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一日休閒
帶著淡淡的惆悵，許仙默默為皇帝哀悼著。一月的東京蕭索而無生氣，這令他的心情又沉重了幾分。
這樣一路走回家，他正好截到了準備出門的一行人。
「哎，你們這是？」許仙拉住了妻子。
白素貞衝他嫵媚一笑：「我和姐姐要到碧雲樓去小聚，孩子就交給你了。」
「啊？什麼？孩子？」不會是要他照顧那個小鬼頭吧？
「對了，蒼穹來了，你快去見見他。」她將他推向裡面，然後挽了許矯容的手，飄然出門去了。身後，高翔慢吞吞地跟著。許仙連忙抓住他：「你去湊什麼熱鬧？」
高翔聳了聳肩，一副無辜的樣子：「又不是我想去的。」他還想多逗逗小傢伙的說。
「天啊，天啊！」許仙仰天悲呼：「為什麼會這樣？」
「很久不見了，師父。」獨孤蒼穹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他身側，抬頭望著他，眼中滿是重逢的喜悅。
「蒼穹！」許仙驚喜地叫了起來，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這個徒弟，怎麼看都比兒子順眼的說。
半年不見蒼穹長高了很多，身體也壯實了些，舉手投足之間，已經有了些穩重的氣質，至少看起來比於放更像個「掌門人」。
他把手放在他的腦袋上，咧開了嘴，一時間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有人陪我了，哈哈，不用單獨面對那個小鬼頭了。
他得意地想。
「師父，」蒼穹拉拉他的衣裳下擺：「小師弟，很可愛。」
「啊？小師弟？」許仙怔了一怔，心中的得意開始動搖：「你是說……」
蒼穹指了指遠處——小傢伙的搖籃被搬了出來，他坐在裡頭，正精神十足地東張西望著。
「莫非……你……」許仙感覺自己快要吐血了——不是吧，我的寶貝徒弟也不是我方陣營的？
「師父，你怎麼了？」許仙的表情越看越不對勁兒。
「沒什麼。」許仙深吸一口氣，迅速調整了心情，風蕭蕭兮地向小傢伙走去。天知道上次他想欺負小傢伙的時候，被他整得有多慘，在許仙眼裡，他簡直就是一小惡魔。更鬱悶的是這個惡魔還沒有滿月……真欺負不得。
「呀！」看到父親過來，小傢伙很是高興，衝他揮舞著胖嘟嘟的小手。
許仙沒好氣地望他一眼，伸手揉了揉他稀疏地頂毛。
「啊、啊。」小傢伙伸著小手，似乎在要求父親溫暖的懷抱。
「呵，好可愛。」蒼穹在搖籃前蹲了下來，端詳著自己還未滿月的小師弟。
才怪！
許仙瞪他一眼，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每個人都說這個小鬼頭可愛，你看看，頭上毛沒有幾根，手和腳一樣粗，皮膚滑得跟肉凍似的……許仙狠狠地在心中作踐著小傢伙。
見父親沒有實際行動，他像是要哭起來了，淚水直在眼眶地打轉，小手不屈不撓地伸著。
唉，算了，我生的，認了。
許仙沒奈何地架起他，摟進懷裡，摸摸他的腦袋。
小傢伙開心地笑起來，手舞足蹈，口水順著咧開的嘴角淌下，滴在許仙雪白的衣裳上。他突然有了種想把他丟掉的衝動。
在東京城有名的碧雲樓裡，白素貞和許矯容相對而坐。白素貞優雅地啜著杯中清澈而又透著沁鼻幽香的茶水，心兒彷彿飛到了雲端一般。許矯容卻有些魂不守舍，時不時地向外看一眼。高翔在一旁的幾上伏案大嚼著，茶好不好喝他不知道，不過有食物他卻絕對不會放過。
「弟妹啊，你說我可愛的小侄子會不會被漢文那小子欺負呢？」許矯容說出了心中的擔心。
「姐姐不必擔憂，」白素貞嫣然一笑：「相公不會欺負孩子的。」
「說是這麼說……」想起許仙對小傢伙的「敵意」，身為姑媽的許矯容怎麼也放不下心來：「要是……」許矯容腦中浮現出許仙按著小傢伙猛k他的小屁屁的邪惡場面，心中一陣惡寒。
「唔唔唔唔……」高翔嘴裡塞著一大堆的食物，口齒不清地道。
「什麼？」兩人齊聲問道。
高翔一陣狂嚼，然後舒了口氣，道：「你們不用擔心啦，我倒是挺擔心許老大會被小傢伙欺負。」
「什麼意思？」兩人對望一眼，覺得有趣。
「嗯，事情是這樣的。」高翔開始揭許仙的老底。
「哈啾！」
正呆抱著小傢伙的許仙猛地打了一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誰在說我壞話？
「師父，你怎麼了？」蒼穹感到有些奇怪。
「沒什麼，你過來。」許仙一屁股坐到了一旁的太師椅上。
「師父可是想問金山寺的事？」
「嗯，法海死了之後，金山寺還有什麼異動麼？」
蒼穹搖了搖頭：「金山寺近幾個月低調得很，除了一些佛事，他們幾乎不出來走動。」
許仙皺起了眉，手指無意識地點著小傢伙的鼻子：「李剛最近蹤影全無，你於伯伯和青姑姑也是。李剛那傢伙，城府太深了，教人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他這樣接近小青，卻是為什麼？」
蒼穹聽得直眨眼，他數月以來都在鎮江，對這邊的形勢顯然不太明瞭。
許仙突然笑了一笑：「蒼穹，你長大了。」
蒼穹低著頭，乖巧地道：「師父說笑了，徒兒今年才八歲而已。」
「我是說你的心理年齡。八歲，八歲就能幫我打理東隅的事務，當真了不起啊。我八歲的時候……」許仙微微搖了搖頭。
「他……教了我很多。」蒼穹低聲道。
許仙點點頭，蒼穹自小經歷奇事，心理上成熟一些也不足為奇。
沉默片刻，他道：「我昏迷的三個月裡，是林中羽和高翔在幫忙打理東隅。中羽這個人，能幹，但才氣不足。以後你可以讓他總管一方的事務。而高翔……我看不透他。當初他莫名其妙地出現，又莫名其妙地和我們混在一起，我不明白他的目的何在，但，似乎他是可以信任的。」
這話蒼穹聽著覺得不對頭：「師父，您這是？」
許仙笑道：「原本我還打算到鎮江去看看你，現在倒省去了不少麻煩。」
「師父，您……要走？」蒼穹駭然道。
許仙微微感慨道：「在人界呆了這麼久，我才發現，我根本不適合這個地方。所以我決定和你師娘回魔界去居住。」
「東隅怎能沒有您！」蒼穹急道。
「我知道將東隅這麼大的擔子交給你，是過分了點，」許仙笑著摸了摸蒼穹的頭髮：「但你可以讓中羽和高翔輔佐你，到你覺得自己有能力了，再獨力挑起這個擔子吧。」
蒼穹兩眼泛紅：「師父，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師父也捨不得你啊，捨不得大家。可是，我心裡總有些不安。這種不安，似乎只有到了魔界才能消除呢。」許仙拍拍他的肩膀：「別難過了，如果有機會，師父會回來看你的。」
「可是，京城這裡激流暗湧，您怎能脫得開身？」不愧是蒼穹，很快就將私人感情放了下去，想到了關鍵的地方。
「所以啊，」許仙很無奈地道：「得等朝廷安靜了，我才能走。」
聽到許仙不會那麼快離開，蒼穹精神一振。畢竟要才八歲的他面對東隅這樣龐大的組織，他多少會有些緊張的。
許仙望著灑在廳堂門口的陽光，悠悠地道：「我的家人，可就拜託你了。」
「師父請放心，蒼穹一定會把他們當作自己的家人來侍奉，等……等小師弟長大了，徒兒會將東隅還給他。」蒼穹的聲音裡有一絲的不自然，他呆了一呆——自己是怎麼了？
許仙看了他一眼，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微笑道：「你覺得我會將這個小傢伙留下麼？」
蒼穹一怔。
許仙一歎：「就是我想留下，你師娘也不會答應的。」許仙說到這裡，不由心酸起來。
手上突然一陣異樣，原來是小傢伙將他的手指含入口中，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
這小鬼頭，怎麼這麼喜歡吃人的手指呢？
許仙無奈搖頭，將手指抽了出來，順便捏了捏他粉嫩的小臉，算是教訓。
「啊、啊。」小傢伙不依地伸出手，想將自己的「權利」奪回。
許仙輕輕在他頭上敲了一下，肆意地「欺負」他。小傢伙扁了扁嘴，看起來像是準備大哭一場了。許仙連忙將手指塞了回去，及時堵住了他的哭聲。
「師父……你真的放得下嗎？」蒼穹突兀地問道。
許仙一怔：「怎麼？」
「您的東隅，勢力遍佈整個大宋，您，儼然是個土皇帝了。」蒼穹壓低了聲音，他的聲音聽起來稚嫩而詭異。
「呵、呵呵~」許仙笑了起來，笑容說不出的愉悅：「蒼穹啊，你真的長大了。師父原本還有些擔心，現在看來是不必了。」
「師父！」他抗議道。
「呵呵，好了，你不會明白的。」許仙笑著摟了摟唯一的徒弟：「如果我還有昔日的功力，或許不會離開，但如今，魔界才是我最好的歸宿。別想太多了蒼穹，多考慮考慮怎樣將東隅發揚光大。我可不希望偶爾來看你的時候，發現你們都在要飯。」
「不會的師父。」蒼穹終於也笑了。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許仙站起身，將小傢伙放回搖籃裡。
「啊、吧，吧。」小傢伙再次失去了父親的手指，急得直叫。
「唔？」許仙湊過來：「你說什麼？」
「啊、吧，吧……吧吧。」小傢伙牙牙學語地道。
許仙陡然瞪大了眼睛：「在叫我？」
「吧吧、吧吧。」小傢伙好像叫得越來越順口。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在叫「爸爸」。
不過許仙已經眉開眼笑了，從小傢伙出生到現在，他第一次心甘情願地抱起兒子，然後狠狠在他小臉上親了一口：「乖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