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地質調查隊
天這時候已經漸漸地亮了,廟溝門鎮上幾乎聽不見清晨的雞叫聲,大概是被戰鬥的槍聲給嚇的。被槍聲驚嚇的還有廟溝門鎮的老百姓們,家家戶戶門窗緊閉,沒有人敢於出來,即使那些膽子大的,也只是隔著門縫偷偷地向外窺視著陌生的隊伍。
不僅廟溝門鎮的老百姓們在偷偷地打量著紅軍隊伍,戎瑞也趁著戰鬥的間隙審視起身邊的這支隊伍來,他也是第一次和紅軍站得如此之近。從八一南昌到井岡山,從紅都瑞金到血戰湘江,從四渡赤水到飛奪瀘定橋,從茫茫雪山草地到陝北高原,這支隊伍對於戎瑞既熟悉而又陌生,即聞名遐邇又神秘莫測。獨特的八角帽,醒目的紅五星,破舊但還算整潔的灰布軍服,一張張飽經戰火但卻憨厚樸實的臉,這就是工農紅軍。
「戎部長,呂林逋的莊園已經被我們團團包圍,各個可能的出口都已經嚴密封鎖,呵呵!」毛勇連長興奮地說。「前後門和兩翼的院牆都佈置了神槍手,我保證就是一隻蒼蠅也休想飛出去。噢,那個蒙古族神槍手莫日根,出手就是一槍一個,果然是厲害!現在莊園裡的敵人都不敢探頭了,哈哈!」
嗯,博格大叔果然給自己送了個好幫手,戎瑞點點頭。
「毛連長,組織戰士們向莊園內喊話了嗎?」戎瑞問道。「政治攻勢可是咱們紅軍的不二法寶呀。」
「戎部長放心,我們連指導員已經親自佈置了。」毛勇點頭道,顯然這一招用過不止一次了。
「毛連長,早上就委屈戰士們一下,等拿下了呂家大院,我給大家加餐,每人一份香噴噴的蒙古族烤羊肉!」戎瑞笑著說道,剛才發現戰士們早飯吃的是冷冰冰的乾麵,心裡不知怎麼地就極不舒服。
「烤羊肉?!」毛勇覺得自己的舌頭忽然變得有些濕潤起來,不知不覺地有一些液體在口腔裡流動著。
「當然!」戎瑞覺察到了毛勇的感覺變化,也不點破。「這些羊肉可是貝勒爺蘇赫巴魯的父親贈送的,都在我們小分隊的大車上擱著。羊肉足夠戰士們每餐一頓,應該還有不少剩餘的,到時候給首長們也開開葷,呵呵,聽說蘇赫巴魯兄弟和巴雅爾兄弟他們是烤羊肉的高手喲。哎,毛連長,你嘴角的口水怎麼流下來了,哈哈!」
「啊!……什麼……口水呀……沒這回事!」毛勇尷尬地轉身擦了擦嘴角。「戎部長,您忙著,呵呵,我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戰士們去……」-
廟溝門鎮唯一的燒酒作坊就坐落在鎮上唯一的大街上,別看門面不大,作坊裡面的空間居然還不小呢。進了燒酒作坊的店門,轉過一道門檻,就到了燒酒燒製作坊。作坊看起來場面不小,一排三間的燒製工場,兩個熟料工場和四間庫房,看得戎瑞愣了一下,難不成呂林逋這傢伙的燒酒買賣規模還不小呀。戎瑞讓陳春樹把燒酒作坊的領班叫了過來,一問之下才明白這間作坊燒製的大部分呂記燒酒要銷往內蒙草原、山西,甚至遠銷到京津地區,每年都要給呂林逋帶來不菲的收益。燒酒作坊最繁忙的時候,作坊裡面的夥計、工人曾經達到一百五十來人。
聽領班的交代,呂林逋名下的產業,除了呂記燒酒作坊之外,還有錢莊、車馬行、客棧、雜貨店、綢布店,甚至在北平也有開有綢布店和車馬分行。戎瑞讓一個小分隊隊員把領班交代的情況一一作了記錄,書面記錄要嚴格保密。並且要求領班把他所知道的各個產業的經營規模、負責人、骨幹夥計等具體情況也要一一交代,否則就按呂林逋同罪論處。年輕的隊員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要問這麼具體,但還是很負責地執行了戎瑞的命令。
呂記燒酒作坊燒製的酒一般度數都比較高,最高的一種燒刀子酒竟然達到了接近七十度。戎瑞試著喝了一口,原本自認為酒量不錯的他,竟然被嗆著了,這哪裡是酒呀,簡直就是酒精嘛。戎瑞雖然被嗆得滿臉通紅,心裡卻是大喜,趕緊命人去叫黃恆秋醫生。
燒刀子度數高就好辦了,而且其他製作燃燒彈的材料都已經備齊,可以動手了。肥皂、棉布、蔗糖、火硝,戎瑞還讓陳春樹收集了不少豬油,又拆了七八顆手榴彈,把裡面的黃火藥倒了出來。戎瑞沒有在燒酒作坊的工場裡面製作燃燒彈,他可不想一不小心把燒酒作坊給燒了,那可是極大的損失呀。好在收酒作坊後門不遠處有一間孤零零的小房子,裡面大概是放雜物的,這裡就權當是戎瑞的臨時兵工廠了。備齊的材料雖然不多,但戎瑞估計可以製作大約五六壇燃燒彈。怎麼論壇算的,那是因為能找到的裝藥器具只有燒酒作坊裝酒的酒罈子了-
莫日根和他部族的貝勒爺以及巴雅爾在一起,他們被編在了加強連手槍排,因為手槍排需要步槍的支援。莫日根雖然經歷戰鬥不少,卻從未參加過城鎮裡面的戰鬥,但這並不能掩蓋他神槍手的風采。他的名字在蒙古語裡面是神箭手的意思,這是部族族長為了表彰他在保衛部族的歷次戰鬥中的出色射擊技術,而特別授予的,這代表著蒙古族人勝過一切的榮譽。
石橋的橋頭陣地距離呂家莊園大門並不遠,也就五六十米的光景,但這並不能掩蓋手槍排的缺陷,何況是槍頭跳得厲害的仿製毛瑟手槍,這種手槍封鎖大門還可以,射擊的準頭可就不能比得上步槍了。莫日根是草原上的神槍手,他的射擊技術是草原資源缺乏的結果,這些缺乏的資源中當然包括彈藥了,所以草原上的槍手不得不盡量地節約彈藥,射擊技術也就成了必備的技術。莫日根很喜歡現在四平八穩的射擊,相比在飛奔的馬背上,這更有利於發揮他極其出色的技術水準。一槍一個,這就是毛勇連長對莫日根的評價。大凡是技術好的神射手,都有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毛病,總喜歡射擊目標的腦袋,而且都是一槍爆頭。槍彈爆頭的那種情景,就像是在剎那間爆碎的西瓜一樣,紅色的液體伴隨著果肉四散飛濺。當然現象一樣,並不意味著目擊者的感覺是一樣的。所以,有幾個手槍排的戰士,以後再也不敢吃西瓜,不要錢的也不要。不幸的是,這種情況影響到了加強連的其他班排,因為有幾個口頭文章自認為不錯的戰士,在戰鬥之後繪聲繪色地向其他的戰士們做了實況轉播-
伯父:打獵順利,獵物已被圍-
由於廟溝門鎮除了呂家大院之外已經控制在了紅軍的手中,特別小分隊的車隊也就拉進了鎮子裡,被安置在鎮上唯一的客棧大院裡面。為了慎重起見,戎瑞親自帶領幾個小分隊隊員和紅軍戰士,對客棧進行了仔細的安全檢查。客棧裡的人不多,除了四個領班與夥計以外,住宿的客人只男女有八位。
「戎部長,這些都是在客棧住宿的過路客人。」按照戎瑞的命令,陳春樹的手槍隊在戰鬥打響之後便佔領了客棧。「這是客棧的登記冊,都是從北平過來的,哦,其中一個是女的。」
「噢,這等小地方的客棧竟然還有登記冊?」戎瑞一愣,伸手接過客棧的登記冊,居然還像模像樣的是那麼回事。
「這裡的夥計交代,這是呂林逋這個地主老財的規矩,主要是認個生熟的。」陳春樹說道。
嗯,恐怕是為了監視的需要吧,看來呂林逋對自己的地盤用心得很吶,戎瑞翻開了登記冊。三個客人是北平呂記綢布莊和車馬分行的,呵呵,送上門來了。戎瑞對陳春樹低聲吩咐了幾句,陳春樹一愣,但欣然領命而去。剩下的四男一女五個客人都是北京大學地質系的教授和學生,他們是來陝北和綏遠地區作地質調查的。
「北京大學地質系地質調查隊?」戎瑞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戎部長,這些人有問題嗎?」一個隊員問道。
「不,還不知道。」戎瑞搖搖頭,既不肯定也沒有否定。「呵呵,小地方難得見到高級知識分子呀,你們去把這幾個北大的教授和學生請到大堂來,咱們也見見嘛。」
戎瑞不著急,看外面的風向一時半會兒還變不了,燃燒彈雖然已經製作完畢,但因為這時候的風向不對,只好把攻擊時間往後推一推,反正也不怕呂林逋跑了。想起開頭郭副營長和毛勇連長看到製作好的燃燒彈的那個樣子,戎瑞現在都想笑。倒不是燃燒彈有什麼不對,而是它太大了,裝在整整十斤的大酒罈裡,根本就不像是會殺死人的燃燒彈,倒像是過年的禮品酒,不過,這禮品待會兒就要給呂林逋這個地主老財送去了。
不一會兒,來自北京大學地質系調查隊的人就到了。其中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大概是領頭的,看見戎瑞這個文質彬彬的年輕之後,不覺一愣,大概沒料到戎瑞這麼年輕,既不像是土匪,又不像是紅軍的官長。
「這位長官……呃……這位先生……」教授模樣的中年人顯然還不知道應該怎麼稱呼眼前的戎瑞。「呃,敝人是北京大學地質系的張秉禮教授,也是地質帶噢查隊的帶隊教授,他們幾位都是我的助手和學生,不知先生教我們來有什麼事情嗎?」
「呵呵,廟溝門這個小地方居然能引來諸位北平來的學問人,我能不見見諸位嗎?」戎瑞笑瞇瞇地打量著中年人和他旁邊幾位,也沒有任何起身見禮或者請他們就座的意思。
按道理,戎瑞這樣對待文人顯然是很不禮貌的,至少人家還是北京大學的教授呢。可是,中年教授和他的助手、學生們卻愣是沒有任何不滿的意思。
「張教授的地質調查隊到我們陝北來,有什麼貴幹呀?」戎瑞瞇了瞇眼睛,不疾不徐地問道。
「我們地質調查隊是為了調查並研究綏遠和陝西北部的地質情況而來的。」中年教授不卑不亢地回答戎瑞的問題。
「哦,是這樣啊。」戎瑞笑呵呵地說。「這大冷的天,又是兵荒馬亂的,教授先生和你的學生們不在北平享福,跑到我們鳥不拉屎的陝北來,都有些什麼礦物標本收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找到什麼稀有的礦藏呀?」
「呃……這個……礦物標本呀……有一些……嘿嘿……有一些的,有一些……不多……」中年教授不知為什麼有些侷促起來,他身旁的助手和學生們的臉色也開始有些不自然了。
「怎麼,教授先生捨不得拿出來讓大家瞧瞧?!」戎瑞的眼睛都快瞇成一條線了,但語氣確任誰都能聽出不善來。
「不不,長官……呃……先生……」中年教授的額頭開始出汗了。「還請這位先生高抬貴手,我這裡有一些金票,請長官喝茶,嘿嘿!」
「金票?!」戎瑞把眼睛一瞪。
「啊!……不,是法幣,國民政府發行的法幣……」中年教授下意識地趕緊改口說。
「哈哈!」戎瑞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大笑著說。「不是吧,我猜各位恐怕不是什麼北京大學地質系地質調查隊吧,嗯?!」
戎瑞緊盯著中年教授的眼睛一板一眼地說,而中年教授被戎瑞的氣勢嚇得冷不丁地打了個冷顫。
「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嗎,你們不是什麼北京大學的教授或者學生,你們也不是什麼地質調查隊!」戎瑞忽地大喝了一聲,伸手在桌子上狠狠地一拍。「啪!你們是日本間諜機關派出的中國地理測繪隊,是不是?!」-
中午時分,風向已經漸漸地轉向了。戎瑞、郭副營長和毛勇連長等人帶著戎瑞製作的五壇土質燃燒彈,來到了呂林逋莊園大門前石橋陣地上,該是給呂林逋這個地主老財嘗嘗厲害的時候了。
「哎,戎部長,你怎麼知道這幾個北大的地質調查隊是冒充的日本鬼子?」毛勇問出了大家都想問的問題。
「我哪裡知道,瞎猜的,呵呵!」
戎瑞的回答顯然不能使大家滿意,瞎猜的,這也能猜得準,誰信呀。不過,戎瑞既然不願意說,大家也不好問,畢竟戎瑞是北平地下黨的領導,說不定有些機密時不能說的呢。
戎瑞對燃燒彈的效果還是挺自信的,不過如何投送就成問題了,畢竟石橋陣地離開莊園到大門樓大約有五十多米的距離。用人員投送顯然是不合適的,即使可以封鎖莊園內的活力,投送的戰士被燃燒彈波及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戎瑞堅決地否定了毛勇連長的提議。郭副營長也同意戎瑞的意見,非到萬不得已,戰鬥指揮部是決不會考慮這一招的。
「那怎麼辦呀,這不是急死人嗎?!」毛勇連長有些著急了,長時間圍困呂家大院也不是辦法,誰知道時間久了會發生什麼事情,加強連現在可是處於孤軍深入的局面。
「好辦!」戎瑞仔細考慮之後,卻沒有毛勇連長那樣著急。
「太好了,戎部長,你有什麼好辦法呀?」毛勇一高興,伸手就拉住了戎瑞的胳膊。
「喂喂,毛連長,你這是幹什麼,我可不是你的小媳婦,不用這麼親熱吧!」戎瑞笑瞇瞇地說。
「嘿嘿,戎部長,你就不用再打啞謎了,快說呀!」毛勇趕緊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