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危機見英雄
一雙繡了紫金線的靴子出現在我的面前,然後,一隻大手將我拉了起來。
我的眼睛,對上了那幽黑的眸子,我身子也算高的了,他卻遠遠比我高出了很多。
我想朝他笑笑,結果,笑也笑不出聲。
"在這等著,我去宣御醫。"他竟然有些輕柔地將我壓住在那樹底下。
"太子。"我找回了自已的聲音,聽起來,破碎的不成樣子。朝他擺擺手:"不要。"
他眼眸,又開始生起一股火:"倪初雪你要想死,棍子在這裡,自已敲不死我給你敲。"
"等一下。"我現在不能和他爭辯,我好累,好虛弱。
平靜地吞吐了好一會,無力的揉著額頭,想要把那痛,止下去一點點。
"太子,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宮女焉能宣御醫呢?要是讓人知道,我又是一個出頭鳥了,太子救下了我,我已經知足了。"
好可怕,我想我不敢在這林子裡獨自呆了,幾乎我就在這裡送了命。
他低下頭,冒火的眼眸逼視著我,他的氣息,溫溫熱熱地噴在我的臉上,一字一句地說:"倪初雪,我看你也是不怕死的人啊,為什麼你不死了,我是不是做錯了,該讓那紅嬪掐死你的。"
冷冷淡淡的語氣,我卻知道,是他在壓著火氣。
我鼻子一酸,淚掉了下來:"太子我不想死,死不算什麼?可是,我真的不想死,我還要出宮,我還有爹爹,我還有家。"
我不想死在這裡,我也不想死,我有太多太多的東西放不下了,我放不下我的爹爹,放不下我心中的那段青澀的情。雖然我不知道,我出宮之後,會是什麼樣子,可是,我太喜歡秦淮了,我不可能放得下的,這裡和秦淮一相比,一個在別人的眼中一個是天堂,一個是人間,而在我的眼裡,我知道,秦淮才是天堂,這裡實實在在地就是殘酷的人間,風光的背後,壯麗雄偉的背後,藏著多少見不得人的光景呢?
"哭什麼?難看死了,滿頭是血。"他低低地吼叫著。
我吸吸鼻子,甩甩頭,真是痛極了。身子是忍不住地往他身上倒去,我想站穩,奈何總不行。
"我還真沒有看到那麼笨的人,讓人掐著脖子也不吭一聲,我就看著,還以為你們玩什麼?"他冷冷地說:"要死了也不吭一聲。"
唉,太子啊,他哪裡知道,這樣的人不能刺激的。我不敢叫,我就是怕她一個激動殺我,我沒有叫,可是,她還是殺我了。受傷的人是我,讓人掐著的是我,也不語氣好一點嗎?難道,看著她拿著棍子打我的頭,也是在玩嗎?他試試看啊。
但是我仍是要感激,我的命撿回來了,全因有他。
"拿衣服擦擦你的臉吧!"他踢過地上的那件衣服。
我把衣服放在懷裡,搖搖頭,用自個的手擦著淚和血:"這衣服是寧妃娘娘的,我不能弄髒了。"
"死腦筋。"他冷然地罵著。
然後,他探手進去摸了摸,取出一個小玉瓶:"傷在哪裡?"
"頭上。"我指指腦袋。
他咒罵著:"我當然知道頭上,你頭那麼大,我怎麼知道在哪裡。"
我頭很大嗎?唉,還是給人第一次這樣說,我伸出手:"太子,初雪已經很失禮的了,讓初雪自個上藥就好了。"
"你怎麼上,哪裡痛,快點說,別以為我時間很多。"他冒著火氣地說。
我指指左腦:"這裡痛。"
他傾底著身子看,我聞到他身上的味著,那淡淡的馨香味極是好聞,那必是貴重的薰香,讓人安神又緩解緊張。
為什麼對我那麼好呢?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多猜了,反正,不會別的就好了,我有自知之明的,只能說,像是朋友之間吧。有時候,高處不勝寒,就想要一個朋友,我剛好,還可以入他的眼,還可以和他聊聊,我是一個好的聽者,他想要有一個人陪陪。就這樣。
我什麼也不想知道,我個性懶散習慣了。
如果,他不是太子,我會跳起來和他爭辯的,就像是和上官雩一樣,可是,我見不到上官了,雖然我總是叫他上官魚,他堅持要我叫他上官,我也慢慢地適應了這二個字。但是他是太子,不可以的,我還是要認清我和他之間的身份,只能做一個普通的朋友吧,再深的,就沒有可能的了。我太知道,我是什麼身份了。
藥倒在傷處,痛得我直抽氣,卻不敢叫出聲的來。我咬牙強忍著,我想,我下一次絕不會到這小樹林裡來睡覺了。
"紅嬪瘋了怎生還在宮裡?"他冷冷地自喃著。似乎有什麼打算一樣。
"她很可憐。"我靜靜地說。
他手略微地停了一下,似乎由上而下地打量著我:"你差點就死在她的手裡。"
"沒死成不是嗎?"要是宮外的人知道,紅嬪,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你很得意地申辯。"他平靜地說,語氣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倪初雪,你說我用刀子從這傷處直接撬開來,能不能看清你腦。腦子里長的是什麼?"
說得真是有些恐怖,還咬牙切齒起來了。
"太子,她已經夠可憐的了,如果我真的死了,那也只是命,我不得不認,我不可能死了之了後還跳起來說我後悔了,是不是。"我輕輕地笑著,有些酸意在眼中。為紅嬪,也為我,這個世上,我能瞭解別人,卻是很少人會瞭解我,我已經習慣了。
他看了我一下,沒有說話,然後拿著一方長長的帕子給我包著頭。
"謝謝。"我真誠地說著,吸了口氣。
坐靠在他的身邊,誰也沒有介意身份上的事。
我想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難看,我的臉上,還有血,還混合著淚,如此狼狽,所以,太子沒有嘲笑我。
靜靜的誰也沒有開口,就吹著那風,我很想睡一覺,可是,我不敢睡。
紅嬪那人不人鬼不鬼的臉,一下就會出現在我的眼前,讓我害怕。
"想睡就睡會吧。"他似淡似輕地說著。
我抬起頭看他,他去別過去看著那濃密的樹葉,似在看著它們在舞動枝葉一般。"我還有些時間。"他挨著我坐,卻是不看我。
我心裡暖暖的,輕輕一笑,看著他的側臉,唉,我都沒有什麼禮數了,還在乎這些嗎?
他的側臉,很好看,他的臉,很瘦削,身子雖然高壯,可是,臉如刀削一般,充滿了貴氣和霸氣,我終其一生有幸啊,能挨著太子坐在這裡。
如果讓人看見了,我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偏偏倪初雪,也是一個不拘小節的人。我真的不想讓宮裡的規矩,慢慢地將我變成一式化。只會跪,只會拜,只會彎腰,只會順從。
他一定不常笑,所以,他的臉,那般的冷漠。他一定很孤單,所以,他跑冷宮來了。
他的事,我無權過問,我也不想問。
眨眨困惑的眼,我極是想睡了,靠著樹小聲地說:"你走的時候,叫一叫我。"
他低低的聲音傳來:"倪初雪,你把我當什麼了?"
很低,很輕,很沉穩,我不害怕了,有他在這裡,紅嬪不敢過來的。我緩緩地閉上眼小睡。
我害怕她的臉,怎麼會變成那樣子,我有些擔心,她那般的接近我,會不會傳染到我。
這個擔心,也在幾天之後,發生了某些事情,變成了事實。
他在夕陽落下的時候叫醒了我,我一覺竟然睡得那麼沉。
頭還枕在他的手上,我有些尷尬,幸好,他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站了起來往冷宮門口的方向去。我想我真是太妄為了,一時的痛楚,竟然把身份什麼都忘了。
他是太子啊,我不可以耽誤了他的時間的。
如果不是,頭上還刺骨的痛,還纏著他的帕子,我手裡還拿著他給的小藥瓶,真是夢一樣,叫我如何能相信呢?一個宮女,竟然可以和太子這樣相處。
我也不可思議,太子更是不可思議,他的身上,像是謎一樣。
陳嬤嬤看我這樣子,嚇了一跳,趕緊問我怎麼回事。
我把她當成了自已的親人,把紅嬪的事告訴她,引來她的歎息,拍拍我的背:"苦了你了孩子。"
"是太子救了我。"我輕聲地把那些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訴她。
坐在那階下,端著陳嬤嬤煎的藥,輕輕地喝著。
很苦,很澀,卻很讓人感動。睡了一整天,肚子很餓,但是風寒的痛,有些消除了,就只有敲破頭的痛。
"唉。"陳嬤嬤長長地歎著氣:"初雪,你不要再來冷宮了吧,你去跟林司記說說,寧妃這裡,不要人。"
我搖搖頭:"陳嬤嬤,我沒事,過二天,我就會好了,你看,這是太子給的傷藥,嬤嬤的頭也傷了,也要上點藥才會好得快一些,我想啊太子帶在身上的藥,必是千金難求的珍貴之品。"
她看著我,有些語重心長地說:"初雪啊,有些大人物,不是我們可以去接近的?"
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太子很好說話的。"
"很多事,你不明白,這宮裡的事啊,誰能說得清呢?初雪,嬤嬤不是不要你和太子走得近,只是,要注意著,別把心都放進去了,太子不會喜歡你的。"她斬釘截鐵地說著。
我淡淡一笑:"嬤嬤,我也不會喜歡太子的,我也沒有這個心思。只是我覺得,他也孤單一樣,嬤嬤,我有自知之明,我也看得清我和他之間,一個是天,一個是地。初雪壓根就不會生起什麼想攀高枝的意,不是那樣的人,做不來那樣的戲。"
嬤嬤低歎:"初雪,你這般的聰明,可惜啊。唉,宮女啊,宮女啊,看不清路,大理石也會摔跤啊,誰叫我們進來,就是宮女呢?"
"無妨是不是,宮女也是人啊,嬤嬤。"
她一笑:"你這丫頭的想法,就是不同的,還痛嗎?"一手摸摸我的額頭:"幸好沒有那麼燙了,把藥喝完,趁著天色還早,我送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