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撲朔迷離3
沈素兒自始之終沒有開口。
只是目光一直隨著陳守的神情起伏,有些東西,他不需要說出來,而她好像就能從他表現出來的神情猜出一些重要的事情,也是她最關心的——慕容景到底有沒有活著?只是陳守的神情令她的心一沉再沉。顫抖著嗓音,咬牙直問了:「陳守,皇……他還活著嗎?」
陳守在進宮時已經聽說了,說慕容景的遺體是在停屍房中找到的,而且身上有帝王的玉珮。想起了那些箭雨!心中就悸顫,當時的心情湧上來,面容也僵硬了,臉色微微發青。
沈素兒一瞧他的神情,期望的心就跌落了谷底。
身子軟軟的,無力靠在案桌旁。
「皇嫂!」初雪輕扶著她,瀲灩的眸子中溢滿了關切。「聽陳大人把話說說,別亂想。事情還有轉機的。」
「嗯。我知道。」沈素兒虛弱的給了初雪一個笑容。只是淡淡的笑,卻那麼般的無力,心酸,淒楚,又有著絲絲的絕望。她不想這樣,真的不想這樣,再撐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
她想他了!真的日日夜夜、時時刻刻都在想!
「陳大人,請把你知道的全說出來。」初雪表現出來的氣度很有君王的風範,沉著,也冷靜。現在他個人的肩膀很重,挑起來了,才對得起皇兄一直的保護和心意。
陳守不緊不慢地,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開始說了。
當聽到這一切的主因,居然是由前宰相和肖仲之做的時,初雪錯愕了一下。他一直很信任肖家的,知道他們對朝庭忠心耿耿,只是想不到他們會忠心到這種程度,就做出這等傻事!心裡的悲劫無法形容!:「老相爺是三朝元老。父王未即位便是朝庭的棟樑。聽父王說過,他當太子時的安全是由他負責著……他知道並不奇怪……」
邯城衙門血案,死了上千將士,朝庭也查過肖家。
只是苦於無證據,而肖仲之的親人一口咬定他是接到風聲派人去保護皇上的,結果皇上沒有保護好人也生死不明。
初雪無從查起了。
就算是懷疑,也需要證據來說話!
那麼現在呢?陳守回來了。
有他的指證,情況就會不同。
初雪想下令捉拿肖家一族歸案時,偏偏在這時候沈素兒阻止了。
她緩緩的回過神來,緊張的,又小心翼翼地輕問:「陳守,你剛才好像說,在地牢的時候……那老頭對肖仲之說了什麼?你再說一遍?」
陳守怔了怔,疑惑說道:「他說,皇上是生不死已經不重要了。新皇已經登基……」
「停!就是這一句。」沈素兒笑了!
輕輕的笑了,數月來第一抹笑容!一下子,開起來去那麼燦爛!
鳳眸含著淚,壓抑不住的往下掉。
在笑中的眼淚……
初雪錯愕,也細細琢磨著那一句。
同樣的,眼中也露出了驚喜!
他忘情地擁抱住了素兒,含淚的喊著,「皇嫂!皇嫂!……真的?會不會是真的?」
「是的!是的,他不會死的!至於那屍體不是他的,不是他的!肯定是肖家人動了什麼手腳。」沈素兒和初雪緊緊的抱在一起,那是激動的心情沒有辦法壓抑。
純潔的,互相慰藉的,不帶一絲雜念的擁抱。
那是親人之間再也正常不過的舉動。
既然這樣,也沒有辦法完全表達出他們心中的激動……
陳守看著他們,聽著他們說的話。
神情間一怔再怔!
「原來是這樣……是的,原來是這樣。在現場,找不到皇上的遺體。對啊,肖仲之和那老匹夫肯定是第一個發現那裡的人全死了。他們有的是時間做手腳!」
沈素兒拭去了眼角的淚,「是的,一開始的現場如何,只有他們知道。他們肯定是看不到皇上的遺體,才會說出他是生是死都不重要。因為皇上是生是死了,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初雪,我說得對不對?!」
「對!很對!」初雪眼睛也紅紅的,淚也壓抑不住在滑落。心情激動了!他顫顫回應道,「皇兄不會那麼容易就死掉的,他一定會回來。我們要等著,他一定會回來的。對了,我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母后去。接下來的事,皇嫂你看著辦吧。」
「好,你去吧。讓她老人家也高興一下。不過,初雪,別將肖家的事說出來。案情沒有完全浮出水面,變數頗多,先別讓老人家擔心。」沈素兒含淚吩咐著。
「嗯!我會挑好的說。」初雪滿懷著激動又喜悅的心情,像一個大孩子一樣往外跑了出去。剛才稍顯成熟的帝王,一下子就恢復了本性。
很久了,真的很久了,沒有看到他有這種孩子般直率的舉止。
素指輕抬,她淡淡地抹掉了眼中的淚。
深深的呼吸了一下。
調整好自己的心態。
過了一會兒。
她已經知道了自己要怎麼做。
陳守道:「皇后……呃,皇太后——」
「停,你叫我素兒吧。這些稱呼怪怪的。」現在宮中,她的身份的確是太后級別。
新皇登基,再喊她皇后就不合禮數。
「我們現在要怎麼做?」
「容我再想想,這事情不能魯莽。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我們的景。話說回來,我並不知道你們連夜出宮,是因為收到他出事的消息。不然,我會派人去南蠻的……」因為她也收到消息說,司馬洛在南蠻。
沈素兒和陳守商議了一下。
她就命陳守先回去和家人報個平安,再好好的歇息,接下來的事情由她來處理。
陳守問了,「接下來您要怎麼做?」他心中沒有底,怎麼能安心去歇著。
沈素兒沉默了一下,「找肖仲之進宮。你剛才對和我初雪說的話,不要隨便傳出去。等見到肖仲之再決定如何處置。」
陳守聽了她的解釋,心裡的敬佩油然而生。
那一個平時懶散的女子也可胸懷天下,掌握大局。
他的內心不可謂沒有震驚。
沈素兒下令了,命人快馬去請肖仲之回京面聖。
特別說了,是請,不是捉拿,也不是緝捕歸案什麼的。
此舉,進退適宜。
肖家那麼大的一個家族,不是說逃就能逃的。
逃得掉一兩個,逃得掉數千人嗎?
沒有忘記,三年餘前,那一場肖家的大劫,人數有多少!
想到這裡時,沈素兒眼底閃過了寒光。「你先回去趁著這幾天把身體休養好,肖仲之是一個重情義的人,就算他逃掉,我多的是辦法把他揪出來。」
陳守稱是,終於安下心離開了。
而沈素兒目前只有等候……
等肖仲之進京,等慕容景的消息。
她和小寶二個月的約定已經過了五天,心裡有期望卻還沒有失望。
因為小寶不出現,並不說明就是壞事。
耽擱的情況太多了,而二個月的時間,她個人覺得很倉促。按現在的交通工具,想到遍全國,甚至鄰國,沒有半年的時間也是不容易做到。雖然她相信小寶的能力,但是,就算他現在找到人了,來回也會費些時間。
或者說,她現在寧願相信小寶已經帶著慕容景在回來的道上……
又是深冬了。
梅園的花兒悄悄綻放著。
淡淡的梅香,在空中瀰漫,飄遠。
今年初雪的生日,依然想在這裡設宴,依然物是……人也是。
南蠻國,傍晚。
太子府的後山。
冬日了,也不似別處蕭瑟。墨綠草蔥,溪水潺潺。
夕陽西照,殘留著一絲暖意。
在半山腰間有一處清雅的小院。
院前有一小泉冒著清水,正往山下流淌,衝著旁邊的青苔在水中搖擺盪漾。
在院落中,擺放著一張朱漆雕花的太歲躺椅,上面斜躺著一個清俊絕世的男子,烏墨的青絲灑落肩膀,微風拂時,似動非動。
他身上蓋著一件貂皮的氈子。
一雙如白玉陶瓷般的手搭腹中,睡態柔和安祥、寧靜的與山間融為一體。
旁邊,有一個戴著面具的男子,淡淡的撫著琴。
悠然清絕的琴音,帶著絲絲的憂傷。
倏地,琴弦斷了!
心亂,則弦斷。
那幽深的眸子閃過濃濃的痛楚。
若問愁深幾許?請量東海之水,深與淺,短與長。
他輕抿薄唇,緩緩立了起來。
步履輕邁,悄悄的,像怕腳步聲會驚嚇到某人一樣。
他來到椅子前,修長的玉指自袖中伸出,撩開了一縷因風吹到清俊男子面頰上的青絲。
浮動的眸光瀲灩,緊鎖在了椅子上的沉睡的人。
他完美的朱唇輕輕動了,似幽又似怨的嗓音,沙啞而又低沉。
——「阿洛,別太懶了,你還要睡多久?」
——「局勢……我很快就會穩定了。那些曾經傷你的人,我也讓他們得了懲罰,那一個敢派人刺殺你的人,我也讓他永遠也見不到太陽了。」
——「今天早上父王也說了,他要傳位給你了。大喜日子,你要快點醒來。」
——「你不是說要親自向我報仇嗎?睡了怎麼報仇啊……」
烏黑似深潭的眸中,激起了絲絲漣漪,泛出點點晶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