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身世(1)
至勤和宮見著段羿，段微行禮落坐。段羿問：「老六餘黨都查清了麼？」
段微奏稟：「全部查實。老六餘黨不過是些趨炎之徒，見主子大勢去了，紛紛上書檢舉老六，巴不得撇清自己。那兵部的王學昌卻有些骨氣，不但在抓捕老六那日派輕騎援助，就是現在在牢裡依舊是抵死維護。」說畢取出卷宗呈給段羿。
「老六居然和兵部的人勾結，可見野心不小。這個王學昌明珠暗投實在是可惜了。」段羿將卷宗打開看了幾行，淡淡道：「林風遠一家還好罷？」
「臣弟已經叮囑牢頭，好生看顧林家的人，便是審案的時候也沒動刑。林風遠也算是識時務的，一經審問便將軍餉的案子說了個清清楚楚，沒費什麼事。」
「唔」段羿點頭，不再看卷宗，以手觸額似有些心不在焉。
段微躊躇片刻，道：「皇兄，既然案子已經查實，就請皇兄下旨，朝中已有不少傳言，早些給老六***定罪，結了案也可安穩人心。」
段羿首肯：「是不可再拖。」卻遲遲不動。
「皇兄，臣弟方才見著林昭儀了，她有句話讓臣弟待為轉達。」
段羿驀地起身，目光炯炯看向段微：「什麼話？」
「林昭儀說：請皇上當斷則斷，不必顧慮我的出身，一切以江山社稷為重。」
「她真這麼說？」段羿緩緩落坐蹙眉沉思。許久，口述旨意：段麟驕奢***逸，貪污軍餉，且與朝臣勾結，私養死士藏匿兵器，意圖謀逆，其罪當誅。念先皇托付，免其死罪，命撤其親王番號，貶為庶人，終身幽禁。家眷子女知情不報，一併關押監禁。其餘家奴刺字充軍，充苦役。
同黨林風遠瀆職貪污軍餉，與段麟王勾結，命削其官職，處斬。其餘男丁流放千里，女眷逐出京城，終身不得入京。
王學昌與段麟勾結，意圖謀反，命削其官職，處斬。男丁刺字充軍，充苦役，女眷沒籍官賣。
御筆朱墨，段微依皇兄口諭一一書寫，其中林風遠一門定罪稍輕，段微了然皇兄的心思，因此寫到此處措辭極為謹慎。細細寫完呈給段羿過目，段羿長歎一聲，揮手命段微即刻照旨行事……
段羿獨坐許久，暗下決斷去了煙霞宮。
雖鼓起千百勇氣，去煙霞宮一路卻是忐忑迂迴。段羿緊捏著鑲金繡龍袍袖，手心被那繁複挺括的花紋鉻得生疼，可著依舊抵消不過心懸半空……若一落地便是萬丈深淵，那麼如何自處？如何自處呵？
煙霞宮門緊掩，重似千鈞，推開「吱吱呀呀」做響，擠進段羿的耳鼓中似悲怨，似哀泣，幾欲催人奪路而逃。
終於，一步一步走進正殿，殿中獸金爐迭香裊裊，淡綠紗帳褶皺如波瓔珞細碎，似閨中女眷淡若如水的哀怨，重重疊疊隔雨擋霧摸不透。四合雲紋雕龍寶座冷硬威嚴散發幽幽光澤，高高在上俯瞰眾生，不勝寒。
雪沫兒並不在，聞稟得知雪沫兒在後面小花園，段羿命人都不許跟著，便獨自往後面去。
春末風暖，園中奼紫嫣紅草長鶯飛，林木蔥鬱鳥鳴鳴啾。雪沫兒挽著鬆鬆的髮髻，穿一件白色暗紋雲錦寬袍，在林中直身而立，遠遠看見段羿便盈盈微笑。
她明目善睞顧盼生姿，笑顏如朝露般溫暖。段羿眼中隱隱蒙上一層霧氣，心中熨貼無比，走幾步上前，又生出幾分遲疑，呢喃半天找不出一句話來說。
雪沫兒伸食指按在他的唇上，緩緩搖頭：「不要解釋，我相信你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與你在一起，我也只做自己該做的。既入了宮，我便是段家的人，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段羿聞言越發愧疚，千百種複雜情愫湧上心頭，半晌將她擁在懷裡，低聲道：「得你如此，我之大幸！」
因雪沫兒產期漸近，太后特指派幾個有經驗的嬤嬤過來伺候。這些嬤嬤知道林昭儀聖寵正濃，便緊著巴結，將待產之事渲染得如臨大敵一般。段羿本不懂這些事，越發地緊張，倒將段麟的案子放在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