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再次遠征
正如皇帝所說,許仙和太子趙頊踏上了征途。
回頭看看身後長長的隊伍,再看看趙頊冷若冰霜的臉,許仙不禁歎了口氣。前面是遼夏兩國的狼虎之師,還有那個不大看得起自己的靖北王,自己的前途,實在是一片昏暗啊。
一勒韁繩,許仙令馬放慢了腳步,和自己那個勤務小兵並肩而行。自己這次出征,頭一件是就是從兵營裡將他提了出來,上次要不是他,自己恐怕就要躺下了。
小兵低著頭,在馬上搖搖晃晃,一副快要睡著的樣子。許仙叫了好幾聲,他才驚醒過來,見是許仙,他忙道:「大人有什麼吩咐?」
「唔,也沒什麼。這行軍,終究是太無聊了。」許仙漫無目的地道。
小兵睜大眼睛看著他,猜不透他想說什麼。
「啊,對了,我都忘記問了,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許仙總算想起自己該問什麼了。
「我……小人……小人姓徐名百,今年一……嗯,一十八歲。」徐百道。
「十八歲啊,還是個孩子嘛。」許仙感歎道:「為什麼叫百?難道你還有九十九個哥哥姐姐?」許仙很沒營養地問道。
徐百笑了起來:「大人說笑了。」
「啊……難道你有哥哥叫徐十,有弟弟叫徐千徐萬什麼的?」許仙靈機一動。
「大人好聰明啊,小人在家正是排行第二。」徐百眨眨眼道。
許仙「呵呵」笑著:「你的功夫很好啊,只做個勤務小兵太委屈了。」他搭著他的肩膀:「哪個我給你陞官,做個校尉怎麼樣?」
徐百急道:「大人厚愛了,小的不敢當,能做大人的勤務兵,是小人的榮幸。」
「不用謝啦,我許仙怎麼能埋沒你這樣的人才呢。嗯,你再長大點,說不定可以當個鎮守一方的大將。說不定也不用,靖北王不也不到二十歲麼。」他覺得徐百實在是太謙虛,太有才了。
「大人——」徐百還想說什麼。
「就這樣啦。」許仙笑著幫他戴正了帽子:「等大軍到了前線,我就給你陞官。」
「哼,想不到許大人竟有那龍陽之好。」趙頊不冷不熱地諷刺道。
許仙抬起頭,只見軍中將領包括趙頊都用很鄙夷的眼光看著兩人,不過只有趙頊才敢出口譏諷罷了。
徐百黑黑的臉上一紅——雖然不太看得出來:「大人……」
許仙訕訕地縮回手,乾笑道:「太子殿下說笑了,他的帽子歪了,呃呵呵,歪了。」
趙頊冷冷地一揮手中馬鞭:「雁門關就要到了,火速前進!」
他不明白父親為什麼要令他出征,還讓許仙做他的副帥。
這個許仙,真是越看越不順眼。
趙頊率領大軍趕到的時候,正是兩軍休戰之時。靖北王趙玢迎了出來,見到趙頊,只是拱拱手:「前線軍營之中,請恕小弟不便多禮。」
趙頊雖然心中不悅,卻並沒有表現出來。趙玢雖然從不參加太子的角逐,但他的勢力卻也不容小覷。自己要坐穩這個江山,還得依靠他的支持才行。
「五弟客氣了。在軍中,自然要以軍中禮數為準。」他笑道。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況殿下只不過是個太子而已,是吧,王爺?」許仙不鹹不淡地插了一句。這個靖北王也不知是站在哪一邊的,先試試他再說。
趙頊的臉色陰了一下,隨即恢復了正常。
趙玢淡淡地道:「這話倒也不錯,但是,究其根本,『將』為的還是國家,過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你認為呢,大哥?」
不愧是中立派的頭頭,說話這麼中庸。他的意思不就是誰當皇帝他就效忠誰麼。
趙頊顯然聽明白了,他心中雖不是滋味,但比起趙玢起兵幫助趙珺,這要好得多。
趙玢不著痕跡地打量了許仙一下:「是許大人吧,上次本王忙著清理戰場,不得已怠慢了許大人,還請不要見怪。」
「哪裡哪裡。」嘴上在這麼說,許仙心中卻在犯嘀咕:他這是什麼意思,在試探我麼?
「讓本王介紹一下,」趙玢回過頭,指著一個全副盔甲,鬢角斑白的將領道:「這位是威遠將軍李淳厚。」
許仙覺得趙頊的耳朵都豎了起來:「莫不是名震邊塞的白馬將軍?」
李淳厚似乎不擅言辭,拱了拱手算是見禮。
「這位是驃騎將軍任道,中軍將軍任明,左軍將軍於輕,右軍將軍路遠杭……」他一路介紹下去,所說之人,莫不是名震宋廷的大將。看來這些是,就是趙玢得以在邊關立足多年的基石了。
趙玢一路介紹下來,許仙也就罷了,趙頊的神情卻越來越驚訝,最後眸子中精光閃爍,似在深思。
如果這些都是我的人,何愁大業不成呢。他暗歎著,心中突然打了個突:如果趙玢要反,天下誰能制得住他!
許仙在令人眼花繚亂的大將之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這位將軍呢,王爺為何不介紹一下?」
趙玢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這位不是將軍,只是軍中的一個小小主簿罷了,許大人何以會特別注意?」
「啊……沒什麼,只是見過一兩面罷了。」那是楊俊!許仙已經基本上能肯定,圍堵遼軍是趙玢的主意了。
「大哥和許大人遠來辛苦了,何不到關內休息幾日?」趙玢始終沒有介紹楊俊,但許仙知道他絕對是個重量級的人物,很有可能就是趙玢的軍師。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趙頊並沒有注意到楊俊,他的腦子裡充滿了得失計較,一時還回不過神來。
「這邊請。」趙玢親自領了眾人進去。
安頓好趙頊和許仙後,他走了出來,指揮眾將接收趙頊帶來的十萬大軍。
楊俊就站在他旁邊。
「這個許仙不簡單。」趙玢一邊忙著,一邊說道。
「是,王爺能否看得出,他究竟是哪一邊的?」
「啊,很難說。表面上,他似乎是成王黨的人,但父皇既會派他和太子一併出征,而且不怕他暗中使冷箭,那他的身份就很不簡單了。」趙玢稚氣為脫的面孔之下,是遠遠超出他年齡的睿智。
「屬下認為,他應該和王爺是一樣的。」
「你是說……他是個中立派?」趙玢濃眉一挑。
「是,不過王爺還是等陛下的密信吧。這個許仙,還是多試探試探保險些。」楊俊沉聲道。
「你說得對。」趙玢輕輕敲了敲城垛子,似乎已有主意。
「呼!」許仙坐在一張籐椅上,兩隻腳很沒形象地架在了几子上,輕輕抖動著。他看著徐百忙著整理他的房間,並努力佈置得舒服些。
「啊,小徐啊,你真的不考慮陞官的事嗎?」剛才他舊事重提,結果被徐百婉拒了。
「大人,小的身無寸功,這樣陞官了,恐怕人心不服啊。」徐百拿著一塊抹布抹拭著櫥櫃上的灰塵,一副很專業的樣子。
「那有什麼關係啊,用人唯親,在官場上是很正常的現象。」許仙懶洋洋地道。
「可這裡不是官場,是戰場。」徐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繼續幹活。
「有什麼不同嗎?」
「當然不同。戰場之上,須得賞罰分明方才令將士用命,如果人心不服,大人如何能指揮好軍隊?官場敗了,大不了當一布衣;戰場敗了,恐怕連性命也保不住了。」
許仙讚歎一聲:「你不去做官,真的是浪費了。」
「小人只是實話實說。」
「嗯,這樣吧,你就跟著我,等在戰場上立了功,再陞官也不遲。」許仙輕輕拍著大腿,舒緩趕路多日的肌肉緊張:「你的功夫那麼好,要立功還不容易。」
徐百不是很熱切地道:「多謝大人厚愛。」
許仙疑惑地打量著他:他的志向似乎並不在於做官,那麼他為何要跟著自己呢?難道他是某個勢力派來監視自己的人?可是,直覺告訴他,徐百對自己並無惡意。要說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勤務兵,他絕不會相信。一個身懷絕世武功的人,會甘心做一個連馬前卒都算不上的小兵?看來他要必要把掌管後勤的官員叫來問問了。
這樣想著,他站了起來,向門外走去。
徐百忙道:「大人要去哪裡?」
許仙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很想知道麼?」
徐百低下頭去:「小人不敢。」
許仙沒再說什麼,逕直走了出去。
待他的腳步聲消失,徐百才抬起頭,眼中明光閃動:「糟了……」
站在城樓上向下望去,士兵們在忙著佈置防禦工事。雖說是休戰三日,但兵不厭詐,誰能保證敵軍不會偷襲而來?
勤務官的帳篷就在城下,他猶豫著,竟提不起腳步來。
萬一問出徐百的身份可疑,那他該怎樣處置他呢?相處這樣久了,他挺喜歡這個開朗但有些害羞的少年,更何況,他還救過他的命。
遠處的落日餘輝還在山間蕩漾,太陽卻已掩到了蒼山之後。許仙看得有些呆了。邊地的景色雖略顯蒼涼,卻有種說不出的雄壯。
「雁門落日,許大人還看得入眼吧。」楊俊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許仙一點都不感覺意外,他要是不來找自己,那才是怪事呢。
「子孝,多日不見了。」許仙沒有回頭。
楊俊上前一步,學他一般扶著城垛,向遠處眺望:「想不到還能在這邊地見到許大人。」
「許某也想不到。料來這邊關有靖北王爺,又何需我這個一文不名的散將增援呢。」許仙話裡帶刺。
楊俊聽出他在諷刺上一次的事情,笑了笑:「許大人上次得勝回京,想必風光得緊。」他是在提醒許仙,若是沒有趙玢讓功,他許仙也不可能爬得這麼快。
許仙感到自己說不過他,只好搖了搖頭:「子孝前來,不會是和我打鋒機這麼簡單吧?」
「許大人覺得太子殿下為人如何?」他突然問道。
「太子殿下文武兼資,品性端正,是個社稷之才。」許仙謹慎地措辭,生怕被人抓住什麼小辮子。
「那麼您覺得成王殿下如何?」
許仙一笑:「子孝是在試探我嗎?」
楊俊也笑了:「許大人連日趕路,可覺著疲倦麼?」
「還好。」
「晚間王爺設筵招待諸位,還請許大人務必賞光。此間沒有美女佳餚,烈酒倒是有一些。許大人切勿嫌棄。」
「許某一定到。」這麼精彩的宴會,他怎能缺席?
「那麼下官告辭了。」楊俊拱拱手,下了城去。
許仙搖了搖頭,也不去找什麼勤務官了,轉身走回了自己的臨時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