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鴻溝（3）
端王野心勃勃並非一日,當年與帝位失之交臂他一直耿耿於懷。怎奈段羿登基後勤勉政,鏟異己,雷厲風行,因此端王舊黨損失泰半，即使遺留下林風遠等老臣也被排擠出朝野之外。
事過境遷，當年奪位風雲漸漸平息，端王表面上做出不理世事的樣子，可終究是不甘心。先是想法子將外放的舊黨招回京裡，後又拿金銀錢帛和兵部的人靠上關係，籌備許久，只等合適的時機舉事。可時機沒等到，卻傳來聞林風遠被抓的消息，顯見段羿是想根除後患。此刻天時人和皆不佔，若倉促之下貿然舉事無非是垂死掙扎，端王心知大勢已去，留得青山或可有一線生計，便連夜收拾細軟帶領家眷隨扈私逃，奔往封地。
段微暗中派人注意端王動向，得報即刻帶領兩千御林軍追出城去。
兩千鐵騎策馬揚鞭，蹄聲滾滾震若悶雷疾弛出城三十餘里，在樹林小道追上端王人馬車隊。
鐵騎踏破林中岑寂,鳥雀驚飛悲聲遠叫，段微身著銀色甲冑勒馬立於竹林中央與段麟狹路相逢。火把將林中染得通紅，人馬對峙，悄無聲息，兩人坐在馬上良久對視，火光撲閃中看不清對方表情，只聽松油燃燒聲「嗶剝」作響，夜風陣陣繚繞竹林，哨音肅殺，血腥殺氣瀰漫四周，空氣彷彿凝住一般令人窒息。
終於，段麟開口道：「老七，真不顧兄弟情份要同我動手麼？」
段微微哂：「你私制兵器眷養死士與朝中大臣暗中勾結，意欲何為？可想過與皇兄的兄弟情份？」
「如此……動手罷！」段麟言畢手中青鋒一揮，身後死士吶喊撲前與段微人馬交戰一處。
馬鳴悲嘶，刀劍碰撞，刃入骨肉，黑暗的樹林中火光撲朔，不斷有人慘叫倒下。段微鐵騎神勇，終於擊破重壘，一步步逼近段麟。段麟左右死士只剩十幾人拚死玩抗，護著他同家眷馬車且戰且退。眼看段微人馬就要活擒段麟，橫刺裡突然衝出一隊輕騎，圍護著段麟車馬疾退出樹林。
段微拔劍傳令急追，緊咬著端王人馬不放。出了樹林，夜空晴朗月光清華，隱可辨人，段微勒馬收劍，探手從馬背金革中取出彎弓，搭箭開弦，弓如滿月，箭如星矢，帶著哨音直沒段麟肩頭。
段麟中箭悶哼，翻身落馬，左右死士見主子受傷落馬具楞在當場，有人打個呼哨才哄然作鳥獸散去，段微命一隊鐵騎追趕逃兵，自己催馬走前翻身落地，俯身看著段麟。
段麟撐手撲地，軟甲被一枝羽箭穿透，幾欲掙扎起身不成，氣喘吁吁歪頭趴在地上。肩頭滲出大片血跡，燦若金輪的黃金軟甲染上血色變作赤黑，頹敗不堪。
段微道：「六哥有福不享，這是何苦？」
段麟牙齒「咯咯」作響，冷笑：「憑什麼老五做了皇帝？父皇最疼的兒子是我，我不服！老五不過是宮女生的賤種，有什麼資格坐在龍椅上？！」
「我看你是瘋了！五哥待你不薄，你竟這樣說他！」段微怒不可遏，舉劍欲刺又硬生生地收回。
「是，我是瘋了！在父皇將太子之位傳給他的時候就瘋了！在我母親自縊身亡的時候就瘋了！」段麟睚眥欲裂，嘶聲吼道：「我恨不能殺了他，食肉剜骨！」
冷風從地面旋轉而起，呼嘯著撲向空曠的荒野，段微心下寒意頓生，睜圓雙目狠狠盯住段麟，許久才冷聲命侍衛將其與家眷綁縛押解，回宮覆命。
段羿雖與段微商議處置端王，收拾餘黨忙得不可開交，卻時不時心思恍惚，想著如何面對雪沫兒。夜深人靜獨眠勤和宮輾轉難入睡，索性起身叫人更衣踱步出殿。
皇帝連著幾日臉色陰沉動輒發怒，林安在跟前伺候著心驚肉跳，思忖著想個什麼法子才好。此刻小心翼翼跟在皇帝身後，見他走出勤和宮後猶豫不決，便恭身上前，道：「萬歲爺這是要去哪裡？要不去煙霞宮轉轉？」
皇帝猝然停步：「煙霞宮這兩日沒什麼事罷？」
「聽小德子說林主子還和前些天一樣。」
「唔，她問起過朕沒有？」
「沒有……有……」林安抓耳撓腮，既不敢欺君又不敢說實話，期期艾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
段羿瞪他一眼，不置可否抬腳向煙霞宮方向走去，林安心中竊喜，亦步亦趨緊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