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深宮忌諱多
是嗎?為什麼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一抹心痛的神色,還有一些自責。
"宮裡的這些事,你都得習慣,我也幫不了你們。"她淡淡地說著。
我看著她:"林姐姐,可以幫我做一件事嗎?"
"什麼事?"她問,我一個新進宮的宮女,竟然敢開口要她幫忙,真是大膽吧,她大概沒有見過這樣的。
"林姐姐,幫我托一封信回秦淮。"
她眸子有些深沉地看著我,緩緩地說:"宮裡,是不能托什麼出去的。"
"我知道,林姐姐。"我跪下:"請你幫幫我,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爹爹的消息。"是死,是活,我都想要知道。
"我無能為力。"她冷冷地說:"你最好取消你的這些念頭,宮裡的宮規,你是知道的。"
我還是太天真了,她是不會為我冒這個險的,我沒有再說什麼?
我還不值得她為我這樣做,我只有等著,等到她認為值得,才會為我做。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是好人,我也不想做好人,好人太累,我只想做我自已,我隨著性子來。
不知道那裡,凌晨的時候,竟然響起了清幽的蕭聲。
這人的造詣很高,很好聽,我感覺到了蕭聲的煩燥和寂寞,是那個宮女,在吹著這曲子,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還是,想家了。
林司記看我一眼:"你只能在宮裡,安安份份的做你的宮女,你才能早點出去見你的家人。"
"是的,林姐姐。"安份,每個人都說,做宮女要安份。
她似是不經意地說:"昨天晚上的,那個青青,就是你吧!"
我訝然一驚,卻沒有表現出來,搖搖頭:"我不知道是誰,我昨天晚上,是和梨香一起洗衣了,我和梨香一起回來的。"
蒙白的霧中,我看不清楚她探討的眸子,我是萬不能說,這事,真的鬧得那麼大嗎?那個男人是誰,那般的讓人恐怖。
"不是就好。"她說完,轉身就離開。
我鬆了一口氣,這宮女中,有多少是她的眼睛,她看似隨和,卻是那般的精明,什麼事,不是不知道,而是放在心裡。
我竟然開始覺得這林司記,有些高深莫測,她如此的關心寧妃娘娘,而且,她這個位置,得罪人可是最多的,但是,我聽說,她一直做了七年了,八年前,寧妃就進了冷宮。
想想,七年啊,曾在她手下,分在不如意地方的宮女,也有些爬在她的頭上吧,那她能一直坐得安穩,若沒有七分心機,教人怎麼生相信。
或者,沒有會敢動她半分。
我有些後悔,我為什麼就那麼急,叫她給我送信呢?那不是,就像我的把柄抓在她的手上一樣嗎?但是,我也知道一件事,林司記,絕對有這個能力。
我在觀察她,她何是不在觀察我。
在宮裡,誰對你好,怎麼沒有帶上三分目的。
她大概以為,我是在試探著她。
我覺得這宮裡,真的好累,這宮裡人太多,把心都弄複雜了,我不想複雜,可是,我不得不複雜,我想,我寧願守在冷宮裡,陪著單純的寧妃娘娘。
青青,我有些發笑,她也懷疑起我來了。
永遠沒有這個青青。奇怪的是,他找我幹什麼?這麼個男人,真是奇怪,我好奇心不強,我不想再有一次這樣的事情發生,我想,那男人不會放過我的,他是夠恨,揪得我頭皮作痛。
我騙了他,如果他再問一次,我也不會說我是倪初雪。
洗衣宮的名單,不會有我。而我一直都捂著臉,他也不認識我。
我有持無恐,我想想,我驕傲什麼啊,這有什麼好得意的嗎?
第二天一早的時候,我去小院落裡,陳嬤嬤告訴我,可以從後門去挑水。
我才發現,後面的風景甚是好,像是小山坡一樣,四處都種著樹,談不上大也不算是小,總是能把夏天的熱給擋個嚴密的。
曲徑通幽,從這裡去挑水,倒是好,沒有人會看得見我難看的樣子。陳嬤嬤說,這裡不會有什麼人看到。她大概也知道,每天早上那二個宮女會在那裡休息,會取笑人,她雖然不多話,可是我知道,她是一個很好的人。
從那一天起,我就喜歡上了這裡,只要沒有什麼事做,我就會到這裡來閒睡一會,倒也沒出什麼亂子。陳嬤嬤也沒有說過我什麼,我是愈來愈大膽吧,無事,坐在那小房裡只會悶得心都急促起來,濃重的藥味我總是不喜歡的。中午的這段時間,我最是清閒,我覺得比在任何一個宮更好,我在這裡,真的很自由。
她侍候寧妃娘娘的時間最長,我欽佩她的忠心,哪怕是冷宮,這麼多年也不曾有過怨言,不曾對寧妃娘娘大聲說話,這一點,就值得我佩服了。
她就像把寧妃當成自已的孩子一樣照顧著。
寧妃娘娘的精神越來越好了,說話的時間也長。
寧妃很喜歡看我畫畫,她喜歡什麼,我就學著去畫什麼。
我打掃完院子,陳嬤嬤叫我:"初雪,進來。"
我放下掃帚走進去,趕緊把門帶上,不讓燥熱的風也吹了進來:"寧妃娘娘醒了嗎?"
"初雪。"寧妃有些興奮地叫:"我教你寫字,快過來。"
我正要進去,陳嬤嬤拉住了我的衣袖,小聲地說:"初雪,你……看著點。"
我有些不解,還是點點頭。
寧妃娘娘曾經興致勃勃地把她的字貼給我看過,那字寫的真是美,如雲一般輕飄,娟秀靈慧。而且她最厲害的是左右都可以寫不同的字體,一個剛勁有力,如刀削雲峰,一個輕柔如水,如含笑春雨,讓我佩服得不得了。
我鋪好了宣紙磨好墨:"寧妃娘娘,想寫什麼樣的字?"
她接過筆想了蠻久的,然後說:"不如,就寫你的名字吧!倪初雪,倪初雪。"她輕輕地念著,然後,拿著筆慢慢地寫,我看到她的指都在輕微地抖著,寫出來的字,一彎一曲,極是不好。
但是她寫得很認真,很仔細,大大的倪初雪這三個字,她寫得其實不好看。
"你試著寫寫看。"她將筆給我,當我是初學寫字的小孩子一樣。
我現在明白了陳嬤嬤的意思,我將筆拿歪了,傾傾斜斜地寫下了三個字,倪初雪。
就是小靜,也不至於會寫得那麼難看。
寧妃,已經沒有那種力氣和神魄,她回不到以前去了,可是,我怎麼說得出口呢?
她難得現在氣色變得那麼好。我也高興,替她高興。
寧妃看了一眼,皺皺娟秀的細眉說:"初雪,你要寫好一點啊,你寫得好難看呢?"
我點點頭:"是的,初雪會好好的跟寧妃娘娘學的。"
"今天的天珠開得漂亮嗎?"她側著頭問,她每天都得問,非要我保證之後,才會安心。
我點頭:"是啊,開得好漂亮呢?今天更多紫色的小珠兒了。"
她有些歎氣:"要是我身體好就好了,我可以天天去看,我很喜歡的。"
我點點頭,我知道她很喜歡。
院裡響起聲音:"陳嬤嬤。"
陳嬤嬤站了起來:"寧妃娘娘,是張御醫來了,是來給娘娘瞧瞧的,我去開門。"
寧妃有些興奮地理理發:"初雪,我是不是精神很好,是不是比以前好多了。"
我點頭:"是的,好了很多了。"氣色都有些好轉,只是還是很蒼白。我想大概是在這裡悶得太久了,所以才會這樣的。
心悶也容易讓人氣鬱,陳嬤嬤說,寧妃娘娘以前一天不說幾句話,現在倒是說得多了。
她小聲又高興地說:"初雪我告訴你哦,皇上應允我,說我病好了,就讓我回去,等我們回去了,我就不能這樣跟你說話了,我要說,本妃,不能自稱我,也不能總是叫你的名字了。"
我淡淡一笑,心裡有些歎息。
一會兒,張御醫進來,看到寧妃娘娘馬上行禮:"寧妃娘娘金安。"
禮數,卻是不周全,我看得出,他是在敷衍寧妃娘娘。而且他沒有等寧妃說平身就已經起來了。我明白,這是冷宮,他們的禮數,也不過是隨便做做樣子的。
寧妃輕笑優雅地說:"張御醫,又得麻煩你了。"
"不敢當。"他坐正之後一臉正色地看著寧妃:"娘娘的氣色大好啊。"
寧妃伸出如玉般的手,只有皮連著骨一般,讓人看了都覺得憐惜:"張御醫瞧瞧,本妃是不是好多了。"她又如高貴的妃子一樣,端莊,守禮,而且,她一言一行都很得體,沒有那種小女兒家的嬌態,也不任性。
張御醫把脈了一會,笑著說:"娘娘的身子骨啊,真是大好,不用多久,想到哪裡去就到哪裡去了,微臣再給寧妃娘娘開些補氣之藥。"
"陳嬤嬤。"寧妃看著她,眼裡,有著一些激動的微光在閃動著。
她似乎在哭,我也高興啊。難得她身體好轉了,我每天看著她喝大碗大碗黑糊糊的藥,我都我得恐怖。
"恭喜娘娘。"陳嬤嬤笑著。
張御醫抬起頭看我一眼:"這小宮女倒是厲害,到了這裡,寧妃娘娘的病也好了大半?"
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這樣說我?我不是大夫,我也不會看病。
陳嬤嬤趕緊說:"張御醫,你誤會了,這小宮女啊,只配掃掃地,洗洗衣之類的。寧妃娘娘一向都注重保重身子,才會好得那麼快。"
她一瞪我:"你還不去洗衣,還站在這裡幹什麼?"
口氣有些凶,陳嬤嬤從來沒有這樣跟我說過話呢?我有些吃驚,卻是順從地說:"是,初雪馬上去洗衣。"將寧妃娘娘的衣服,不管是乾淨的還是不乾淨的,都抱了出去。
我想陳嬤嬤突然這樣對我,一定是有她的用意的,我聽話就是了。
唉,做一個宮女,我越來越不知道要怎麼去做了。有時,要聰明,有時,不能聰明,有時要聽話,有時,不能聽話。笑,不一定要開心才能笑。
我洗完衣服,就看見陳嬤嬤從冷宮的門口而來,大概是送張御醫出去了。
"初雪,寧妃娘娘的事,你哪裡也別說。無論是誰,一句話你也不得透露。"她很嚴肅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