國境內而言,相比於世界列強,這所謂的眾多就顯得有些可憐兮兮了。但這並不意味著,中國就沒有這方面的人才,只是英雄無用武之地罷了。國家的衰弱,不經讓普通老百姓受盡了苦難,就是高級知識分子的才能也被生生扼殺了。要說中國在三十年代的這些年,已經算是推翻滿清之後經濟發展最好的時期之一了。公平看待這幾年,除了打仗太爛以外,在列強步步緊逼的環境之下,能夠讓經濟有所好轉,不能不說蔣某人多少還是有些才能的,只可惜他謀的不是全體中國人的利益。所以,儘管這個委員長當得相當不容易,還是照樣贏得罵聲一片,不僅是眾多軍閥的罵聲,也包括老百姓的罵聲。
「老闆,咱們現在幹什麼,是不是先找到金陵飯店先住下?」出了火車站,黃宜川向戎瑞問道。這會兒,他正看著熙熙攘攘的大街有些發愣呢,按警衛員們的說法,這是首長的老毛病又來了。
「小黃,咱們今天的節目是逛街,呵呵,到了南京這個六朝古都,豈能不好好看看著花花世界,將來,這些地方可都是我們的,走!」戎瑞向黃宜川和跟在後面的警衛員們揮了揮手,當先瀟灑地朝街上走去。
「昨日像那東流水,離我遠去不可留,今日亂我心,多煩憂……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明朝清風四飄流……由來只有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愛情兩個字,好辛苦……是要問一個明白,還是要裝作糊塗,知多知少難知足……看似個鴛蝴蝶,不應該的年代,可是誰又能擺脫人世間的悲哀……花花世界,鴛鴦蝴蝶,在人間已是癲,何苦要上青天,不如溫柔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