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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紫歸春深歸帝后 第一一六章 深深傷,片片飛雪 文 / 弈瀾

    第一一六章深深傷,片片飛雪

    這一夜,杜三以為,他和魏然又可以回到從前。卻沒想到,清早起來,就發現魏然站在床邊上,淚眼汪汪地看著他。

    杜三無奈地舉起雙手說道:「我認輸,我錯了……」

    「你要選妃……」這回魏然是實打實的傷心委屈了,本來不見到杜三,魏然還能自我開解一下,不至於這麼傷心。可一見到杜三,什麼苦澀酸楚都翻騰著往上湧。

    杜三趕緊湊上去解釋:「這是宗正們的意思,我不能拒絕,走個過場而已,不用太擔心了……瑄已經十一了,再過四年,我一定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魏然不由得嘴一扁,眼淚掉出來兩顆,要哭不哭的更是動人:「你的承諾太多了,這個承諾就有用嗎。你放得下江山嗎,放得下責任與杜氏的榮譽嗎?」

    杜三沉吟了一會兒沒有答話,不知道為什麼,魏然說的這些,都是他放不下的。就算是以後杜瑄掌了江山,這天下的責任與杜氏皇族的榮譽,他還是不能完全放下:「雨弦,你要的東西,有些是我給不起的,注定給不起。」

    魏然神色黯然,擰著帕子眉眼就揉到了一起,想了想卻又重新舒展開,卻一點也沒鬆口:「我要的既然給不起,為什麼當初要給我希望,要給我承諾。」

    魏然決定,既然不講理了,就不講理到底,而且她總覺得,既然時日不多了,也就不要講什麼未來了,既然現在不能放下江山天下,以後……就算是想放下,只怕也是來不及了。

    魏然的神色剎時間又悲傷起來,平時總是盡量不去想生生死死,看到杜三卻總要勾起這些念頭來。

    杜三卻不生氣,從床榻上坐起來說道:「雨弦,昨天晚上我雖然睡得沉,卻恍然間想了些東西,就雨弦這性子,我還是先低頭吧,省得躲著再把自己弄不見了。」

    「你那天說你累了,我想了想,我也倦了!青夜,這宮裡真的好冷,有些事你不說,未必就是我不知道。」魏然指的是綁架的事,並不單純,杜三不說她也假裝不知道,可眼下魏然卻不得不提起。

    杜三抬頭一愣神問道:「你知道些什麼?」

    「綁匪不是別人,正是郭家的死士,可郭家的死士卻偏偏帶著洛家的武器,若說是洛家的人,腰間卻有郭家的標記。青夜,你還要我說下去嗎?」魏然苦澀著臉,深宮的恩怨她本無意涉入,卻身在其中,究竟還是被牽連了。

    雖然說是有帝王的愛與寵,但比起纍纍算計來,君王的愛寵也顯得單薄了些。但是在生命完結的時候,魏然卻發現,她真正想要陪著走過最後日子的人,是杜三。

    人生,真是矛盾,明明知道不該來,卻硬是要闖進來,或許當初真應該和顧奚山一起回采幽山,日子或許會平淡得多,她也能多活些日子。只是若沒有杜三,那些多活出來的日子,怕也沒啥意思。

    現下雖然吵著,鬧著,心裡卻分外安心。

    魏然在發愣神遊天外,杜三卻用複雜的眼神看著魏然,第一次杜三發現魏然原來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單純,不涉世事。

    「原來你知道,雨弦,我們之間是不是有很多話沒來得及攤開來說。其實很多事,只要你問了,我未必就不會告訴你,可是你心裡的所思所想,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杜三有些著急,因為魏然似乎越站越遠了,是距離上的,也是心和情感上的遠。

    「那麼,你現在告訴我,那些人是什麼人?他們究竟想要做什麼?青夜,我是不想問的,你卻偏偏要我們之間扯破臉來說,你覺得有意思嗎?」魏然愣愣地坐在凳子上,再也不願意抬頭去看杜三。

    杜三一時說不出話來,跌坐在床榻上,許久才說道:「是暗衛做的……但魏然,絕對不是我支使他們這麼做的。」

    「後來,你知道了我是被他們抓走了,你沒有做什麼。別人都說你發瘋地找我,爹也這麼說,可如果不是爹後來跟我說事實的真相,我就真認為,你是為了找我夜夜憔悴。杜青夜,你真會演戲……」魏然一直想騙自己,杜三是值得托付的,卻不想撕破了臉之後,竟然是這般血淋淋的事實。

    「你難道以為一切都是假的嗎,難道以為我一直在演戲嗎?暗衛綁你的事情,是在你獲救之後,我才知道的。如果我知道你在他們手裡,怎麼可能不去找你回來。後來他們失去了你的去向,才覺得事情壓不住了,那時候我才知道。」杜三一掌拍在床榻上,沉沉的悶響聲昭示著木質的堅硬,也昭告著杜三此時心頭的無奈與怒火,無奈是因著魏然,而怒火便是因為那些已經敢擅聽他人號令的暗衛。

    魏然低著頭,任由心一點點跌落,原本她還有著些懷疑,原本還有那麼一點偏向於杜三,可現在說破了,便半點也沒有。

    「杜青夜,如果你這樣珍視的一個人,都可以在你眼皮子底下被你最信任的左右手綁走,你拿什麼實現你的諾言,拿什麼讓我信你?」

    杜三恍然一驚,走到魏然身邊,蹲下來看著眼裡已經含滿了淚水,卻強忍著不願意掉落的魏然。只覺得心被狠狠紮了一下,疼得讓人無可忍受:「雨弦,我已經訓斥過他們了,以後不會再有此類事情發生。」

    「南北兩軍的事你又怎麼解釋?我手裡的天下兵馬符是假的,你又怎麼解釋?」

    杜三聽到魏然這麼說,本想伸出去撫觸魏然的手,生生停在了半空中,不久便放了下來,深深一歎息道:「北兩軍解散,並非我的意思,是八叔說冗兵冗軍,才解散了北軍,北軍的一半歸入邊防,一半歸入南軍。而天下兵馬符,從來就沒有真過,真正的天下兵馬符早在先帝年間的戰亂中遺失了。」

    杜三繼續歎息一聲,接著說道:「所以,我娘拿到的是假的,你手裡的同樣是假的,但只要是在杜家人手裡,假的也能成為真的,因為其它人壓根沒有見過天下兵馬符。你爹早年是武林正道之首,天下兵馬符正是出自他手,多看幾眼自然能知道那是假的。」

    「你從來沒有跟我說過,杜青夜,所以並不是我有事喜歡壓在心裡不告訴你,你也一樣,試問兩個有秘密的人,怎麼能夠坦誠得起來?」魏然自問,是不是因為這些傷心,其實不是的,她傷心絕大部分是因為杜三的不信任,但同時捫心自問,她對杜三就真的很信任了嗎?

    杜三一陣鬱結,江得安這時卻在門外叫早了,禮正和宗正們都在殿外候著,如果再不出去,怕是要衝進來了。

    杜三看了眼魏然,還是叫了江得安進來。江得安一進來就發覺得氣氛不對勁,於是小心地招呼著宮人們輕手輕腳的侍候。

    魏然就這樣坐著看宮人們把金黃的帝王衣袍往杜三身上套,魏然只覺得很麻木。

    杜三走出恆恩殿時,回頭跟魏然說道:「雨弦,不要多想,待會兒回來我再跟你說。」

    魏然呆坐著,仿若未聞。

    杜三見狀很想折回去,殿外的禮正和宗正卻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只好舉步走了出去。卻不知道這一走,和魏然之前便拉開了一道天大的鴻溝,那是一道痛在心頭,需要用長長的時間,才能彌補上一點的傷痕。

    江得安收拾了一下打算走,離開前按禮給魏然請安,話還沒說完,魏然就問江得安:「江公公,宮裡有什麼地方清靜些,離主殿遠些的偏殿?」

    「皇后娘娘問這些做什麼,說起清靜的話,雲霄殿和風儀殿都是較清靜的。只是雲霄殿住著一位太妃娘娘,風儀殿從前徐太后娘娘住過。」江得安一邊回答,一邊不安,總覺得不該回答。

    「好,你先下去吧。」

    待江得安走後,魏然從櫃子裡把皇后的金印、金冊、衣冠、綬帶等都擺了出來,放到桌上。然後找了幾件清素簡單的衣裳,用布包了起來。

    飛絮進來嚇了一跳,忙問道:「娘娘,你在做什麼,這翻箱倒櫃的。」

    「我要去風儀殿,幫我找幾件素淡舒適的衣裳。」魏然見飛絮來了,鬆了口氣,把包袱扔給飛絮。

    「娘娘,您去風儀殿做什麼,那裡雖然不是冷宮,卻同樣偏僻,您在恆恩殿住得好好的。再說了,你身子不好,風儀殿可冷著呢。」飛絮趕緊揮揮手,讓身後的小宮女去前殿報給杜三。

    魏然正好看見了飛絮的小動作,把人叫住了:「站住,哪也不許去,我打定了主意,誰勸都沒用。」

    「娘娘,您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殿下考慮一番吧。殿下今年都十一了,再過兩年就該冊立了,您這一去,殿下怎麼辦?」飛絮見自己的意圖被魏然識破了,更添了幾分擔憂。

    「是他的,終歸是他的,誰能奪得走呢。倘若不是他的,給了他也是要失去的。」魏然說完,也不等飛絮來幫她收拾,自己就把東西全撿好了。

    「帶我去風儀殿吧,不要說什麼,也不要做什麼,陪我去就是了。」

    飛絮見魏然很堅定,只好帶著魏然去,同時在心裡猜測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一晚上,天又變了而且變得更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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