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父子社稷
成王默默地看著眼前躺在龍床上，形神憔悴，動彈不得的男人，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
「啊……四小子。」皇帝眼皮微張，看到了他。
「父皇……」成王輕輕跪在床前，看著父親。
「你來了，朕正想能在死前見你一面呢。」皇帝欣然道。
「父皇，我……」成王欲言又止。
「別說啦，你的心，朕明白得很。朕勸不了你，一切的事情，你看著辦吧。」他說著，輕撫著成王的頭髮：「朕自從當上了這個皇帝，就很少這樣和你待在一起了吧。」
「……」成王的眼眶濕潤了。
「你和大小子都是朕的兒子，大小子像我多一些，但朕最鍾愛的，始終是你。」皇帝微微一歎：「你一定在怪朕沒將太子之位交給你，是不是。」
「我……」
「朕心裡很清楚。論到聰明才智，大小子遠遠及不上你，但論到治理國家，鞏固社稷，你卻不如他。你還沒有真正地長大，真正地成熟起來。而他，已經是個合格的政治家了。」
「可是，我會把黎民百姓放在第一位，他會嗎？」
皇帝搖搖頭：「政治，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簡單。光有愛民之心是不夠的。一個統治者，是要把萬里江山都置於自己一人的手中。有時候施行的政策，哪怕民怨滔天，卻也是必須的。你自問能做到嗎？」
「可是，大哥成天議論變法，您不怕他變得國不國家不家？」
「少年氣盛，難免有些新奇的想法，不足為奇。等他年紀大了，自然會明白。」
「四小子，聽爹一句話，放手吧，你鬥不過你的大哥。」
成王身子一顫，思緒飛回到父親還不是皇帝的時光裡。但隨即擺脫出來：「父皇，您不明白。就算我肯放手，大哥也絕對不會放過我的，我也是一樣。」
皇帝咳嗽起來，咳得連連喘氣。
成王站了起來，舉拳向天：「所以我一定要抗爭。以這個天下為賭注，和大哥奮力一搏。勝者為王！」
皇帝呆了半晌，長歎一聲：「你，出去罷。」
許府的後花園中，一個黑色的身影久久悵立，影子拉得長長得，顯得格外孤單。
「白……那個，岳父大人。」許仙隱在一旁很久了，一出聲，又差點叫錯。
白語楓神色淡然，顯然早知他在一旁。他很是瀟灑地一揮衣袖：「罷了，你還是叫我白大哥吧，你不習慣，難道我就習慣了？」
許仙如釋重負：「白大哥！」
白語楓回頭看著他：「這麼晚了，還不休息？」
「呃，我、我有點事想跟你說。」許仙看起來十分為難。
「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我……過一陣子，我和素兒打算回魔界去。」
白語楓一揚眉：「這很好啊，你們離開很久了。」
「我是說，一去，就不回來了。」許仙有點不敢看白語楓的表情。
白語楓沉默了一下：「為什麼？」
「我覺得很累，白大哥。」許仙訴苦道：「人界充滿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尤其是身處王朝鬥爭的漩渦，簡直半點都放鬆不得。經過了那麼多的事情，我真的很累很累，只想和素兒在一起，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
白語楓搖搖頭：「你已在人界建立起龐大的勢力，神界在人界的勢力節節敗退的時候，你卻想走？你捨得下你的親人，你的權力？」
「我死過很多次，所以我知道和愛人生離死別的痛苦。我不想再經歷這樣的事了。至於我的親人，我總要和他們分別的，我和他們不一樣。東隅的事，你也不必擔心。我的徒弟會比我更加勝任，相信用不了幾年，他就會成長為一個優秀的領導者，他將是魔界在人界的代表。」
白語楓皺著眉，一聲不響著看著他。
許仙摸了摸心口，那裡一片平靜：「更何況，我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能不能活到回魔界的時候。」
白語楓終於歎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道：「算了，你想回去就回去吧，帶上素兒和濤兒。」他的手心裡傳來一股柔和的真力，順著經脈慢慢滋潤著許仙的全身，暖洋洋的，舒服極了：「還有什麼比你的生命更重要呢。」
離他們不遠的一個院子裡，恨星和天龍兩個脈脈相對。
「恨星……」天龍傻傻地叫道。
恨星狠狠瞪他一眼：「你該叫我姑姑。」
「恨星你在生氣？」天龍一怔。
恨星轉過身去：「若不是你，他們……他們怎麼會誤會……」
「我……」天龍咬咬牙，下定決心：「我早已不當你是姑姑了。」
恨星吃驚地看著他。
「從我八百年前修行回來看到你的時候，我……我就喜歡你了。這麼多年，我雖然嘴上叫你姑姑，可我心裡從未有一刻當你是我的姑姑。這些年，你很少回破浪城，但只要你回來，我都會想盡辦法去見見你，哪怕你從未將我放在眼裡過。」
「是麼……」恨星低聲道。
「是。八百年中，我只見過你十九次，連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從思念中熬過來的。甚至我不需要你對我好一點，我只希望你能正眼看看我，而不是只看著主上。是的，每一次我看著你，你的眼睛裡只有主上的倒影。可是我不敢恨主上，我不配。因為他是魔界之主，我只是他的屬下。從那時起，我就立誓要超過主上，取代他的地位，取代他的一切。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無論我做什麼，也取代不了他在你心中的位置。」
「夠了，別再說了……」恨星心中酸酸的，百般滋味，全在心上翻騰著。
「我要說。你以為只有你是癡情人嗎？主上為主母傷心了一千年，心中的苦難道會比你少？你尚有心愛之人可以說話，可以遙遙相望，那他呢，他所有的精神支柱，就只有落神峰的一具冰棺而已。」
「不要再說了，求求你。」天龍的話深深挖開她心上的傷口，令她痛苦地顫抖起來。
「我想告訴你，主上始終愛著主母，哪怕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既然你愛的人不會愛你，為什麼你不抬眼看看你身邊的人？」天龍臉上的肌肉抽搐著：「你趕到金山寺救我，我真的很開心。這些日子，你沒有待在汕水，還時時肯對我說說話，我以為你會對我改觀，沒想到……你依舊當我是個晚輩，是你義兄的兒子。」他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告訴我，難道你心裡就這樣被主上佔得滿滿的，一絲一毫的位置都無法留給我嗎？」
「天龍，你不要這樣。」面對激動的他，她的話顯得格外無力。
「你說啊！」他用力搖晃著她的身子。
她答不出來。
天龍頹然放開她，慢慢後退著：「你真的很殘忍，很殘忍……」他抬起頭：「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見你了，省得你看著礙眼，我這就離開。」他說著，轉身就走。
「天龍！」不知為何，她想叫住他。
天龍停了下來，但沒有回頭。
「我……」她想說什麼，但又說不出來。
天龍再走。她再次叫住他。
「你究竟想說什麼？」天龍用不帶感情的聲音問道。
「我……你真的要走？」她不想看著他這樣離開，真的。
「我留在這裡，你看著豈不難受。」天龍冷笑。
她咬了咬下唇，下定了決心一般：「你剛才問我的話，我現在無法給你答案。我希望你給我一點時間。或許……等你當上魔主的時候，如果你還想知道答案的話，就來汕水找我。」
天龍猛然回頭，卻只來得及看到她化作一道長虹，向西南方向遁去。
天龍癡癡看著她遠去的方向，喃喃地道：「恨星，恨星……我已經知道了你的答案……只是你還不知道罷了。我會等著你說出來，無論是一百年還是一千年。」
屋頂上，高翔盤膝而坐，膝上放著一包的糕點。他邊吃邊看著院裡的言情劇。
「好一對癡男怨女啊，當初我的設定是單戀來著，不過現在這位作者好像有別的主意。」
「嗯嗯，只希望續作者大大給他們一個好的結局吧，阿彌陀佛……這是什麼糕，這麼好吃？」他三口兩口將糕點掃蕩一空，滿足地歎口氣，躺下，將雙手枕在腦後：「宮廷鬥爭，邊關戰事，許仙的毒，還有魔神兩界的恩怨。那麼多的事情雜在一起，他也不怕寫了東忘了西嗎？嗯……魔界的人物出場了，接下來該輪到神界了吧，也不知道法海那個大反派是不是真的死了……」
「哦呵呵呵呵~你想這麼多，也不怕腦子爆了？」那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腦海裡響起。
高翔用力甩了甩腦袋，好像這樣能把那聲音給甩出來：「是你啊，找我有事嗎？」
「偶爾找你聊聊好像也不錯。」
「哈哈，不會是沒有靈感了，所以想找我借？」高翔賤笑。
「這……呃，怎麼可能。」他支吾了一下。
「不是就好。」高翔笑道：「對了，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局啊，結局了我能離開不？」
「哼，我說了，你的同伴沒有恢復記憶之前，你都別想離開。」
「不要啊……那個傢伙現在被人寵得東西南北都分不清了，我看他巴不得一輩子都想不起來，好安心做他的許少爺。」高翔呻吟道。
「哦呵呵呵呵~那你就一輩子呆在這裡不要回去好了，這裡美女如雲，你可以考慮去泡一個。」那人『淫』笑數聲道。
「去死，這裡的美女全都是名花有主的，你都不說給我留個。」高翔咒罵道。
「啊，我有急事，先走了，下次再聊。」那聲音迅速遠去。
「又是這樣來去匆匆啊……」高翔沮喪地歎了口氣，其實他多希望與和他同一世界的人多聊聊。
「前途無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