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許氏小子
穎王趙頊被正式立為太子，壓抑四年的晦氣終於吐了出來。成王那邊的臉色自然好不到哪裡去，尤其是他得知自己這邊有不少立場不太堅定的人隨大流跟了穎王時，臉色更是比發霉的饅頭還難看。
先不論各方面是什麼反應，許仙已管不了那麼多了。
該死的，就算皇帝突然駕到，也給我滾到外頭侯著去。老婆生孩子，那是比天還大的事半點耽擱不得。
許仙沒頭蒼蠅似地在屋外亂轉著，他是個大夫，可卻被告知不得進入，這叫他如何不急。
他時不時停下來，側耳聽聽屋內傳出的辛苦壓抑過的呻吟聲。
「母子平安……母子平安……」他喃喃地念叨著，又拿頭去撞著結實的柱子，彷彿這樣可以使自己不那麼慌亂。
該死！該死的！活了那麼多年，就遇到過兩次這種事，而這次裡面奮戰的，不巧又是他的妻子和孩子，這叫他如何不緊張，如何不緊張啊！他狠狠地撞著柱子，彷彿感覺不到疼痛一般。
無數次伸手向房門，卻硬生生忍了下來，轉而扯著已經十分凌亂的頭髮，痛苦地低吼著。
小青不在，姐姐不在，月梅也不在——這裡竟沒有一個能進去並且告訴自己裡面情況的人。他懊惱著，不停地撞著柱子，就在腦子快要撞壞之前停了下來，因為他聽到一聲高過之前，痛苦又含著解脫的呼聲。他身子一挺，心都旋到了嗓子眼。
門「吱呀」一聲打開一道口子，滿頭是汗的接生婆才探出頭來，就覺得一陣涼風從身旁刮過，一個白影迅速掠了進去，之撲床榻。
「娘子……」許仙心疼地在榻邊坐下，握著那個嬌弱人兒冰涼的小手。
「相公。」白素貞虛弱一笑。
「嗚嗚，辛苦你了。」許仙不停輕吻著她的手背，纖指，企圖用嘴唇的熱量使她暖起來。
她深情地看著他，似乎覺得身上的疼痛減輕了許多：「讓我看看孩子。」
「啊？哦，孩子。」他這是才想起還有孩子這回事：「讓我看看我們的愛情結晶。」
「恭喜兩位，是個小少爺。」接生婆喜著。
沒想到許仙的臉立刻耷拉了下來：「是個混小子？」
「是、是啊。」接生婆感到奇怪，一般人聽到生了個兒子，哪個不是欣喜若狂，怎麼眼前這人卻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
「嗚嗚……我可愛的女兒……我要女兒……」許仙的心在流血——沒想到真被家裡那些混蛋說中了，自己真的得了個兒子。
可是他的寶貝老婆卻一副很開心的樣子，她輕輕抱過被接生婆裹在襁褓中的孩子，臉上洋溢著母性的微笑，不住地逗弄著。
一股涼意瞬間氾濫全身：不祥的預感，非常不祥的預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烈。
他慢慢挪了挪身子，靠她近了些，慢吞吞地道：「娘子啊……」
「嗯？」白素貞應著，眼光依然停留在孩子身上。
許仙忍不住顫抖一下，一向穩定的眼眸也開始不確定地游移，想問什麼，卻沒有問出口。
「你看這孩子多可愛。」他聽到他心愛的人說道。
他的心瞬間碎成幾萬份，勉強低下頭，他看著襁褓裡還未睜開眼睛的小嬰兒，心中升起一絲不忿：「可愛才怪。」當然他只是心裡這麼想，要是說出來，不被老婆修理才怪。
「嘻嘻，他的鼻子好像你哦。」白素貞總算抬頭，瞥了他一眼，只是一眼，又將注意力轉移到孩子身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孩子一出世，老婆就不愛我了……我就知道！
許仙心中翻起滔天醋浪，眼中似乎快要噴出火來了。
勉強壓抑著「殺人」的衝動，他站起身，將一直站在一旁的接生婆送了出去，重金酬謝後，他向屋內走了回去。
「哼，可愛個屁，胎毛都沒干的臭小子，哪有我一絲的帥了。」他一邊自戀一邊嘀咕著。
屋內，他的妻子孜孜不倦地哄著孩子。
他沒好氣地在床沿坐下，盯著母子二人。
「相公。」她有些擔心地抬頭，正好對上他的目光。
「嗯？」全世界最不爽的口氣。
「這孩子到現在都沒有聲息，會不會有什麼問題啊？」她求助於某個自稱神醫的人。
「哦……」又是這傢伙，從他出生後她的目光和話題就沒離開過這個小子。雖然不爽，但作為父親，他到底還是有些擔心。沒好氣地伸手，輕輕拍了拍襁褓，不料手才碰上去，孩子陡然一震，放聲大哭起來。
「哭了！哭了！」她喜道。
「臭小子，什麼時候不哭，我一碰你就哭，好你個臭小子。」許仙「惡狠狠」地道。
沉浸在喜悅中的某人完全沒有聽到，只是不住地哄著孩子。
哭，你怎麼還哭，再哭我扔了你……別哭啦，求你了，好煩啊……
許仙瞪著他剛出生的兒子，用眼睛說話著。
「相公，孩子一直哭，是不是餓了……」
她還未說完，許仙整個人彈了起來，狂叫道：「來人，來人！」
白素貞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著許仙。
一個家丁應聲而入：「大人請吩咐。」
「去找個奶媽來，快去，慢了我唯你是問。」許仙幾乎是吼出這句話的。
「為什麼要找奶媽？」白素貞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哼，我說要就要。」許仙翻了翻白眼。
「相公……」她小心翼翼地開口。
「幹嗎？」他沒好氣地問道。
「好像從剛才開始，你就一直很不高興啊。」她的注意力不是一直放在孩子身上嗎？
「沒有的事。」許仙臭著一張臉，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的不高興。
「是嗎？」她研究著他的表情，突然笑了。
「你笑什麼？」許仙奇道。
「沒什麼。」白素貞努力地忍住笑，靠入他懷中。
他伸手摟住了她，不得已也抱住了孩子。
臭小子！
他瞪著妻子懷中的兒子。
想佔我老婆便宜，哼哼，做夢吧。
孩子兀自在大哭著，一點都沒有發覺父親對自己的「敵意」。
不過，一家人抱在一起的感覺還挺不錯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微微地笑了。
他的戰爭，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