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防風少主
且說祭祀一結束,十大神殿殿主便攜了冉一夜直奔巫王殿而來。卻得知神農氏尚且耽擱在黎巫殿中。所以便又轉到黎巫殿來了。
一路上,冉一夜不知在心裡將這群大巫罵了多少次。因為為了防止冉一夜溜走,巫抵、巫即、巫陽、巫謝四巫牢牢抓住他的四肢,打夯似的將他提在半空中,絲毫沒有理會他的抗議。
「你們這些老傢伙,快把我放下來,你們要知道,你們現在的做法嚴重地違反了人權,我有權利將你們送上法庭,到時候至少會判你們一個虐童罪,關上你們十年八年的……」冉一夜一急,一股腦倒出了一大堆令誰也不懂的詞來,不過,此時十大殿主誰也懶得去聽他說些什麼,他們的心裡甚至比冉一夜還要著急,因為這個傳人的歸屬對每個神殿都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
轉眼間,黎巫殿到了。巫彭氏凝聲傳音到:「三葉黎何在?」
三葉黎應聲從後殿轉出,施了一禮道:「殿主喚三葉黎何事?」
巫彭附在三葉黎耳邊如此這般地說了幾句,三葉黎聞言,眉頭蹙了一下,然後便轉入後殿去了。不一刻,神農氏便出現在了殿主們的面前。
一段時間沒露面了,這個慈眉善目的老頭面色變得焦瘁了,臉上也難得看見一絲笑容。巫妖大戰之中,他帶去近六萬大巫,回來時卻只餘下兩萬出頭,而且其中一萬多大巫都身負重傷,甚至傷及本源。
這對巫族是一次幾近毀滅的打擊。他幾乎有點回不過神來了。他不知道這場戰爭是對是錯,但這場戰爭中的許多環節都無疑脫離了巫妖兩族的掌控之中,彷彿有一隻神秘的大手於冥冥中操縱著這一切,使所有的事都在按著他既定的軌跡進行。
巫族不修元神,不知天命,雖然他心有所感,但無從得知緣由,同時,對於巫族來說,當時最重要的事還是醫治一眾受傷的兄弟,他必須盡最大的努力,使他們早日康復。太多的事需要去做,太多的位置都已空出,各大神殿中的許多事務都已處於癱瘓狀態。
而神農氏不僅是一個巫王,他首先是一個黎巫,所以這一工作只能落在了他的肩上。所以即使是那一盛大的祭祀,神農氏都沒有露面,只是沒日沒夜地帶著黎巫殿的千餘名弟子忙碌不停。
剛才,三葉黎進來時,他剛剛結束了診療,正打算去山後的藥園中選一些藥材,聽到十大殿主一同前來找他議事,心知一定又有大事發生,所以就急匆匆地趕了出去。
十大殿主見到巫王,一齊施禮道:「見過巫王!」
「自家兄弟,何來這麼多禮數?大家都隨便坐吧!」神農氏拱了拱手道。
這時,他突然看見巫抵、巫即、巫陽、巫謝四大殿主手中的冉一夜,不禁「咦」了一聲。
「那個小崽子是怎麼回事?」他問,不知道為什麼,在眼前的這個小崽子身上,有一種他說不出的熟悉感。
「是這樣的」巫咸氏上前一步,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番。神農氏聞言,不禁臉色倏忽數變,時驚時喜,但更多的是不可思議。
末了,他沉吟了一下,突然出手將冉一夜從四巫手中奪了過來,並將他高高舉起,舉至面前,上下左右來回看了幾遍。
這一幕讓冉一夜不由地想到了一些肥皂劇裡的那些色狼公公選兒媳婦的場景。
「但哥是個標準的男人啊!「冉一夜心裡一陣發毛,他想,「這老傢伙該不是個玻璃吧?」於是不由地叫了起來:「你這個老傢伙是誰啊,你以為你長得很英俊嗎,你要知道你這樣看著我會讓我做惡夢的!」
神農氏聞言愣了一下,片刻後才有點理解這個小崽子的意思,於是張開大手照著冉一夜的屁股就是兩掌。這令冉一夜心中更加毛了,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顫抖了幾下。
「小小的崽子,就不學好,你家阿爸就沒有教過你嗎?」老頭打了兩下,才解了心中的惡氣,沒好聲地問。
冉一夜聞言心裡暗暗叫苦,因為此時此刻,這群老傢伙們如果要查他的戶口,他還真不知道如何應對呢。於是大腦急轉,搜尋起了有關巫族體系的信息,沒想到還真讓他從旮旯裡找到了一條,心神方定了下來。
神農老頭見冉一夜沒有說話,眼中掠過了一抹疑惑,因為他更加肯定自己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崽子,只是一時想不起來。於是便直接詢問道:「之前,你見過我嗎?」
「我怎麼會見過你呢?」冉一夜不禁吃了一嚇,於是忙不迭地否認道,「像你這樣難看的老頭我才不想見呢。」
十大殿主聽著這一老一少的對話,不禁面面相覷,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冉一夜竟是這樣的活寶。巫王雖然脾氣很好,但畢竟不是一個小小的巫徒可以招惹的,所以他們無不心裡為冉一夜捏了一把汗。
「哈哈……」神農氏不禁爆發出一陣大笑,「好崽子,有膽,在我的記憶中還沒有一個巫在我面前敢這樣地說話呢,你是頭一個,好啊,好!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的來歷了吧?」
「可你這樣捏著我,讓我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讓我怎麼回答呢?」冉一夜裝出一臉的憤怒,衝著神農氏吼道,「把我放下來,我才告訴你,否則你別想知道!」
「好,好!」這一次,神農笑了,「我這就把你放下。」他一邊說,一邊將冉一夜放在了地上,然後也席地坐了下來。他才不相信這個崽子能在他面前翻出什麼花樣。他見十大殿主兀自站著,於是又補充了一句:
「眾位兄弟也隨便坐吧!」
十大殿主應了聲諾,也席地坐了下來。
於是冉一夜便在二十二隻眼睛的注視下,向神農氏拱了拱手道:「我想你這老頭就是巫王吧?」
神農氏的臉色又有點變了,因為冉一夜的問話讓他要多難堪有多難堪,他幾乎有點想要將他提起來暴打一通的衝動。
「你這崽子不是明知故問嗎?你是不是生來就欠揍啊?還不快將你的來歷一一說來!」神農老頭將升到胸膛的怒氣又努力壓了下去,瞪著他吼了起來。
「你急什麼呀?」冉一夜毫不示弱地瞪了神農老頭一眼道,「不過,你是巫王就好了,因為這下子我就可以知道我的身世了。」
「什麼?」聽到冉一夜的回答,神農氏與十大殿主的眼珠子差點掉了出來。神農老頭就要氣得出手打人了!
冉一夜見狀,連忙道:「巫王別急,小巫此言自有道理,就請巫王靜下心來,聽小巫慢慢道來。」
「好吧……」神農氏幾乎給搞得沒脾氣了。
於是只聽得冉一夜不緊不慢地講了一個故事。他說:「一千多年前,在洪荒大陸東部有一個美麗的巫族部落,部落的成員以女巫為主,周圍的部落稱之為擺夷族。擺夷女巫很美,很溫柔,是每個巫心中理想的配偶,然而擺夷女子也很善妒,在她們的心中,自己的配偶必須從一而終,絕不允許有任何同性與她共夫。所以這就使許多部落的巫只能望而止步。然而有一天,災難突然降到了擺夷族的頭上,一群來歷不明的巫殺了進來,殺光了所有的男巫,燒光了所有營寨,擄走了所有的女巫。」
冉一夜的故事明顯地吸引了在場的所有大巫,尤其是神農氏,他從來沒有想到過在巫族內部居然有這樣的事件發生,兩道粗眉不禁凝在了一處。
巫即氏心急,連忙催促道:「後來呢?難道誰也沒有逃出來?」
「有」冉一夜繼續不緊不慢地說,「其中擺夷族長的小女兒逃了出來,他是被一個身負巨弓,腰懸箭壺的大巫救了。」
神農氏聞言,突然激動了起來。他打斷了冉一夜的話道:「那大巫是不是眉心有一道閃電印記?」
「是的,巫王怎麼知道的?」冉一夜問。
「沒什麼」神農氏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催促道:「崽子,快說吧,接下來又發生了什麼事呢?」
「從那天起,那個獲救的擺夷女巫便跟著那個大巫,寸步不離,之後,他們結合了。那個大巫對自己的妻子說,自己將一生一世地愛她,並將帶著她走遍洪荒的每一寸土地。所以之後,洪荒大地到處留下了他們的足跡,那名擺夷女巫也逐漸從滅族的悲痛中走了出來,臉上有了笑容。
然而,命運並沒有讓他們永遠幸福下去。兩百年前的某一天,當他們來到北冥時,一個滿臉殺氣、目如鷹隼的傢伙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並且發生了激烈的爭鬥。結果那名大巫遠遠不是敵人的對手,於是眼看就要死在了敵人的雙劍之下前,他一掌將自己的妻子送了出去,然後點燃了主元晶自爆了。他的死給自己妻子贏得了最寶貴的時間,當他的敵人反應過來時,那名擺夷女巫已不見了蹤影。」
冉一夜講到了這裡,稍稍停頓了一下,神農氏與十大殿主無不屏住呼吸,張大耳朵等待著下文。
「那大巫自爆的那一刻,擺夷女巫傷痛欲絕,但她還是頭也沒回地自個兒跑了,一直跑到數億里之外,才找了個安全的地方停了下來。因為那時候,她的腹內已有了那個大巫的骨肉,無論如何,她也得保住這一結晶。但那一戰,她也傷得很重,本源能量幾乎消耗得一乾二淨,所以她只能運用秘術將腹中的胎兒暫時封印起來,想法復原自己的身體,以便能夠產下一個健康的崽子。就這樣,直到三十五年前,她才產下了一子。而那個崽子就是我。」
故事講完了,殿內一片寂靜,神農氏與十大殿主彷彿依舊沉溺在故事情節中,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冉一夜沒有想到這群見慣了血腥與殺戮的大巫,居然被這樣一個常見於肥皂劇中的故事給迷住了,心中不禁暗自有點好笑,他不知道這群老傢伙如果知道這個故事只是一個藝術加工的產物,是他根據相柳蝮在北冥尋寶時看到的一幕所改編的,會不會將他大卸八塊,生吞活剝。
但這事倒也是有點影子,因為在相柳蝮的記憶中,那名大巫自爆的場景,以及那名女巫離去時臉上的神情是那樣的真實,即使冉一夜第一次看到這一幕時,心中也不由地心生悲慼。他記得,那名大巫在送出自己的妻子之時,還說了一句:「去找巫王!」至於擺夷族滅族之事,也確有其事,相柳蝮的見聞給他提供了一系列天衣無縫的素材。所以他便順勢展開聯想編出了這樣一段絕美的愛情故事來。
良久,兩行眼淚從神農氏的眼中突然湧了出來,那老頭失聲痛哭了起來:「防風兄啊,我今天終於聽到了你的消息,然而……然而,你卻已回到了父神的懷抱。」然後,他俯下身來,抱住冉一夜問道:「崽子,這些年苦了你了,你阿姆呢,她怎麼沒有隨你一道回來?」
「阿姆?阿姆……」冉一夜臉現悲慼,突然哭出聲來,「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身心焦瘁去了,在回到父神懷抱前,她讓我來找巫王,她說你會告訴我的身世。」
神農氏見狀,心中更加悲痛,兩行老淚如泉湧出。
十大殿主也無不黯然落淚,久久方才緩過神來。之後,只見巫咸氏長身道:「巫王請節哀,今日意外尋得防風少主,本是一件喜事,理當祝賀,不宜太過悲慼,不知巫王以為然否?」
神農氏聞言,舉袖抹了抹臉上的淚痕,努力壓下心中的悲痛道:「此言甚善,這崽子我這就帶去了,其他事務明日再議。另外,天巫殿設宴,日落後我要為防風兄的崽子接風。」
十大殿主齊聲應諾,然後各自回殿準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