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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紫歸春深歸帝后 第一一零章 卿若逝,不敢相陪 文 / 弈瀾

    第一一零章卿若逝,不敢相陪

    「如果你死了,我還活著,雨弦,抱歉我不能陪你。江山天下,都是我的責任,還有瑄,在他沒有長大之前,我要活著把一個完好的恆朝交到他手裡。」杜三用聽不出絲毫波瀾的聲音,平靜地敘述著。

    魏然愣愣地看了一眼,然後繼續半閉眼睛,轉個身子安安穩穩地醉著,還不忘繼續問問題:「如果這一切都做完了呢?」魏然覺得現在自己是又貪心又自私,可是她不想管這些了,只想好好地由著心去做、去說。

    杜三把魏然的頭放在懷裡,另一隻手拿著毯子給魏然蓋著,等魏然都以為杜三不會回答的時候,才淡淡地傳來一句:「如果,都做完了的話,我也不會。」

    「為什麼……」魏然難以理解了,這男人現在就不能說兩句甜言蜜語來哄哄她嗎……

    只見杜三笑著,微微低頭在魏然的額間一吻,似乎感覺那裡還有海棠的香氣,於是多停留了一會兒才說道:「如果我活著,還能想你,還能回憶。」

    魏然怔怔看著,忽然一把勾住杜三的脖子,狠狠地啃咬著杜三的唇角,直到血液的腥氣在嘴裡流轉才停下來。而杜三竟然也就靠在那兒任魏然咬著,眉角也不曾皺一下。

    魏然看著杜三嘴角的血,含著淚眼問道:「你怎麼不推開,你都不疼嗎?」

    「因為是雨弦,不論痛苦還是愉悅都是我的,不許給別人。」說罷低下頭,帶著絲絲血液的唇,在魏然的臉上四處游移,從眼角到鼻尖,從眼眸到眉心到臉頰,細細地吻著,柔柔濕濕的吻如蝴蝶一般翻飛。

    魏然藉著醉吃吃地笑,趴在杜三胸口,笑裡邊帶著淚水:「從來都是你的,沒有別人,也不會有別人。」

    這一夜,有溫柔的纏綿,有徹骨的疼痛,有如花的香氣,有淡淡的情話……

    次日清晨,魏然早早醒了,在花園裡逛著,杜三已經上朝去了,魏然就帶著杜瑄四處晃晃。

    魏然遠遠看見杜冰心和蘇放來了,蘇放也見著了她,而杜冰心正好背對著,沒有瞧見。只見蘇放和杜冰心說了些什麼,杜冰心便點點頭離開了。

    魏然忽然間有些緊張,她知道蘇放支開杜冰心,必然是要過來跟她說些什麼。但一想,生死都已經看開了,一個蘇放又何必再放在心上。

    「飛絮,你帶瑄先去用早膳,我先在這兒看看花,留下采棠跟著就行了,你們都下去吧。」魏然留下了心明眼慧而且能守得住嘴的采棠跟著,不管蘇放要說什麼,人多嘴雜總是不好。

    蘇放一步步走近,魏然先一步坐到了瑞泱亭中,瑞泱亭三面是水,秋初蓮花還未及謝盡,半開半落的,倒也有份蒼涼的美感。

    魏然坐著賞著殘荷,想那句詩來:留得殘荷聽雨聲……這個亭子如果叫聽雨閣,可能會更合適。

    「你倒是悠閒自在。」蘇放也沒有稱呼,也沒有拜見,只是進來坐著,而且坐在了魏然對面。

    魏然頭也不回,省得看見蘇放煩心,只是懶懶地回了一句:「人生在世,殊難得一閒,偷得浮生半日閒,正好倚欄看蓮。」

    「你不該問我點什麼嗎?比如你的咳嗽,是不是老也治不好?」蘇放本來想等魏然先開口,但魏然沉得住氣,他卻早已經忍不住了。

    魏然聽了這句話,回頭瞪著蘇放,厲聲道:「原來真是你,本來我只是猜測,蘇放,沒想到真的是你。青夜的茉莉香片是不是你送來的,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蘇放輕佻地看著魏然,緩緩說道:「不為江山天下,只為一個人而已,你如果懂得,茉莉香片自然會換成乾淨的茉莉香片。」

    「你是在要挾我,蘇放,告訴你我不吃你這一套。昨夜我便唱了,若要死願雙雙死,你給青夜送茉莉香片,不正好是合了我的意嗎?」魏然心裡一突,看來蘇放有解藥,可是魏然卻不願意低頭,尤其是要用自己去換這解藥,她更不願意。

    橫豎無非一死,與其看著自己厭惡的人死,不如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到生命盡頭。

    魏然現在理解了,杜三為什麼昨天晚上說得那番不願陪同雙雙死的話,如果杜三能活得,那很好,如果不能,魏然也不願意低聲下氣去求。

    「看來你現在還沒認清楚,沒關係,我等得起,只是杜三等不起了,你自己也等不起了,你好自為之吧。」蘇放坐回魏然對面的椅子上去,含笑端起茶杯看著魏然。

    「就算我們都不久人世,那又怎麼樣,蘇放你高看我了,我沒那偉大,不會為了任何人犧牲自己,哪怕是最愛的人。也不肯為自己的生命而屈就你,所以你死心吧,我不會開口說個求字,更不會為了生死而改變初衷。」魏然望著蓮塘,嘴裡說得強硬,可若能活著,誰願意思死……

    蘇放有一刻的怔忡,反省自己是不是手段使得不夠:「魏然,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而這一天不遠了……」

    魏然看著蘇放張狂的臉,嗤然一笑道:「後悔,或許吧,或許真有這麼一天,但至少不是現在。就算真有這麼一天,我必需求你,我也不會低下頭的。蘇放,我魏然不是所能強求得了的,你若當我是這世間的柔弱女子,那你就錯了。我,不會像任何人低頭,哪怕這個人可以操縱我的生死,也是一樣。」

    蘇放這時才發現,原來一直以為柔婉的那個女子,竟然骨子裡這麼烈,他……是不是做得太過了,只是事到了這份兒上,也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只好硬著頭皮往前:「是嗎,魏然說不得這樣,我會更欣賞你,那你最好不要低頭求我。我期待看你和杜三,天上人間,雙宿雙棲,雙生雙死……」

    魏然就算是心裡在痛、在滴血,臉上卻依舊是滴水不露,笑得分外安定:「真是可惜啊,不能如你所願了,蘇國主不要太失望啊……」

    「不,沒關係,你這樣只會讓我更加充滿了希望,都說輕易得輕易捨,難得難捨,這過程比結果更讓人興致高漲,魏然,你成功的讓我更加有興趣了。」蘇放縱然是心裡有絲絲後悔,表面上卻也不聲張,就算是手段做得過了些,他也不悔。

    「哪咱們就試試,看看是蘇國主比較耐得住,還是我更不怕死。」魏然其實也在賭,賭蘇放的心,既然是有情的,那麼蘇放未必也就能看著自己死,那樣與他的目的就完全違背了。

    蘇放邪邪地勾起一個笑容,站起來轉身,遠遠地丟下一句:「既然如此,我就當這是魏然和我的約定,那我們就來試試,看誰比較沉得住氣吧。」

    蘇放一走,魏然只覺得全身都軟了,散散地趴在欄杆上,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采棠看了連忙來扶魏然,魏然推開了采棠,硬是要自己爬起來,爬了半天也是徒勞,采棠搖搖頭道:「娘娘,您又何必,有什麼事不能跟皇上商量呢,這樣獨自面對,何苦來的。」

    「是啊,何苦來的,我也這樣想,可是一看到青夜的笑,我就只記著要好好享受,不忍心把事情告訴他。再一看到蘇放的張狂,我又只記得氣,只記得反駁。采棠啊,你說我到底怎麼回事?」魏然也知道剛才自己把話說得太死了,恐怕真把蘇放的興致挑了起來,這下更不好辦了,事兒也難圓了。

    「娘娘,奴婢本不應該說什麼,但奴婢還是想告訴您,什麼事都獨自擔著,有時候反而更容易出事。到是坦然地跟皇上說開了,反而更有好處,一人計短二人計長,有皇上商量著,也比您一個人強。」雖然采棠聽不明白到底什麼事,但總是反覆生生死死地提起來,肯定就不是什麼好事了。

    魏然靠在采棠的身上,一隻手扶著亭子裡的紅漆柱子,勉強笑道:「唉……我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就是不想告訴青夜,怕他傷心,也怕自己傷心,還有瑄。告訴他,其實也於是無補,只是多添個人傷心難過罷了。」

    魏然低下頭,狠狠歎了幾聲,繼續說道:「我不希望青夜為我傷心,寧可有一天他知道了怪我沒告訴他,也不想他陪著我傷心難過。」

    「娘娘,您就是心事太重了,帝后也是夫妻,夫妻有什麼話是不能說開的。」采棠扶著魏然,一步步緩緩走向恆恩殿,低頭勸著魏然。

    「有些事,早知道多傷心,晚知道少傷心,我寧願他晚知道少傷心。」長長一聲歎息後,魏然再也沒有說話。

    采棠也沒有再問,宮裡的事,采棠明白厲害,多聽多做,少說少管才是宮廷的生存之道。

    當魏然回到恆恩殿時,杜瑄已經吃完飯去聽郭逸南授課去了,留下飛絮在收拾,並準備給魏然布早膳,替下朝的杜三準備些吃食。

    魏然看到眼前的一切,稍稍安心,在門口便擠出一張笑臉,踏進殿門:「飛絮……」

    「娘娘,您回來了,早膳備好了,都是您愛吃的,您先坐著奴婢給娘娘備端水來洗手。」飛絮像只小鳥一樣,說著話就不見了。

    魏然笑看著,心裡踏實多了,也就試著把蘇放的話忘記……卻不知,話容易忘,風波同樣容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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