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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紫歸春深歸帝后 第一一五章 寒風起,兩樣心思 文 / 弈瀾

    第一一五章寒風起,兩樣心思

    魏然終於是再也捱不住,病倒在榻上,杜三竟然不聞不問,這讓魏然寒心到了極點。原本以為杜三會溫言軟語的安慰,卻沒料到竟然接連半月的在恆恩殿連個人影都沒有。

    起初魏然是難過了好一陣兒的,可到後來,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是越想越生氣,結果一點也不悲傷了,越來越像是兩個小孩子在鬥氣,你不肯先低頭,我也不給你台階下,兩個人就這樣槓上了。

    飛絮看得好笑,那邊杜三天天著人來問她魏然的身體怎麼樣了,這邊也是天天派她去問江得安,杜三的是不是好了。

    飛絮搖頭,決定保持沉默,讓這兩個人去折騰吧。

    「娘,什麼是選秀呀,昨天我和爹在一起的時候,有個人讓爹明年開春選秀,選秀是什麼呀?」杜瑄說出來的話,讓原本已經不痛的魏然,心又咚咚地亂跳,跟著就疼了起來。

    魏然看著杜瑄問道:「瑄,爹答應了沒有?」

    「開始沒答應,後來看了我一會兒,就又答應了!娘,選秀到底是什麼意思啊?」杜瑄緊著要答案,卻沒看到魏然恍然若失地跌坐在矮几上。

    魏然顫抖著嘴角勉強笑了笑,說道:「選秀就是有好多漂亮的女孩子,要來宮裡陪你爹,以後,爹就更看不到娘了。」

    「看不到,來恆恩殿就可以了,為什麼會看不到呀?」杜瑄到底還小,有些事還弄不明白,抓耳撓頭的思考著,抬起那張像極了杜三的臉來看著魏然。

    魏然呆怔地看著桌上紅燭,秋末的傍晚,天特別陰冷黑暗,剛掌起的燈火,壓根就照不亮什麼。魏然只覺得自己的心,也就像這燭光一樣,弱弱地亮度,是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黑夜的侵蝕,她的心也瞬間被痛楚淹沒。

    「就像瑄有成百上千樣玩具,有幾樣能真正讓瑄看到,並喜歡而且要時時記著拿出來玩呢?」魏然想起小時候,自己玩過的布娃娃,舊了髒了厭倦了,就再也不願拿出來玩,最終的下場就是被扔掉。

    杜瑄壓低腦袋思索了一會兒,不滿地道:「娘,我哪裡有那麼多玩具,再說我也不小了,早就不玩玩具了。」

    「是啊,我忘了,我們瑄都已經十一歲了,再過兩年,都可以托媒議婚議娶了。怎麼瑄像是一夜之間長大的,我也是一夜之間就老了。」這裡的二十多年,加上現代的二十多年,她也算是奔五十的人了……奔五十啊,這個數字真可怕。

    「娘,你到底怎麼了,娘一點都不老。」

    魏然無力地笑笑,轉身進了內殿,杜瑄抬頭看了眼天,也暗了下來,吃過飯了就又該回自己的殿去休息了。

    杜瑄有些不放心,但是禮官來催了幾遍後,杜瑄還是跟著離開了,他不能在這個時候,給魏然添任何麻煩:「娘,我先走嘍,明天早上再來給娘請安。」

    魏然在內殿應了聲好,待殿門打開又被關上後,終於忍不住嚎淘地哭出聲。抱著床榻上的被子,似乎還有杜三身上獨有的竹葉雜著紫檀木的香氣同,可那個人,只怕再也不會那樣溫暖地待她了。

    「終歸,我還是要自己一個人面對,青夜遇上你的時候,我以為即使是在這個世界,我也可以不孤獨,卻原來最終又得形單影隻。」斷斷續續的哭著,斷斷續續的說著,飛絮在門外也聽得一了心酸,便不忍心再聽下去,於是重新合上殿門,站在殿外的台階下,等魏然想起時能有個可以支喚的人。

    「或許這樣也好,假若真是沒有解藥,我死了,你也不用為我傷心難過。可是……我還是會疼,僅剩下的不多的日子裡,我只想和一起渡過,可終究還是隔著帝位王權。我們終不是一樣的人……」

    哭著哭著,也累了,魏然就趴在床邊上,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飛絮聽得裡邊沒了聲兒,正限又碰上江得安來了,就告訴江得安說:「江公公,娘娘方才哭得很傷心吶,看來是瑄皇子說了些什麼,娘娘哭到已經沒聲兒了。」

    江得安心驚肉跳,看著飛絮說:「瑄皇子來過了。」

    「是啊,殿下一走,娘娘就關著門眼淚都流成河了。」飛絮現在想想魏然方纔的哭聲,都覺得心有餘悸。

    「那我得趕緊跟皇上說去,怕是殿下把明年大選的事跟皇后娘娘說了,怨不得娘娘這般傷心。唉……皇上和娘娘,這些日子本就置著氣,這一來更不得了了。飛絮你好好守著娘娘,我去告訴皇上,萬萬看好了。」江得安叮囑完,趕緊帶著個小內監走了。

    一路緊趕慢趕,到了紫宸殿,立馬進了大殿去。杜三見江得安進來了,抬頭就是一句:「皇后還好吧?」

    「皇上,瑄皇子殿下去恆恩殿,把明年大選的事告訴娘娘了,聽說娘娘正在恆恩殿裡抹眼淚呢。」話說完,江得安忍不住抬頭看了眼杜三的神色,滿臉陰雲密佈,黑得嚇人。

    杜三再也坐不住,站了起來,直接打開後殿的門,那裡穿過花園就可以到恆恩殿。江得安跟在身後喊了兩聲「皇上」,人早已經不見了影兒,江得安搖頭笑道:「真是一對冤家,這哪像是帝后,分明就是一對市井小夫妻。」

    杜三趕到恆恩殿外面,飛絮見了連忙帶著宮人們跪下,剛想出聲請安,就被杜三制止了:「別嚷,都起來吧,飛絮皇后在裡頭吧。」

    「是,皇上,娘娘這會兒怕是累了,已經睡著了。」

    「你們都退到殿外去,這裡留兩個侍衛就行了。」杜三邁進殿去,心裡有些激動,已經半月沒有進恆恩殿,恆恩殿是用上好的紫柚木打底,有著獨特的芬芳,這樣的香味這半個月來一直讓他很是掛念。

    走進後殿,看著一身青衣,正趴在床榻邊上睡著了的魏然,杜三輕搖頭,走過去抱起魏然放到床榻上。剛拉好被子坐下時,卻看到了魏然臉上的淚痕,杜三看得心疼不已。

    手指輕觸碰著魏然更見消瘦的臉,擦乾那微微閃爍的淚,歎息道:「不過只是一個消息就哭成這樣,你呀,就是什麼事都放在心上,一個字都不吐露,這樣多苦啊。苦了自己,累了旁人。」

    「選秀的事,過場還是要走的,宮裡就瑄一個孩子,宗正們著急也屬正常,你不要過於擔憂了,這些事我來處理。」

    魏然似乎是感覺到了杜三手指的溫度,一點點貼過來,眉眼也鬆開,手不自覺地揪著杜三的衣衫,嘴角也微微掀開一點笑容。睡夢之中,魏然咕嚨了一聲,叫道:「青夜……」

    杜三聽得這句軟軟的叫喚,就覺得一點點被溶化了,和衣躺在床榻上,緊緊將魏然抱在了懷裡:「睡著都在叫我,醒著的時候卻不老實,你這張嘴,遲早害死你自己。我不來找你,你就真躺著不讓我碰見,真是個執拗的。」

    這些日子,雖然杜三沒來恆恩殿,卻天天在花園裡和魏然以前常去的地方徘徊,可是愣是沒碰上魏然一面。他卻不知道,魏然的身子經不起太多折騰了,只能在恆恩殿裡轉轉,就算是不錯了。

    「青夜……我死了,你會傷心嗎,應該不會吧……」魏然喃喃夢語,不是特別清晰,杜三卻大概聽清楚了。

    心疼地摟著懷裡的身子,卻發現這麼半天了仍是涼的,於是越發憐惜起來:「雨弦怎麼最近,總是死啊死的,一時間怎麼悲春傷秋起來,有你爹的聖手回春,哪那麼容易想到死。」

    魏然在杜三懷裡扭了扭身子,手緊緊抓著杜三的衣襟,小臉帶著點微醺的淺粉,像是醉了酒一般。杜三低頭在那兩片涼如冷玉的唇上,柔暖一吻,忍不住地便更加深入,撬開如珠貝一般的唇齒,舌尖深深勾入那帶著花香的唇舌之中。

    直到感覺到魏然有些呼吸困難了,才仰頭看著那分外嬌紅的雙唇,傻愣愣地笑道:「天知道,我有多想你!」

    手指撫過那如花瓣的唇與臉頰,杜三聲音沙啞地叫道:「雨弦,我們不要這樣冷戰下去了,這幾天比你被綁走的那段時間,還要累。我寧願你跟我哭跟我鬧,也別不見我,不跟我說話。」

    魏然恍惚間嗯了一聲,杜三嘴邊的笑更加燦爛,就算魏然只是胡亂應了一聲,杜三胸口也湧上了喜悅:「你還是睡著的時候比較真實,醒著的時候呀,就像開在高枝上的花,全被葉子遮了,要人使勁睜大眼睛看,還未必看得清。」

    魏然扭著身子,終於順利地被杜三吵醒了,可眼下魏然是迷迷糊糊的,還只當自己是在做夢。覺著身下的溫暖,於是瞇著眼睛看了一眼,咕噥一句:「杜青夜,你個壞蛋,為什麼我做夢還要夢見你,討厭……這是我的夢,你趕緊出去。」

    杜三不由得哭笑不得,敢情他嘮叨半天,魏然只當是在做夢,還要把他從夢裡踢出去……

    「我不走,如果是夢就好了,就可以什麼都不顧忌,什麼都不在乎了。」說罷,死死抱住想推開他的魏然,拉過被子一蓋,打算把這些天沒睡的覺給通通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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