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何家駿的魔掌
廟溝門鎮，呂家莊園。二十幾個團丁在一個頭目的帶領下正在裝配五門嶄新的迫擊炮，可怎麼也擺弄不好，弄來弄去不是缺了這個就是多了那個配件，急得滿頭大汗。團丁們雖然在小頭目的監督下不敢不賣力，可畢竟他們也是平生頭一回看見這新式玩意兒，連團丁頭目也不懂怎麼裝配迫擊炮。這幾門嶄新的迫擊炮和十箱炮彈是呂林逋的兒子前兩天派人給送來的，聽說是從上海洋人那裡花了大價錢買的。炮擊炮當然是好玩意兒，可是一打開箱子，呂林逋和手下的團丁們傻眼了，原來這炮擊炮是還沒有裝配的散件，呂林逋當時就罵娘起來。
送迫擊炮的人也不懂怎麼裝配，呂林逋沒法，總不能讓人家帶回去裝配好了再送來吧。呂林逋專門挑了二十幾個機靈一些的團丁，組成了民團炮隊，只等手下們摸索出裝配的法子，再挑個好日子到野地裡試炮。呂林逋很清楚這幾門迫擊炮的重要性，只要裝配好了以後，訓練炮隊並形成戰鬥力，今後這呂家莊園基本上算是固若金湯了。
自從紅軍主力來到了陝北，呂林逋就感到了極大的危機，雖說紅軍一般活動在榆林以南地區，但他已經未雨綢繆起來了。兩個月前，他專門派人給當師長的兒子送了封信，這不就給送來了迫擊炮。可惜呂林逋的兒子忘了派人來裝配迫擊炮，也忘了派人訓練家裡的團丁，氣得呂林逋當場就大罵起來。呂林逋給炮隊的團丁們下了死命令，十天內只要弄好了，人人賞大洋一百塊，要是弄不好，那就是五十鞭子的生活。有白花花的大洋賞賜，團丁們起先自然是很高興，可不懂就是不懂呀，沒兩天一個個就傻眼了。
呂林逋的呂家莊是民國初年的時候修建的，幾十座房子儼然是一個小村落一般，當初為了防備土匪，修建了兩米高的圍牆，四角都設了小崗樓，還在莊園四周挖了近五米寬的護莊人工河，只有前後門有石橋和外面連通，可謂易守難攻。呂林逋的民團人太多，所以沒讓他們駐紮在莊園內，莊園裡面只有二十幾個心腹團丁和兒子派來的一個排的兵丁。民團的大隊人馬就駐紮在大門外500多米的大宅院子裡，那是莊園修建之前的大屋，足夠駐紮的。這些都是呂林逋當師長的兒子佈置的，他說，一旦有外敵進攻，只要民團及時退入莊園，加上迫擊炮的封鎖，沒有一個團以上的兵力是很難攻得進來的-
「報告郭營長、戎部長，三個路口的崗哨已經被手槍排全部拿下！」加強連連長毛勇樂呵呵地跑了過來向郭副營長報告。「一槍沒發拿下了三十二個團丁，幹掉了兩個敢於反抗的團丁，戰士們沒有任何傷亡。繳了三十四支太原造步槍，都是新槍，這呂王八還真闊氣，呵呵！這些團丁們一看是我們紅軍，有的都嚇得尿褲子了，哈哈！」
「好！」郭副營長也很高興前期進展不錯。「準備開始行動，告訴戰士們一定要注意隱蔽，不要驚動鎮內的老百姓，行動要迅速，趁著民團尚未察覺，爭取在二十分鐘內解決民團團丁的反抗，拂曉之後再向呂家莊發起進攻！」
按照戰前的佈置，加強連的手槍排解決三個路口的崗哨之後，迅速向廟溝門鎮的呂家莊園大門前的石橋穿插，負責封鎖莊園大門。其餘的三個排在毛勇連長的率領下以最快的速度包圍民團駐紮的大宅院，以期實現把民團解決在莊園之外的戰鬥目的。王小二的第二小隊和郝大山的綏遠小組共同負責莊園後門，當消滅民團的戰鬥打響之後，他們要對後門實施佯攻，以分散莊園內敵人的兵力，同時也要在大門被攻破之後防止呂林逋從後門脫逃。戎瑞把小分隊的機槍交給了王小二，機槍彈藥當然是加強連支援的了，樂得王小二美滋滋地領命而去。陳春樹秘密武裝商隊的人，則要負責監視呂家莊園兩翼的院牆，防止敵人翻牆脫逃，同時，他們還要分出一部分人，分別佔領燒酒作坊和錢莊。
戎瑞原本還擔心呂林逋的莊園會設有逃跑用的暗道，但在加強連偵察員報來了護莊河的水深之後，戎瑞放心地舒了一口氣，天作孽不可活。
黃恆秋和何家駿兩個醫生並沒有和車隊在一起，而是堅決跟在了指揮部身邊，理由很簡單，越靠前就越能及時救治傷員。戎瑞沒想到黃恆秋醫生文質彬彬的樣子，倔強起來還真難以說服，只好在和郭副營長商量之後同意了兩人的要求。相比黃恆秋醫生的嚴肅緊張，何家駿雖然心裡也很緊張，但更多的卻是興奮，這可是他第一次參加真正的戰鬥啊，雖然不能直接參戰，但也已經非常滿足他的興奮感了。
柯沫蘭於原本也是要跟來的，但考慮到小韓還需人照顧，就堅決否定了她的要求，何況何家駿也反對女孩子上戰場。
由於鎮外的民團崗哨已經拔除，俘虜們也被集中看管了起來，戎瑞和郭副營長的指揮部也跟著加強連一排的後面向鎮內緩慢推進。在一排堵住民團駐地大門之前，手槍排隨指揮部行動，只等一聲令下，便迅速佔領石橋陣地。
也許是天冷得原因，夜晚的廟溝門鎮籠罩在了黑暗之下，能見度並不高，非常有利於部隊的偷襲。戎瑞看了看身旁的郭副營長，從他有條不紊地下達各種命令上，看得出他是個久經沙場的軍人，冷靜而果敢，不愧是總前委特務營的主要指揮員之一。從這一點上，戎瑞很高興地感覺到了中央首長對自己和小分隊的重視程度，他不知道的是，派出一個加強連只為接應一個小分隊，這可是破天荒的一次。
戎瑞跟著郭副營長貼著牆根，慢慢的前進著。鎮內很安靜，偶爾有一兩聲狗叫響起，看起來，部隊的推進一切都很順利。
慢慢地，隊伍已經推進到了鎮中心的位置。戎瑞奇怪地發現鎮內老百姓的房子都很破舊，難道這鎮上除了呂林逋這個土豪劣紳之外，就沒有其他的富人了嗎。一排前進的路線是鎮上唯一的一條街道，街道的盡頭就是呂林逋的莊園。街上很少店舖，戎瑞發現燒酒作坊就在這條街上，另外只有一家雜貨鋪，偵查員所說錢莊就在前面民團駐地對面了。
就在這時，戎瑞身旁一扇門打開了一條縫，一個哆哆嗦嗦的身影從門縫裡面探了出來。戎瑞嚇了一跳，手中的毛瑟手槍卻沒有猶豫，立刻就頂上這個身影的腦門。哆哆嗦嗦的身影乍見門外的人影，剛想出聲，就被槍頂上了腦門，不禁一呆，頓時定住了。戎瑞接著微弱的月光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半百年紀的老漢，身上的穿著並不怎樣，戎瑞舒了口氣。
「不要出聲，我們是紅軍，來打呂林逋的！」
戎瑞說完便發現了半百老漢的臉上先是一驚，繼而面露喜色，便確定他是被呂林逋欺壓的老百姓無疑。但戎瑞並不放心，一揮手便讓跟在身後的一個小分隊隊員把這個老漢和他的老伴綁了起來，並用布團塞住了嘴巴。
「老鄉，對不住，先委屈你一下，等打完了地主老財再給你鬆綁。」
半百老漢夫婦雖然只是聽說過紅軍，也不是很清楚紅軍到底是什麼軍隊，但是一聽是打呂林逋的，倒是很樂意被綁了起來，也沒有任何反抗或者不情願的意思。
一看被老百姓發現了，戎瑞和郭副營長商量了一下，反正這裡離民團駐地也不過兩百多米的距離，就在這戶老百姓家設立指揮部好了。這戶老百姓家不大，但也有幾個房間，半百老漢和他的老伴被安置在了他們睡覺的裡間，外間就成了郭副營長和戎瑞的臨時指揮部，而另一個較大的房間就暫時算作是黃恆秋和何家駿的戰地醫院了。
黃恆秋醫生果然非常專業，一安定下來就立刻對房間進行了佈置，他說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這個房間佈置成戰地搶救室，這樣才不會耽擱搶救時間。戎瑞還能說什麼呢，只能對著黃恆秋醫生伸出自己的大拇指。
很快，毛勇連長也來了。
「郭營長，部隊已經就位，王小二的小隊也已經向莊園後門去了。」
「很好！」郭副營長給毛勇遞了一碗水。「毛連長，圍攻民團駐地的戰鬥由你具體負責，十五分鐘後發起攻擊！」
「是！」毛勇對郭副連長和戎瑞敬禮後，迅速轉身而去。
一看已經進入臨戰狀態，戎瑞也不干涉郭副營長的指揮。他想進屋問問那兩個老漢夫婦，老把人家綁著也不是辦法，順便瞭解一下情況。
「老鄉，你們別害怕，我們是窮人的隊伍紅軍，我們是不會傷害你們的，如果你們保證不喊叫，我就給你們鬆綁，好嗎？」
聽了戎瑞的話，老百姓夫婦連連點頭。戎瑞笑了笑，伸手把便把他們嘴裡的布團拿了下來。
「老鄉，你們是什麼人，還有，你們能給我說說呂林逋的情況嗎？」
戎瑞不問還好，這一問之下，戎瑞的肺都差點要氣炸了。
呂林逋可以說是廟溝門鎮的太上皇，這裡幾乎所有的田地都是呂家的，除了個別人家還有幾畝呂林逋看不上的貧地之外，大多數人都得租種呂家的耕地或者林地。老百姓要把七成的收穫上交呂家，而且還不能低於定量，碰到年份不好的時候，各家各戶都要借呂家的高利貸，換不上的，就得拿兒女抵債，或者乾脆成了呂家的奴隸。曾經有人想遠走他鄉，可惜都被呂林逋的團丁抓了回來，活活打死在街口上。老漢原來是這條街上開豆腐店的，他的兒子前年的時候，因為被呂家的狗追咬，不小心打斷了那隻狗的狗腿，哪成想就被呂林逋抓去，至今也不知下落，連豆腐店也開不成了。呂林逋的莊園裡面，還設有土牢，凡是被抓人一般都關在裡面，平常都關有好幾十個欠債換不起的農戶，或者是得罪了呂林逋的陌生外鄉人。呂林逋就曾經說過，他家的一草一木決不容許別人觸犯，否則一棵果樹賠一根小黃魚，一顆高粱十塊大洋，賠不起就拿命抵。呂家父子不僅要錢如命，還好色得很，鎮上人家要是有女兒稍微長得標緻一些，肯定躲不過呂家的狼口。呂林逋都六十多了，竟然還霸佔了十二個老百姓家的閨女做小老婆。
「啪！啪啪！」
「啪啪！嗒嗒嗒！」
「轟！」
突然一陣急促的槍聲響起，接著便聽見了手榴彈的爆炸聲。不一會兒，一個紅軍戰士衝了進來，報告說戰鬥提前打響了。原來，就在攻擊時間將到的時候，幾個民團團丁不知道什麼原因起早從駐地走了出來，其中一個機靈的發現了黑暗中的紅軍隊伍，嚇得大叫起來，也不管是不是有準頭，端搶就像射擊。毛勇連長經歷戰鬥無數，一看情況不對，果斷地一槍擊斃了團丁，提前發動了進攻。就是這樣，還是讓十幾個腿腳快的團丁逃進了莊園。還好，一排和手槍隊行動得當，在擊斃了二十幾個聞訊而出的民團團丁之後，很快便封鎖了民團駐地的大門和石橋，一陣手榴彈之後，加強連的戰士們衝進了民團駐紮的大宅院裡面。
紅軍戰士們蜂擁而進，精銳的總前委特務營果然厲害，戰鬥力極強，很快便把民團駐地控制住了。呂林逋的民團人數不少，但畢竟沒有打過什麼仗，頂多是嚇唬嚇唬土匪，或者欺負一下老百姓什麼的，哪裡會是紅軍的對手。從戰鬥開始到結束，總共才不過用了十來分鐘，戎瑞和郭副營長的指揮部進入民團駐地的時候，戎瑞還聽見好幾個紅軍戰士連呼不過癮。
被紅軍俘虜的民團團丁們可有意思了，除了少數衣服還算整齊之外，大多數人根本就來不及穿衣服，甚至還有幾個光著屁股哆哆嗦嗦地蹲在地上。雖說紅軍歷來有優待俘虜的傳統，但也是等到整個民團駐地被有效控制之後，才讓他們穿上衣服。
跟在戎瑞後面進入民團駐地的黃恆秋醫生也是驚異地看著成堆蹲坐在大院裡的俘虜們，心裡暗呼紅軍厲害。何家駿則是乍乍呼呼地逢人便詢問著有沒有戰士負傷，在連遭了幾十個白眼之後，總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個翻牆而進時不小心摔傷了胳膊肘的紅軍戰士落入何家駿的魔掌。於是乎，這位戰士享受到了他一生中最高檔次的醫療服務，直到解放後他還念念不忘。從此，這位戰士落下了一個毛病，總是對醫生護士挑挑揀揀的，無論當戰士還是當了旅長，一直到離休之後還是改不了。
「報告！」陳春樹喜滋滋地跑了進來。
「陳隊長，燒酒作坊控制住了嗎？」戎瑞現在最關心的就是製作燃燒彈的計劃能不能實現了。
「已經控制住了，作坊裡面只有兩三個領班的工頭和十幾個夥計。」陳春樹高興地說道。「戎部長，錢莊業控制住了，想不到呂林逋這個地主來才還真有錢，裡面的現款估計能有七八萬現款呀！」
陳春樹是不是每見過這麼多錢呀，這麼點錢都高興成這樣，要是拿下呂林逋的莊園之後，逮不定這傢伙會了昏過去，戎瑞心想。戎瑞猜對了，陳春樹雖說是秘密武裝商隊的隊長，也幹了不少日子了，還真沒一次見過七八萬大洋的。他率領的武裝商隊每次交易的貨物多不到哪裡去，最多的一次也就四萬大洋，那已經是他賺得最多的一次了，利潤翻了一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