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武技課結束，劍士們，現在可以下課了。」
「教官辛苦了！」眾學員喊地訓練有素。
時間過得很快，隨著斯嘉麗教官的一聲命令，下午的課程正式結束。
在一邊旁聽罰站的蕭古城也要轉身離開，被斯嘉麗教官喊住了。
「基德，今天的事當真嗎？」斯嘉麗肅容中帶著一絲調侃。經過這節課，斯嘉麗對這位原本癡癡呆呆的眷顧者有了新的認識，心底裡隱隱地對這位舉止異於他人的學生產生了某
種好感。尤其暗中觀察到蕭古城孜孜不倦的求學態度之後，她甚至有一些後悔，當初不該那麼激動，逼得這位學生走投無路，讓他做出近乎不可能實現的承諾。
雖說劍士的誠信和忠實高於一切，可蕭古城畢竟還是孩子，一個十七歲的大男孩。
所以斯嘉麗劍客決定給蕭古城一個台階，勸他放棄這個約定，至於怎麼向所有學生交代，她腦子裡也正醞釀著相應的對策。
可御姐教官失算了，蕭古城的回答居然叫她大吃一驚。
「作為劍士，許諾與誠信是最基本的品德，您的教誨基德牢記在心。」此刻蕭古城的眼神變得極為堅定，上課時的那種油腔滑調全然消失的無形無蹤：「明天，我會將完整的古諾劍法施展出給您看的，您今天舞劍的風采令我仰慕，我最尊敬的斯嘉麗教官。」
御姐教官愕然，她無法相信，更無法接受自己的感覺——因為她竟然在個一年級新生的身上察覺到一種氣勢，那種經過戰場的血與火磨練之後的優秀傭兵才具有的純實、無畏與自信！
斯嘉麗教官背後有些發冷，雖然疑惑，可自己的感覺應該不會欺騙她……
這怎麼可能？！……
那位新生基德端端正正地施了個劍士禮便從容走掉了，只給愣在那裡的斯嘉麗留下個長長的背影。
斯嘉麗劍客呆呆的站了一會兒，緩口氣，舔了舔略顯乾枯的嘴唇，表情複雜地自言自語道：
「我的耶律亞！難道……真是受到神話強者的眷顧了嗎？這個基德好像換了個人……」
瑪賴斯象期待史詩英雄般的等待著蕭古城的出現，庫羅蒂亞也早早趕到一樓長廊，兄弟三人一起回家。
多嘴的瑪賴斯已經把下午發生的事情告訴給庫羅蒂亞，那位仁兄聽得臉青一陣紅一陣，幸虧他年輕，否則非得心梗不可。
「那、那、那基德就、就答應斯嘉麗教官明、明、明天演練劍法了？」老兄結巴了。
「我的庫羅蒂亞，不是答應，是他主動要求的呢。」
「我暈……」庫羅蒂亞呻吟道。
「大哥，基德過來了……」
蕭古城此時旁若無人地快步走出試煉室，庫羅蒂亞剛要說話，蕭古城卻將手一揮，如同發號施令般說道：「兩位兄長，讓我靜靜，暫時不想說話……另外，今天的事，最好不要讓嬤嬤知道。」
「……」
庫羅蒂亞與瑪賴斯非常默契地閉上了嘴巴，這種順從連他們都覺得難以置信……畢竟他們才十七歲，而面前的弟弟，卻是有著多年豐厚社會經歷的黑幫頭目，那種長期頤氣指使而蘊育出來的無形威懾力，是用語言難以形容的。
自嬤嬤把他們帶到教堂起，庫羅蒂亞和瑪賴斯還是首次見到這個向來懦弱的弟弟用這種語氣說話，他的那份鎮定與控制力讓兩兄弟既感到陌生、驚異的同時又感到絲絲的寄慰。
當然，裡面驚異的成分佔了主要。
基德的那份鎮定從容，令庫羅蒂亞和瑪賴斯認識到眼下的這個弟弟與女教官的誓約決不可能再是兒戲。
庫羅蒂亞明白，即使基德再胡鬧再隨便，也不會拿誓約當作玩笑開——諾言對傭兵來講，的確比生命還要寶貴。
弟弟基德臉上還是那副淡然無所謂的表情，可沒幾個人知道，他剛剛背負了一個幾乎無法完成的誓約。
庫羅蒂亞一向以為自己很成熟很沉穩，但此刻，他意識到以前自己的那點兒鎮定與沉穩與此刻的基德相比，變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庫羅蒂亞與瑪賴斯悄悄地跟在蕭古城後面，三人默默地朝前走，身後是夕陽。
校園依然，街道依然，修道院堂依然。
夕陽漫射在這座修道院古老肅穆的身軀之上。
花崗岩砌成的正門雕刻著巨大的石質十字架，十字架有些歪斜，石面上的銘文被歲月消磨地有些模糊，不過上面的不少文字還可依稀辨認出來：
過客啊，
去告訴被歐諾彌亞祝福的雙親子，
我們是遵叢著他們的命令，
長眠在這裡的……
穿越萊戈德斯，為那片自由之地
……諾言……
被……神之子以公正名義再次燃亮……
……
蕭古城心裡有事，也沒向兩位兄弟索問這些文字的含義。
按修道院的規定，神職人員是過午不食的。當然作為教堂托養的孤兒們，這條律令起不了任何作用，嬤嬤諾埃塞斯每天都會預備晚餐給這些孤兒們。
可她自己，卻嚴守戒律，從來不食晚餐的。
在禮拜堂內見了諾埃塞斯嬤嬤，嬤嬤看到蕭古城無恙，胖臉上透著慈祥，一再詢問蕭古城想吃點兒什麼。其實她已經做好了晚餐，不過蕭古城真要想吃點兒其他的東西，她肯定還會去另做。
蕭古城還未答話，瑪賴斯倒搶先吵吵：「嬤嬤，您忠誠的瑪賴斯餓了，記得咱們儲藏室裡去年還留了一些風乾牛排……嘿嘿……是不是可以拿出來給基德補補身子？」
「瑪賴斯，你還有完沒完？難道你忘了那些牛排是為神都的祭祀團準備的嗎？中午頂數你吃得多，現在你又來。」庫羅蒂亞有點兒生氣了，當即捶了瑪賴斯一拳。
「大哥，你聽好了——我明明白白是說叫基德補身子的，又不是我要……」
「你當我是白癡還是一歲小孩子？」
「你…………」
「算了，今年神都的人年底才來，嬤嬤另想辦法好了。基德身體剛剛痊癒，是應該補補……嬤嬤這就去準備。」嬤嬤阻止了兩兄弟之間的爭吵，忙道。
瑪賴斯剛要雀躍，就被蕭古城的一句話給轟下去了：
「嬤嬤，還是算了，最近我聞到油膩的食物就想吐，就想吃點兒稀軟清淡的東西。一會兒還要溫習今天新學的劍術呢，我隨便吃點兒就行。」
「還要溫習劍術？」嬤嬤的眼睛瞪得老大——這種話能從基德嘴裡說出來，簡直不可思議。
「嗯，明天教官還要考我呢，所以趕緊得溫習溫習。」蕭古城微笑著點頭。
「耶律亞啊，您的僕人諾埃塞斯為您的博愛而動容。」
諾埃塞斯嬤嬤老懷大慰，她沒料到以前即癡呆又不上進的基德傷後像換了個人一樣，不但說話變得有條有理，竟然還知道操心自己的課程，除了眾神之神耶律亞的祝福降臨，還有會其它解釋嗎？
「好、好，嬤嬤這就給小基德盛碗熱熱的米湯！」蕭古城在嬤嬤眼裡已經成了模範兒童。
風乾牛排轉瞬變成了米湯，最鬱悶無疑是瑪賴斯。
我日！瑪賴斯狠狠地瞪了蕭古城一眼，他現在才體會到這個西貝弟弟發明出來的髒話用在他身上是多麼的恰當。
我日！以後就用這個詞了，真爽——瑪賴斯暗暗發誓。
庫羅蒂亞在一邊腹誹暗笑瑪賴斯的囧樣，他卻不知道，這回蕭古城說的倒是真話，他還真是吃不下。
即使是聰明過人的蕭古城，腦子裡盛滿硬塞進去的三十二式古諾劍法而不去消化的話，一樣是吃不消的。
教堂裡的孩子們還是那樣一如既往的天真可愛，不過令小麗芙感到意外的事，早上還如劍齒龍一般饕餮掃蕩餐桌的基德大哥哥，今晚居然變成了正統紳士，只簡單地喝了綠米粥、半個粗麵包就告辭出去了。
甚至，連用餐動作都優雅得像王都裡高貴的王子，小麗芙睜大了一雙湛藍的大眼睛，迷惑不解。
從教堂（更準確的應該叫聖麗塔修道院）餐廳後門出去，便是修道院後院。
院子極大，縱橫近一百碼，甚至還不止，因為東南面院子裡長滿了荒草，但依然遮掩不住地上傾倒著的大理石巨柱的身軀，這些巨柱有幾十根之多，遠處還有大片殘存的花崗岩地基。
蕭古城看著這些橫七豎八的石雕巨柱大惑不解：眼前的這個院子，也許是很久以前某些大型建築的遺存。因為柱子及地基上的精美雕塑，絕不會是普通人家能夠享用和製作的。特別是雕刻有兩匹巨型猛犸拉動戰車的地基飾板，其恢宏於華美，遠超聖麗塔修道院主樓上的裝飾性雕塑。
「聽嬤嬤說，很久以前，這裡曾是個供奉遠古神祇的神廟。」領著蕭古城來後院的庫羅蒂亞，瞧見弟弟此時的神情，心裡明白了幾分，解釋道：「自從大陸奉耶律亞為主神之後，其它的神靈都不能在大陸獨自建立廟宇了。估計這個神廟，也是那時候拆毀的吧。」
蕭古城點了點頭，不禁想起文革，想起被塔利班炸毀的巴米揚大佛。
看來哪裡都一樣，本應該清高萬能的神祇，常常被人間的統治者所左右，抑此揚彼，成了智慧種族當權者善用的工具。到頭來也不知誰才是神，誰才是人。
吃苦的，最後都是普通的平民和那些無辜的建築：己之所私，卻以正義之名去屠戮去破壞，勝者成為王，敗者便為寇。
歷來如此，不分時間與時空。
他很多時候感性得讓周圍的人詫異不已，多愁善感、沉默寡言舉止文雅像個詩人，一個人靜靜地躲在無人處發呆；有時候卻粗魯暴力如同沒腦子的筋肉男，肆意摧毀禮儀、秩序與和諧。
別理我，我他媽就是個精神病，腹中空空，腦子空空，根本不懂什麼男歡女愛，用不著這麼安慰我——老蕭曾對知心好友這麼說過，那時候他正失戀。
老蕭暗暗地談了口氣，很快從感慨中脫離出來。
他最大的優點就是能放下，無論什麼事都能隨時放下，一點兒羈絆不留。
蕭古城找了個比較空曠的地面，隨手拿起個枯枝，開始把腦子裡囤積的劍法用身體演繹出來——積壓已久的東西一旦得到釋放，就越發不可收拾。
蕭古城是痛快了，而旁邊的庫羅蒂亞卻看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