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佛曰眾生平等
相國寺中頓時齊刷刷地跪下一排人，白素貞呆了一呆，就被許仙拉著跪了下來。低下頭，卻見到許仙伸出雙手，墊在她的膝下。見她看過來，許仙露齒一笑。一瞬間，她的心中感到溫暖無比。
「眾卿平身。」皇帝淳厚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了起來。
許仙還沒站定，法海便從寺內慢慢走了出來，一身奢華之極的錦繡袈裟，一手持烏金緬鋼天龍杖，一手端九龍紫金纏天缽，面容端正嚴肅，倒也有幾分高僧的樣子。
不知是有意無意，法海徑直從許仙二人的身邊走了過去，目不斜視，只是接近許仙的時候身子不易察覺地顫抖了一下，隨即恢復了正常。
許仙冷冷地看著他，冰冷的眼光刺得他渾身不自在。
白素貞拉了拉他的袖子，輕聲勸道：「相公，這樣看人很不禮貌的。」
許仙冷然道：「等我將他碎屍萬段的時候我會知道什麼叫做禮貌。」
白素貞禁不住歎了口氣：「相公，他究竟和你有什麼仇？你一直是個很寬容的人，為何在這個問題上總是不肯退一步呢？」
「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宿命一直困擾著許仙，令他無法不恨法海。
「我不希望你變成一個殘忍的人。」白素貞取下帽子，握住了他的手，用深邃的眼光看著他：「答應我，別再這樣了，好嗎？」
許仙偏過頭，避開了她動人的眼神：「不。」
「為什麼呢，大家和平相處，不就少了很多煩惱了嗎？」她總是不能理解為何人類喜歡勾心鬥角，明爭暗鬥。
「你到底知不知道——」許仙說到一半，這才想起自己的身世不可以透露，只好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
「就算為了我，你們別再鬥了，好嗎？」她乞求道。
「為什麼你要護著他？」許仙有點動怒。
「我是不希望相公受到任何的傷害，最近我總是覺得很不安。」她的聲音裡泛著淡淡的憂傷，令聞者心酸。
許仙想起這幾日的夢鏡，心也禁不住狂跳起來：「如果不除掉法海，受到傷害的就不止是我了。」
「我不在乎，只要有相公，什麼我都不怕。」她把頭靠在他的肩上。
許仙摟住了她，看看周圍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法海和皇帝身上，這才輕聲道：「如果法海主動冒犯我們怎麼辦？」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到那時候，相公無論做什麼，我都絕不會阻止。」她堅決地道。
「……好吧。」許仙終於還是妥協了，等法海動，雖然那時候已經喪失了很多先機。
唉，她還是一樣地同情弱者，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宿命，或許就不會這麼做了。
娘子啊……我真怕……唉……
他在心中默默歎著氣，卻沒有將憂愁說出來。
那邊法海見過皇帝，挑燈會才算正式開始。眾人隨著皇帝和法海和尚，魚貫進入了大雄寶殿，不一會，殿外就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他們都進去了呢。」她靠在他懷裡，輕輕地道。
「那不是更好，沒人打擾我們了。」許仙在晚風中低下頭，看著他的妻子。
她抬起頭，迎著他的目光，嫣然道：「你不進去聽佛法嗎？」
「為什麼要聽佛法，佛有什麼好的。」許仙不屑地撇了撇嘴。
「據說佛很寬容大度。」她似有所指。
「是嗎？」他斜睨著她：「你這個魔族什麼時候對神也有研究了？」
「誰像你，成天都不看書。」她笑得很燦爛。
許仙看著彎彎的月亮：「就算佛法高明，可傳播佛法的人卻不見得高明到哪裡去了。虧法海還是西天佛祖的座下弟子，卻天天幹一些殺人放火的勾當。佛法裡可說這些事情是做得的？」
「佛法還說眾生平等，可他們卻天天叫嚷著要斬妖除魔，哪裡平等了？妖不是生命，魔不是生命？難道在他們眼裡只有神是生命，人是生命？眾生平等，不過是一句空話。」許仙有些激動。
「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公平。」相比之下，白素貞就平靜多了。
「所以，就算不公平，我也要世界的天平傾向我，寧可我負天下人，不願天下人負我。」許仙握緊了拳，宣佈道。
白素貞呆呆地看著他，黯然歎了口氣：「你……還是變了。」
「是啊……」許仙終於承認：「以前的那個許仙已經不可能回來了。我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就必須做一些違背良心的事情。我知道你對這種情況很不滿，但我必須這麼做。」
「你曾問我，為什麼要放棄當初行醫濟世的夢想。當時我無法回答。但現在，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許仙凝視著白素貞：「我原本，就不是個甘於平凡的人。我平凡，是為了你，我不平凡，還是為了你。經過了那麼多，要我當個小小的大夫，我無法接受，除非有一天，我的夢想和你有了衝突，那樣我會毫不猶豫地放棄它而選擇你。」
「請相信，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不論你是否贊同，我都會義無返顧地做下去，直到達到目的的那一天。我希望，無論發生什麼，你都能夠站在我的背後。只要有你，我相信任何奇跡都有可能發生。」
「好嗎？」
「只要你還是你，我就永遠站在你這一邊。」她無怨無悔地把頭靠進他懷中，輕聲道。
「嘖嘖，真是受不了，這麼肉麻。」於放的聲音很突兀地冒了出來，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站在了兩人面前，戲謔地看著親熱的兩人。
白素貞的臉騰地紅了，許仙卻很大方地摟住了她的腰，問於放道：「什麼事？」
「唉，對我這麼冷漠。」剛剛見識了兩人親熱的於放接受不了，自哀自憐起來。
「少廢話，沒事你不會到這裡來的。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許仙正經了不少。
「這個嘛，我說出來你不要太激動啊。」於放賣著關子。
「有話快說。」許仙瞪了他一眼。
「嗯……」他沉默片刻：「我的人在金山寺踩盤子的時候發現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