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撲朔迷離5
慕容景聽藥老人一說,細細打量起司馬洛的臉頰,眼中漸漸露出了一絲喜悅。他天天看,不容易看出來,今天經藥老人一提,倒是真有這麼一回事。
只是心中雖有喜悅,卻也不大。
他黯然說道:「阿洛一直都是這樣,如今瞧起來也和健康的人一樣了,只是為什麼一直昏睡不醒?老天是不是在懲罰我……是不是我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不報應在我身上,卻報應在我的親人上呢?」
「大殿下,你別想太多。那壞小子死不了的,你下一次來說不定他就醒著。」屋子裡傳出了藥老人的話。尋常的一句,沒有半點著急。
慕容景黯然神傷。
「阿洛有勞您照顧了。我尚有些事情要處理,先離開了。」
「嗯,小心些。」藥老人脫口就提醒著。
「會的。」慕容景應允。
他代替著司馬洛活了這麼久,方知道在南蠻的他有多少的危險。
三天兩頭就會有刺客上門,而且是那一種死士,經常用的都同歸於盡的刺殺。藥老人會提醒他小心些是習慣性的一句,因為以前,他就是這樣提醒阿洛,每一次都說會一句,阿洛每一次到他這裡,總會有著大大小小的傷。
好幾次,若非藥老人的醫術高明,恐怕他早已經見不到現在的阿洛了。
慕容景知道的越多,越是痛苦,也越難過,越內疚越是恨自己。
放任著自己的弟弟在這裡受苦,身為哥哥卻什麼也沒有為他做。
如今,他毫不留情的手段,已經將這一份情緒轉到了復仇之上。他將曾經欺負過阿洛的人全部弄得身敗名裂,死得死,傷的傷,流放的流放。
「對敵人的寬容,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對自己親人的不忠。」慕容景牢記著這一句話。因為——最終受到傷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親人。若當初不是他對肖家的一念不仁,會讓阿洛變成今天這樣嗎?不會!
慕容景將阿洛身上的氈子拉上了一些,深深凝視了一眼,即轉身下山。
藥老人自屋子拿著二個平時曬藥的小篩子出來,弄著自己剛採的藥。
坐在門前的台階上,將藥籮裡的藥給分開。
看著慕容景漸漸遠去的背影歎息,如自語說道:「壞小子啊,以前我對你這一個哥哥沒啥好印象的,那是因為你三天兩頭就受著傷跑過來。如今看來是我錯怪了他,你這小子比他壞多了。我的醫術,絕學你一點也沒學精,卻把外面那套折磨人的工夫練得這麼厲害?」
氣氛有點古怪。
剛才安靜的躺在椅子上的人動了動。
眼睫毛顫了顫。
「人走遠了。天天這麼折磨人。壞小子,心腸還真硬。」藥老人有點拿這一個徒弟沒辦法。心結太深了,大半年過去,還是沒能將他積在心底的那一口怨氣消除?「為師的有點瞧不下去了。這多好的一個哥哥,這小子一定要往死裡整?」
「為師下山時聽說了,那幾個害你的爺已經死得死了,傷的傷了,流放的流放。活著的終身也不得進京都。話說回來……壞小子,你這個哥哥手段也比你強多了。半年的時間就搞定了你花十幾年也搞不定的麻煩事。……」雖然這基礎是他墊下來,但若沒有一個好的操手,那也不會有現在這種局面。
停頓了一下,藥老人的聲音又傳來了,「壞小子,太子府現在是如日中天,沒有人敢以之抗衡了。不過啊,現在瞧來哥哥再厲害還是不如弟弟。那壞弟弟稍動動腦袋,裝裝死的,麻煩的事兒就不用自己動手就可坐收漁人之利。」
這時,躺在椅子上的某人完美的嘴角淺淺輕揚,睫毛輕顫了一下,眼瞼緩緩的睜開,瀲灩鳳眸微微波動著漣漪流光,柔和如夜晚的月色灑落平靜的水面。
半晌,他淡淡望著慕容景離去的背影。
倏地,剛才睡得死死的人突然崩了起來,嚇得人一跳!
他大大的活動了一下筋骨,迷人的嗓音溢出來了,「師傅!您越來越囉嗦了!我天天在這裡陪著你,不好嗎?這種悠閒的日子多難得啊。」
「好好好!那過來幫為師把藥分好,再將今晚的飯給準備了。」
「師傅!藥可分,飯不做。」
「喲,你還討價還價了?!現在你是吃我的住我的。」
「師傅,我哥沒給你錢嗎?」
「他給我敢要嗎?」
「哈哈!……你是拉不下老臉要。」司馬洛剛大笑,馬上就由一道草藥的根給砸過來。他大笑之下扣住了,紅紅的餘輝之下,那一張清俊絕色的臉上更是光彩迫人。
藥老人瞪了自己這個寶貝徒弟一眼。
心裡是欣慰的,因禍得福了吧。
十幾二十年了,藥老人很久能見自己的徒兒活得這般自在無憂。
司馬洛大步上前,笑瞇瞇地也蹲了下來。
纖白如玉的五指,拿起藥真的說做就做。
這些活兒,他不是第一次做,動作做起來也一點不生疏。
「壞小子,你說話得算話。幫你這一回,你就乖乖學東西。」
「是!師傅,你這話怎麼天天都要念上一次?我耳朵都長繭了。」這幾個月,慕容景來時他就裝死,沒來時都是活蹦亂跳也沒問題。他有師傅的配合,想騙過心生愧疚的慕容景並不難。只是當初,他費了不少工夫才說服自己的師傅幫忙。條件自然是好的,就好將來要好好的繼承他的衣缽,當一個稱職點的傳人。
司馬洛摘著藥葉子,放到一塊。
藥老人歎息,「你還不能放下嗎?」
「師傅,哪裡有這麼容易?他欠我那麼多,二十年了,才幾個月怎麼還得完?」
「嗯,你這小子撿回來一條命,還不是靠這個哥哥?那時候你……啊,想起來了,那時候你這哥哥發過誓了,你一天沒有好起來,他就會照顧你一天。是不是你聽到了??」
藥老人回憶著幾個月前司馬洛病重的日子。他這徒弟也不算是完全在裝,至少在剛回來的一段時間,他是真的昏迷了大半個月。
司馬洛怔了怔,疑惑問:「咦?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那時候你還在昏迷中,也對,你怎麼可能會知道呢?為師還在想,你小子是不是利用這一點牽著哥哥替你賣命……」搖頭,有這種徒弟真沒啥光榮的。
「哦……」他恍悟一樣輕哦了一聲,不過,嘴角淺笑的弧度在不斷擴大。「師傅,有一件事得說明。不是你徒兒我牽著他賣命,而是他在還欠我的。讓他體會一下,這麼多年我在過著什麼樣的日子,有什麼不好?接下來……嘿,我就算殺了他,他也不會有一句怨語。」
「瞧瞧,又胡說八道了。」藥老人拿他沒辦法。
「嘻嘻,師傅,去做飯,我肚子餓了!」
「哎喲,別人收徒弟我收徒弟,別人是讓徒弟侍候師傅,怎麼到我這裡就倒過來了呢?……」藥老人一邊搖頭一邊怨聲載道。
說是罵罵咧咧,眼角的笑卻始終沒有散去。
落日的餘輝漸漸消失在天邊。
天色也越來越昏暗了。
司馬洛加快了手中的事兒,也收拾著東西進屋子。
這麼年了,真的很久沒有過得這麼平靜。
和師傅在一起,他不會擔心安全的問題,也不有防備會不會有人殺自己。師傅的武功比自己高出數倍,如果他都對付不了人,他這一個徒弟就算再怎麼著,也是死路一條。再說,心懷叵測的人想上山的人也不容易,下面慕容景派了很多人守著,除了他自己,任何人皆禁止進入後山。
只是這樣的日子,他也知道不會太長了。
南蠻的政勢基本已定。
而慕容景也說了,父王很快就會退位。
若到了那一天,他想再睡也是不可能了……
夜色,有點淒迷。
慕容景處理完了事兒回到太子的寢室。
碰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小寶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淡然從容,顯然來了很久。
慕容景有些意外,小寶見到慕容景進來時,眼中也閃過一絲錯愕。
「意外,真是意外的收穫。」小寶感歎了一聲,「你果真沒有死。只是奇了,你在這裡那司馬洛呢?」他本來只是想找司馬洛問問,然而進來的居然是慕容景。
慕容景聽到小寶說的,也心生詭異,「你又能一眼看出我的身份?」目前的他戴著面具,完全是司馬洛的裝扮,以前在靈雲山莊……好像他也能認出來。
小寶嘲諷一樣揚了揚嘴角,對於和自己交手過的人,他想不記得都難。
小寶沒說話。
慕容景步到另一邊的椅子上,也坐了下來,開門見山:「你來有什麼事?」
「找你。」
「嗯?」慕容景詢問的目光掃向他。
「本是找司馬洛打聽一下,現在不需要了。」人都在了,還要問什麼?
「你找本王有何用意?」
「……」小寶沉默,不想說。
他覺得自己和素兒的事情,不需要和慕容景解釋。
偏偏在這時,他冷眸邪笑,「找到了……再殺了你。那樣有一個人就會死心,她對你死心了,那麼……她就可能會屬於我。」這辦法也不錯的!
慕容景凝視著小寶的眼睛,像欲通過眼睛看穿人的內心,「她在找本王對嗎?」心裡微微漾起絲絲激動的漣漪。她也在思念著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