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所謂伊人
「漢文哥哥！」才離開廳堂，李月梅便叫住了他。
「嗯？月梅，你怎麼不吃了？」許仙覺得奇怪，第一次有人把他做的食物放過一邊。
「不是……我陪你去看看白姐姐吧。」李月梅笑得很勉強。
「我一個人去就好了。」許仙婉拒道：「你去恐怕不大方便啊。」一個不小心就會殃及無辜的。
「可是，白姐姐喝醉酒我也有責任，我想向她道個歉。」李月梅的話令許仙實在無法拒絕。
「那……好吧，你先到廚房去弄碗酸梅湯來給她解酒。」許仙決定先做好防禦措施。
見他終於答應，李月梅高興地去了。
許仙等了一會兒，就見她端了兩碗酸梅湯出來，笑道：「漢文哥哥，你嘗嘗我的手藝吧。」
「好。」許仙想也沒想就接過，一口氣喝了下去，喝罷還抹抹嘴道：「味道不錯。」
「是嗎？」李月梅笑得很燦爛。
「嗯，我們進去吧。」不知為何，那股不安感越來越強烈了。
吟香居內一片安寧，靜得除了下面的水聲什麼都聽不到。
「娘子？」許仙輕喚道。
沒有人答應，但垂下的帳縵卻動了一動。
大概醉得不輕……許仙這樣想著，慢慢走了過去。
「漢、漢文哥哥！」李月梅突然叫了他一聲。
「怎麼了？」許仙不解地回過頭。
「沒……沒什麼……」李月梅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說什麼。
許仙伸出手，正要撥開帳子，藉著窗外射進來的微弱光線，他竟看到帳內有一條長長的黑影在蠕動著。
他臉色一變，手僵在半空中。深吸一口氣，放了下來：「她醉了，我們還是不要打擾她。」
「漢文哥哥，你為什麼不揭開帳子呢？」李月梅看似無心地問了一句。
「她……需要安靜。」許仙盯著帳內，臉色變得十分蒼白。
「你是不揭……還是不敢揭？」李月梅緩緩地問道。
「為……我為什麼不敢揭？」許仙身子一顫：「有什麼不敢揭的，我只是不想打擾她。」
「……」李月梅默默看著他，沒有說話。
「月梅，你先出去。」許仙用不容抗拒的語氣說道，有些東西，是萬萬不能被她看到的。
李月梅快步搶了上來，身手敏捷得令人吃驚。在許仙還來不及阻止的情況下，她猛地揭開了帳子。只見紗帳之下，一條渾身雪白的巨蛇盤踞在床上，幾乎將整個空間擠滿了。紅色的信子吞吐著，兩顆銳利的毒牙隨著張開的大口露了出來，看起來十分嚇人。乍看之下，它像是要擇人而噬的樣子，但只要略一留神，就會發現它一點要撲出來的意思都沒有。它的身子很不規則地盤在一起，看起來十分痛苦，而它的眼睛下，居然淌著兩行淚珠。
許仙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知道白素貞只有一半的血統是屬於白語楓的，所以變化為蛇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從小到大，她恐怕就只在兩次端陽節時變化過，一次是被人所逼，這一次則是……
白蛇眼中帶著盈盈的淚水向許仙望來，令他好一陣心痛。
「娘子……」他不由自主地跨前一步，想要將巨蛇摟入懷中。
李月梅連忙伸手攔住了他：「漢文哥哥，你要幹什麼？」
「你讓開。」許仙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正常一點。
「漢文哥哥，你怎麼還執迷不悟，她、她是妖怪啊！」李月梅叫了起來。
「我知道。」許仙心疼地望著白蛇，狠不得馬上出手用水靈氣撫平她的痛楚，可惜李月梅在旁邊，他不能這麼做。
「知道就別再接近她，她會吸乾你的精血的！」
「月梅……」許仙望著她：「這些事你究竟是怎麼知道的，還有，娘子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現形？」
李月梅被他看得一陣心虛，眼光不由自主地瞄向桌子。
許仙略一轉頭，就看到了桌上傾倒的酒罈子，以及桌上已經乾涸的酒液。
他上前一步，伸手在酒漬上輕輕一按，然後湊在鼻端一聞，臉色大變：「雄黃？！」
「你給她喝雄黃酒？！」許仙瞪著李月梅，眼中的嚴厲令她不由得後退了一步：「你明知道她不能喝雄黃酒，你是故意的？！」
「是，我是故意的，我就是要讓這頭蛇妖現出原形來，讓所有人看看她的真面目。」她豁出去了。
「你……你這個……」許仙伸出手，似乎想狠狠地給她一個耳光，但念及當初的兄妹情分，這一巴掌卻怎麼也打不下去。他慢慢將手縮了回來，握緊拳，似乎一鬆手就會忍不住打向她：「你給我滾出去。」他一字一頓一說道。
「漢文哥哥！」她很傷心。
「不要這麼叫我，我沒有你這麼狠心的妹妹。」許仙咬著牙。
任何人都不能傷害白素貞，不管他是誰！
「你為什麼這麼固執，你明知道她是妖怪還要和她在一起嗎？」李月梅的聲音裡帶著嗚咽。
「妖怪又怎麼樣？妖怪可曾這樣害過你嗎？」許仙的眼睛血紅血紅的。
「但是……」她還想說什麼。
許仙轉過身，不想再見到她。他伸出手，一股水靈氣在手間形成。這個時候，他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只要能讓她減輕一些痛苦，就算自己死了也甘心。
突然，他的動作停止了，大睜著眼睛望著前方，臉上露出極度詫異的神情，不動了。
「漢文哥哥？」李月梅試探地叫了一聲。
沒有答應，他呆呆地瞪著前方，眼中的神采已經消失了。
「漢文哥哥！」她驚呼一聲，撲了上去。
許仙的肌肉緊緊地繃著，眼睛也瞪得老大，但已經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意識。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床上白光連閃，巨大的白蛇漸漸顯出了人的形狀。輕輕地呻吟著，她終於恢復了人形。她實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自己喝了點酒，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頭到現在還痛得很，她有些後悔喝酒了。
突然，她的動作僵住了——許仙正站在床前，保持著奇怪的姿勢，一動不動，而李月梅就在他身旁，抱著他大哭著。
「相公……怎麼了？」她的聲音乾澀，聽起來有種異樣的淒然。
「他……他……他被你嚇死了！」李月梅大聲指責道。