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狹路遇冤家
"嬤嬤,還早呢?我自個回去就好了,我才擔心你啊,嬤嬤,要把門扛好了,這裡只有你和寧妃,也叫人不安啊。"
"有我在,你就別操心,快,快回去吧,別等夜黑了。"搶過我手裡原碗,催促著我。
我也不敢再走夜路了,走那邊我又聽到紅嬪的哭聲,讓人毛骨悚然。
我快步地跑到門口,夕陽的光彩映照著這後宮,相當的華麗。我沒有在這樣的情況下,仔細地看過宮裡的景色,入來都好久了,只知去洗衣宮的路,還有來冷宮的路。風掠過,花枝輕點頭,含著點點媚嫣的風情,這沿路的風景也是不錯,我聽說,後宮還有一個池,叫太液池,也叫太液湖,可大了,滿池都是荷花,我卻沒有去見過。
時間還有些早,我刻意走慢了些。回去早了,也不是很好的,一抬頭就看見有幾個公公抬著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而來,過往的宮女都彎腰施禮。
我也不敢抬頭多看,彎下腰在道邊,低垂著頭。
香風襲過,寶藍色的衣服,像紗一樣,在眼前飄飛過。
在我抬頭的那瞬間,漂亮的容顏從眼邊而過,那滿頭珠翠的女子,真讓我驚駭,那不正是在秦淮和我斗畫的林靜如嗎?
林靜如,我又想起了她的父樣,還有樓玉宇那個偽君子,如果不是他們,我爹爹也不至於會變成那樣子,我家也不會遭人陷害。
幾乎,所有的箭頭都指向梨香,是她的光華,引來了虎狼,引來了橫禍,我卻知道,梨香受害甚深。她是個好強的人,她不會把自已的軟弱暴露在陌生人的面前,亦如我一般。
這是我殷家人的特性。
意外地,那香風轎子卻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一個太監朝我招手,尖聲尖氣地說:"你這宮女,過來叩見林美人。"
叫我嗎?是的,是叫我,我的附近都沒有別的宮女。
這不經意的路過,也能認出我,林靜如,多記得我啊。
我低著頭上前,格守著禮儀宮規地彎腰:"奴婢見過林美人,林美人金安。"
她輕輕的笑聲響起,嬌柔的笑中,伴著濃濃的香味,有些嗆人的味道,我極是不喜歡,幸好我感染了風寒,鼻子有些塞。
"你不就是倪初雪嗎?"有抹嘲諷的意味透出這種聲音。
我淡然地說:"是的,奴婢正是倪初雪。"
我想,她怎麼會忘記我呢?正如我也不會忘記她一樣。在秦淮,她爹一手策劃的好戲,讓我爹蒙冤,讓我家顛覆,讓我和梨香入宮為婢。還有那樓玉宇,早就是他們安排的,樓玉宇也算是個人物,怎麼會聽從一個知府的話呢?這這中的好處,我想也想不通。
"怎麼做起宮女來了,本宮尚記得,你倪初雪可是傲氣凌然,精明得不得了,連葉子的光色,花開的顏色,都能辯別出不同的時節。"不輕不慢的話,我知道,她還為那事生氣。
"回娘娘,葉子的光色,畫畫之人都能清楚。"
啪的一聲響,我臉上挨了一巴掌,尖尖的指甲劃過我的臉頰,一陣痛疼飛過。
可是,我竟然不後悔,再問一次,我還是要說,彷彿我如果屈服於她,我就對不起我殷家一樣,我不喜歡林靜如。我是宮女,為她施禮是應該,我也不會去冒犯她,更不會傻得去衝突她,我說的這話,也不怕傳了出去。
宮女又怎麼樣,宮女的身體裡,也是骨頭和肉撐起來的。
"林美人。"公公們和她身邊的宮女驚叫了出聲。
"真不小心啊,本宮一個伸手就打到了你,讓本宮打你一巴掌,也是你的榮幸了,是不,小路子。"她嬌媚的說著。
一邊的公公趕緊主諂媚地說:"正是,美人可得小心玉手,別打疼了。"
我緊咬牙關,要我這般討好她,那是不可能的。
"倪初雪,你的畫功,可是秦淮一絕啊,尚不知殷梨香還能不能提得起筆。"她輕笑。
我吞了口氣平靜地說:"回稟美人,宮女沒有允許,是不可以執筆的。"
"是嗎?真是難為你們了哦。只是,本宮好想知道,不執筆,再畫出來的東西,是否能看?"
有些好奇的說,有些挑戰地說著。
一邊的公公應話,討好著:"這天下間,還有人比美人畫得好的嗎?連宮廷畫師林珣也自愧不如呢,皇上也是最為欣賞林美人的畫了。"
林靜如輕笑:"這倒是一些場面話,皇上是喜歡我畫的畫,林珣可是極其聰明之人,自然曉得進退。"
林珣,我細念著這個名字,我卻不知道,我以後也能和他走得極其近。
"本宮倒是想,折折畫仙的傲氣,讓她看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一字一句地吐出。我卻覺得不可思議,我當然不敢自詡為畫仙,還看不慣我麼,氣我奪了她的風頭,她的語氣裡,是極恨我的,她不是做了皇上的美人嗎?恨我,唉,我又是不知道為什麼?
我是奪了她的風采,要怨,也是怨她自已沒有本事,多的是比她畫得好的。她怎麼又不自問,她傷梨香,何其深。梨香對她的恨,又何其的深。
"美人的意思是,讓她跟我們宮廷裡的畫師林珣相比,這可萬萬不能啊,這是亂宮規的,要是皇后娘娘知道,這可不好。"那公公大呼小叫起來。
"有何不好?"她嬌聲一叫:"我要什麼,皇上可沒有拒絕過,這等之事,不足掛齒。"她揮揮手,然後傾下了頭,看著我的頭,輕笑著說:"倪初雪,我要你連傲氣都折斷,從頭到尾,所有的所有,都給你折斷。原本畫仙,是我才是,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你會知道,我有多恨你的。"
我的傲氣,關她什麼事?我一早就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回稟林美人,奴婢只是最低下的宮女,不足以執筆。"我淡淡地拒絕。
"本宮讓你畫就讓你畫,不僅,要讓你做最低層的宮女,還要把你的傲氣,也打到最低層。"
唉,我暗裡歎歎氣,真是有些天真了,如果這樣就讓我連精神也萎靡不振起來,真是太小看我倪初雪了,如果我會因為而難得沒有自信,在我長大的時光裡,就盡會是怒氣,而不是如此這般的懶散自在,致使到了皇宮為宮女,我還有調整心態來適應。還要活得,要不失了我的本性。
我知道,一旦本性失了,我就找不回我自已了,我也沒有自已的開心了。宮裡的生活,太漫長,太冷酷,已經奪了人的很多東西,包括自由,言論。自已最珍貴的東西,就是自已自在的心,自已要好好的收藏著,保護著。
入眼之處,那是藍色的衣紗,閃著淡金色的光彩,衣料之珍貴。料必她正在受寵之中,她可否知道,皇上的薄情。
而今她不過只是一個美人,在妃嬪中,可算也是低的了,就如此的大駕,如此的囂張,遲早沒有好下場。
紅嬪叫嚷著,再也不敢獨寵了。我也知道皇后不是一般的人物,我跟她計較眼前的事,只有我吃虧的時候。
如果她尚是這般獨寵,持寵而驕,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
我怕什麼呢?我不過是個宮女,只有她叫我做事,只有我聽命於她,就這些了。我承擔得起後果,她能嗎?
我也想看看,宮廷畫師的畫功,是如何的了得。唉,我的骨子裡啊,還是有著這般的不甘休。
我低下頭:"奴婢尊命。"
林靜如有些火氣一樣地主:"回宮。倪初雪,你還越發的難看,簡直是讓人倒盡胃口。"
香風吹過,她已在眾人的簇擁下離開,薄薄的光彩,讓她的衣服變得有些暗深。
我抬起頭,一手揉揉有些酸痛的腰。
我有些輕鬆的笑意,似乎為我的表現而滿意,我本就不是美人,而今頭上還綁得不倫不類的。
手掃著額前的發,觸到那滑如綿緞的帕子,有些暖意襲上我的心頭。
對著鏡子,我才知道,我真的好醜。
太子把我包成了什麼樣子,古怪的樣子,真是令人發笑不止。
我解了下來,在盆裡洗著那沾了血的白帕子,上面繡著淡淡的花色,淡金色的邊,相當的高雅和華貴。
我身為女子,卻是不懂刺繡,但是看得出這細緻的繡功。輕輕地洗滌著,再晾在一邊風乾,下次再見到他,就還給他吧。
用濕布輕擦淨我的臉,鏡中的我,何等的狼狽,大概因為風寒,那樣的蒼白無力。空洞的大眼,滿是一種心酸。
不能這樣,我要堅強的。濕潤的臉,有了一些笑意,倪初雪啊倪初雪,混在美人當中,為什麼還是這樣子,沒有變化。可是你卻又能和太子靠得那麼近?
用濕巾子,抹著發上的血跡,再對著鏡子上藥,這藥,真是靈妙,竟然去了我大半的痛楚,一定是精貴之品。太子有的是這些東西,我倒也是不客氣地用。
連秋池走了進來,我朝她笑笑,繼續上藥。
她瞥我一眼,沒有說什麼,顧自洗著她的衣服。
梨香也進來了,我已經上好藥,洗著我的衣服,她將衣服丟給我一併洗,靠在門邊不緊不慢地說:"倪初雪,我聽人剛才說,你在和林美人說話?我告訴你,你要是對她恭敬一下,討好一下,你就不是我們殷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