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勝負逆轉
趙頊此時很得意,因為他剛剛打了個大勝仗,以雙方傷亡的數字來看,他是全勝了。
他先令樓橋帶神箭手反襲劫營的遼軍,接著自己帶一部分士兵埋伏於林中,堵截四散逃竄的遼軍。他更令許仙易容成自己的樣子,帶著軍中將領假意撤退,引敵人精銳部隊去追。雖然許仙只有區區五千的將士,他很難想像能對敵人造成什麼衝擊,但他心中對許仙有種莫名的信心,彷彿無論多麼困難的狀況,他都可以應付得過去一般。換個角度來想,就算許仙出了什麼事,對趙頊來說也是有利而無害的,因為許仙是成王的心腹。
他不禁為自己想出了這樣的「兩全」之策而得意萬分,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也像趙玢那小子一樣,是個打仗的天才。
他命令士兵迅速地打掃了戰場,從戰死的敵人身上撈一些對己方有利的物品。遠遠地他看到樓橋帶人趕了過來,他迎了上去。
樓橋往戰場上掃了一眼,道:「恭喜殿下大勝遼軍。」
趙頊摸著下巴「呵呵」笑著,一副故作老成的樣子:「樓將軍那邊想必也進行得十分順利了。」
樓橋淡淡地道:「托殿下的鴻福,還算順利。不知殿下接下來有何打算,是撤退,還是繼續消滅敵軍有生力量?」
趙頊揮了揮手:「此事可待與許仙會合後再做決定,現在我們不妨找個合適的地方,紮營休息。」
樓橋想了想:「末將來時,看到西南方向有個小山谷,地形狀況與遼軍主力所屯之處極為相似,谷中水源充足,易守難攻,殿下可以於谷中紮營,等待許大人前來會合。」
趙頊道:「就依你所說,全軍向西南方前進。」
這個小山谷的確是個得天獨厚的好地方,才入谷中,清新的空氣就令人精神一振,幾個時辰行軍作戰的疲勞頓時一掃而空。
趙頊順手搭著劍柄,抬頭打量著蔚藍可人的天空,胸中有種想振臂高呼的**。不知為什麼,一進到這個山谷,他就感到身上充滿了力量,此時的他,彷彿面對千軍萬馬也可以抗得下來。
就在他真的要大聲酣呼的時候,樓橋在他身後淡淡地道:「殿下,和許大人聯絡的使者已經派出去了。」
趙頊點點頭:「遼地怎會有這樣的好地方?」
樓橋微微地皺起了眉:「這正是末將要報告的地方,末將派人在山谷裡搜尋了一圈,什麼也沒有發現。」
「什麼都沒發現不好嗎?」趙頊感到奇怪。
「正是因為太乾淨了,所以分外可疑。這個小山谷甚至連一點的蛇蟲鼠蟻都不曾見到,肯定有古怪。」
趙頊揮了揮手,他很喜歡這個地方:「樓將軍多慮了,難道山谷裡還會有遼人的伏兵不成?就算有伏兵,也不可能把蛇蟲鼠蟻都驅趕了吧?」
樓橋道:「伏兵不足懼,殿下要知道世上還有一些東西是人所無法對抗的。」
趙頊不屑地道:「怪力亂神的東西信它做什麼,樓將軍只消加強巡邏,其他的事再議吧。」
樓橋沒有再說什麼,看了身旁一個矮矮胖胖的手下一眼,那人立時會意,轉身去了。
趙頊看到了他的小動作,有些感慨地道:「樓將軍心思縝密,有你在,本宮無憂矣。」
「這是末將職責所在。」樓橋總是一副淡定的樣子,令人分外感到不習慣。
「樓將軍真的不考慮到本宮的麾下效力?」此時在趙頊眼裡看來,樓橋是一種世外高人般的恬定和高深莫測。他越來越欣賞這個外貌並不出眾的年輕人了。
可惜樓橋仍是拒絕:「靖北王殿下對末將有恩,末將曾立誓要追隨王爺鞍前馬後,決不背離。」
趙頊看著他,突然露出邪氣的一笑:「如果靖北王再也不會上戰場,你是不是就不用遵守誓言了?」
樓橋心中一懍,他活了一千多年,還沒有哪個人的笑容能令他感到如此惡寒。他努力緩了口氣,道:「殿下將來是要身登大寶的,末將只要在大宋的疆域內,就是為殿下效力了。」
趙頊似乎對他的回答十分滿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本宮多給你幾天時間考慮,等本宮回京之日,便是你該做決定之時。」
樓橋在心中歎了口氣:「是。」
正在空氣便得凝重的時候,一個人撞撞跌跌地撲了過來,大叫道:「頭、頭兒,不好了!」
樓橋認得那正是自己派出去聯絡許仙的信使,微微一驚:「怎麼了?」
那人面色青白,像是受了過度的驚嚇:「頭兒,我、我們出不去了!」
樓橋神色陰沉,向谷口看去:「谷口並無阻礙,為什麼出不去?」
那人結結巴巴地道:「我、我剛才走出去的時候,走著走著,又回來了。」
樓橋皺起了眉:「你在說什麼?」
那人重重頓足,一拉樓橋的胳膊就向谷口躥去。
趙頊此時也開始覺得不對勁,邁開大步跟了過去。一時間,幾乎所有士兵都不由自主地跟著他們來到了谷口。
兩人在谷口停了下來,樓橋向外看去,外面一片明媚,陽光正好:「你在胡說什麼,這不是好好的嗎?」
「頭兒,您、您走出去看看?」那人額上鼻尖上全是冷汗。
樓橋被他弄得緊張起來,深吸一口氣,向外走出一步,在那一瞬間,天氣突然變了:燦爛的陽光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天的星斗,星星一閃一閃的,看起來分外可愛,可惜樓橋此時卻沒有心情去欣賞。他努力壓制著油然升起的恐懼,硬著頭皮又向前走了一步。眼前景象又是一變,等他定下神來,卻發現面前黑壓壓的一大群人一臉恐懼地盯著他,為首的正是太子趙頊。
他一手扯過站在身旁的那人,啞著聲音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人不住地搖頭,汗水四下潑散開:「我不知道,頭兒,我不知道。剛才我走出去的時候,不知怎麼的,就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彷彿……彷彿……」
「彷彿是一面鏡子。」趙頊沉聲道:「從這裡走出去,會到一模一樣的另一個世界。」
樓橋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抹了抹頭上的冷汗,道:「現在的情況是,我們的人出不去,而許大人也不知道我們在這裡。我們無法與外界聯繫,而身上帶的糧草又只夠支持幾天……」
趙頊的神色很不好看,但他依然非常鎮靜:「這倒很像諸葛孔明的八圖陣。」
樓橋有些佩服起趙頊來,他能身登高位,並非是靠血統那麼簡單:「不是陣法那麼簡單,恐怕其中真的有殿下所不相信的怪力亂神的因素在其中。」
趙頊揚了揚眉:「哦?」
樓橋揮手令將士們都散開休息,然後道:「末將不認為遼人會擺這些深奧的陣法,更何況,僅僅是八陣還難不倒末將的這些兄弟。」
「所以?」
「所以,末將懷疑遼人那邊必定有高人襄助。」
趙頊想了想,不置可否:「當務之急,是如何離開這個山谷。」
樓橋有些難過地閉上眼睛:「到這個山谷歇腳是末將的主意,請殿下降罪。」
趙頊歎了口氣:「算了,不知者不罪只要樓將軍能夠將眾人平安地帶離此地,便足以將功折罪了。」
「是。」樓橋應著,心中暗暗擔心:不知道許仙那邊怎麼樣了,如果……
許仙帶兵疾行了半日,身後一群「嬌生慣養」的將軍們早已是叫苦連天了。在山裡轉了半天光景,依然沒有見到半個宋軍的影子,彷彿那五千人馬已經人間蒸發了一般。
站在大火之後的廢墟上,許仙良久說不出話來。營地已經被燒燬,他無法知道樓橋和趙頊的伏兵計是否成功,又或者全軍覆沒了。
他用力拍打著自己的腦袋,心中懊惱萬分。如今趙頊和樓橋等人均不在此,剩下的皆是一幫酒囊飯袋,連可以出謀劃策的主兒都沒有。
想到這裡,他更加用力地一拍腦門。一雙纖說拉住了他,回過頭,他的妻子正用無比溫柔的目光注視著他:「什麼事這麼沮喪?」
他突然有了種想把自己的腦袋打爆的**。他蘭心慧質的妻子不正在他面前嗎?他又何必到別處去找人呢?
他握住了她的手:「你來看,大營燒燬了,太子和樓大哥也消失不見,你說他們會不會出事了?」
白素貞秀眉微蹙,足尖輕輕踢著地上兀自還在冒煙的炭灰,良久,才道:「既然兵分兩路,太子殿下就沒有道理留在營中等候敵人。我想,這場火要麼是敵人撲空後惱怒所為,要麼就是太子殿下自己放的。你看。」只見踢開炭灰,地下露出一截刻著契丹文的腰刀。
許仙大喜,攔腰將她抱起,轉了一圈後,在她臉上狠狠親了一口:「你呀,可真是我的賢內助!」
白素貞抓著他的肩膀,眼見周圍眾人都在看著這邊,頓時飛霞撲面:「快放我下來,大家都看著呢!」
許仙斜眼瞧過去,眾人連忙移開目光,看天的看天,觀地的觀地,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許仙對她笑道:「沒人在看啊。」說著又將她轉了一圈,這才放下她來,大聲吩咐道:「斥候隊立刻出發,在方圓百里內搜索殿下的蹤跡。」
「是。」這一聲應答格外有力。
眾人散開去,士兵們開始尋找合適的安營地點。許仙左右無事,拉著妻子正想說笑幾句,巡邏的衛兵們突然帶了個人過來:「大人,這人自稱是樓將軍的部下,有事稟告大人。」
許仙打量著他:「老多,是你,樓將軍和殿下呢?」
此人正是那天表演「吞足」絕活的老多,他有些陰沉地道:「頭兒和殿下移兵到西南方的一個小山谷裡,正命小的前來通知大人。」
許仙點了點頭,正要命令全軍整裝,卻聽得老多低聲道:「大人,那小山谷地方有限,這些將士恐怕是容納不下了。」
許仙想了想:「也罷,待我與你前去見了他們再做打算吧。」
老多依舊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是,小的這就給大人引路。」
許仙略感奇怪:「你怎麼了?」
「沒什麼,小的很好。」老多慢吞吞地答道。
許仙知道殘兵營的大部分人都有怪癖,於是沒有多問,吩咐士兵們原地休息戒備,等他回來之後,正要跟著老多離開。白素貞突然拉住了他。
許仙回頭:「怎麼了?」
白素貞悄聲道:「我和你一起去。」
許仙笑著替她理了理秀髮:「傻瓜,我又不是去很遠的地方,最多一個時辰就回來了。」
她的小臉上帶著不安:「可是……可是我總覺得……總之我一定要跟你去才放心。」
見她如此為自己擔心,許仙心中好像被灌了一壇的蜂蜜似的,從裡頭甜出來。他無比寵溺地捏了捏她潔白無暇的臉蛋,輕聲道:「好,咱們一起去,不分開。」
她有些緊張地握住了他的手臂,不安地瞄了老多一眼。
老多陰森地看著她,目光閃爍,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