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杜瑄（三）
「哥哥，今天雲滄姐姐做了好吃的……真奇怪，她怎麼都和以前不一樣呢？」
忘塵跟我這麼說的時候，我心裡想是啊，那女人越來越奇怪，和以前一些兒也不一樣了。以前的徐雲滄不喜歡笑，總是讓人感覺柔婉高貴，現在卻天天笑得跟花兒一樣，那天穿身素衣蹲在院子邊上，就跟宮裡的小宮女似的。
一雙純淨的眼睛，有一瞬間讓我以為眼前的人是個心地純淨的女子，只是徐雲滄始終是徐雲滄，永遠不可能改變得這麼多，只是不知道她在演戲給誰看？
「忘塵，以後少去那兒，她畢竟曾經那樣對你，你就是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我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忘塵，爹娘把忘塵完完整整交到我手裡，我也會等將來某個男人從我手裡，完完整整地接走。
「知道了，我的皇帝哥哥。」
忘塵回眸一笑時，就像娘一樣，明明淨淨如雪鏡初一般的眼睛，這樣純粹的女子，我一定要保護好。
徐雲滄倒是過得不錯，那那個偏暗的小殿裡，卻活出了陽光一樣明媚的日子。許久以後我再看到她時，她就是那個樣子的。
在幽深的偏殿裡，素衣素顏，仿似是一株玉蘭花，在暗夜的映襯下，開得平靜而安寧。
「你究竟是不是徐雲滄？」
「皇上，我是誰，您都不知道嗎？如果您不知道的話，我就更不知道了。」
她答話的時候，一抹從葉間灑下的陽光落在她的臉頰上，更添了幾分明媚、燦爛，原來這個女子竟然是這麼美的。
「前後判若兩人，朕不得不懷疑。」
「昨日種種如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前塵往事我忘了，既然不美好，不若忘了，乾乾淨淨的多麼好。」
「昨日死，今日生。徐雲滄，原來朕還不瞭解你。」
「從來沒有人能真正瞭解別人，尤其您還是皇上。」
皇上，這個皇上，偏生不是我願意做的，只是為了心裡在乎的人罷了。
「這裡住得慣嗎？」
徐雲滄似乎有些驚疑，連忙回答我道：「慣不慣地都已經熟悉了，人對於熟悉的東西總是捨不下。」
「徐家要來人了，明日有宴會，朕會命人送來袍服。」
如果不是徐家的人要來，我是如何也不願意多看她，一看到她，忘塵的傷痕就在我眼前晃。
次日徐家的宴會上，來了徐雲滄的父兄以及徐家的幾位族老，甚至還有我奶奶的親兄弟，面子總還要周全點。
徐雲滄一襲後袍出現在大殿裡，我看到了他們眼中安心的眼神，看來這步棋是沒錯的。
徐雲滄的父兄連連稱謝，幾位族老們也笑語頻頻，這一切多麼和諧、多麼虛偽……
徐家走後不久，爹和娘回來了，只因我唯一的妹妹……要嫁人了。竟然是我師父唐小樓的兒子，不知道妹妹怎麼和唐家又搭上了。
不過這也是不錯的選擇，忘塵自小在江湖裡長大，統共在宮裡也沒待過多久，或許嫁到江湖去，才是幸福的。
公主已經是世間最尊貴的身份，不需要任何的襯托，所以那些王公大臣的兒子我反倒是不喜歡。
江湖……娘曾經嚮往了很久，我也嚮往了很久，只是娘終於得到，而我注定要嚮往一輩子。忘塵一開始便能得到，想來她會幸福的……
沒想到徐雲滄拜見了我娘親後，一臉的興奮，與平時的安靜一點不相襯。
娘看過她後笑著告訴我，要珍惜……我卻不明白，這樣一個女子有什麼好珍惜的，她還傷過忘塵，那樣城府深，心地複雜的女人，需要珍惜嗎？
但是娘這樣說，我還是要聽的，於是我讓徐雲滄重新搬回恆恩殿，卻沒料她竟然不肯。她的拒絕讓我有幾分生氣，竟然這樣不識得好歹，那就讓她自生自滅去吧。
入冬時，我依舊咳嗽著，醫正們不敢用狠藥，還不如我自己得空時去配的，只是某天徐雲滄看到我咳嗽，第二天便端來一盅藥給我。
我聞了聞沒有問題，便喝了下去，不曾料到還真是有幾分作用，比起醫正們慣用的「無過錯配方」，嗯這還是我娘的原話。
比起醫正們的藥，徐雲滄的藥要有效得多，於是我不經意地便對徐雲滄多看了幾眼。「你的藥，還挺有效的。」
沒料到那女人一臉理所當然：「那是自然的，千年驗方能有錯嗎？」
「千年驗方？」
「是古方，我從書上看到的。」
這女人明顯在說謊，還說謊說得這樣自然和從容。
不過，算了，藥喝下去有用就行了，雖然裡頭有幾味藥我不知道名字，但有沒有毒我還能辯出來。
走的時候，我聽到那女人一聲細哼地說：「要不是因為魏然，我才不救你，咳死也活該。」
魏然……這不是娘在江湖裡用過的名字嗎，為什麼這個養在深宮的女人也知道，難道是娘告訴她的？
我越來越搞不清這到底怎麼回事了。
不久之後，聽內侍說，那個女人病了，我本來想讓醫正去看看就算了，但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親自去了。
好吧，就當是那個女人給我的湯藥的報答，我去看看也無妨。
就算是病了，稍有憔悴，這個女人還是那樣美，只是更添了幾分纖弱，讓人想要去憐惜。
我親自給她開了藥方，沒想到這女人竟然不領情，還在我的方子裡加了幾味藥，這女人該死地就能讓人惱火。
雖然經過醫正們反覆論證過後，說這樣加是符合藥理的，也就由她去了，不識好歹的女人……沒眼力的醫正……
那女人病好後，偶爾也來前殿晃晃，似乎我們之間，不再是那麼僵了，好了許多，這感覺似乎還不錯……
或許這女人是真的改變了，曾經我說過喜歡……雖然那不過是敷衍爹的話，如今我倒想試一試了。
這宮裡也應該有個溫暖安定的地方了，爹娘的安定、溫暖只屬於他們彼此，而忘塵也已經尋找到了，也是時候為自己尋找那個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